第一百零三章時代的犧牲品（下）
哈登狠狠的喘了兩口粗氣，隨後才放開手，達威爾落地後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克洛，你送達威爾鎮長下船。」威廉對從始至終都心平氣和的克洛吩咐道。
他吩咐完，又對一臉驚魂未定的達威爾道：「達威爾鎮長，我說過了，我和我的部下與其他海賊不一樣，接下來我們會在這裡停泊一段日子，平時我們休息都會在自己的船上，你可以讓你鎮上的居民安心回到自己家裡，如果有殘存匪徒的消息，你可以來找我，如果你發現有我的船員傷害鎮上的居民，你也可以來找我。」
威廉話說完以後，也沒理會達威爾的回應，便揮手讓克洛將達威爾帶下船。
等兩人都離開後，威廉才回頭看向依舊因為達威爾汙衊海賊王而忿忿不平的哈登。
「他是個被世界政府洗腦的傻瓜，對海賊王充滿偏見和誤解！」哈登生氣的說道。
「他的家鄉剛剛被海賊洗劫，自己的年齡都夠當我們的爺爺了，卻還要卑躬屈膝的向我們這些海賊求饒，在他看來，導致這一切的是大海賊時代，你那樣說海賊王這個始作俑者，他當然會憤怒，」威廉平靜的說道，「他說這些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他是平民，是被海賊劫掠的對象，大海賊時代揭開幕布後，新湧出了一堆海賊，立場不同，他怨恨『海賊王』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不然，他難道還應該熱愛『海賊王』嗎？」
「他根本不懂得海賊王和大海賊時代的偉大之處，也不懂得海賊王和大海賊時代對海軍造成的衝擊。」哈登仍然忿忿不平的說道。
這時，一直沒開口的塞爾柯克突然說道：「他，還有那些平民當然不會懂這些，你知道因為什麼嗎？」
「不管『海賊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個鎮長、這個小鎮，乃至其他海域有過相同境遇的村莊鎮子、生活在這些地方的平民百姓，都是被『海賊王』犧牲掉的群體，他們被這個海賊王親手開啟的時代折磨著，所以你覺得，他們會認同和理解這個時代以及開啟它的人，覺得它們偉大嗎？你作為海賊，會認同和理解不停追剿著你的海軍偉大嗎？」
塞爾柯克出身北海，海賊的猖獗程度要遠超於如今所在的東海，後來又去過兇徒橫行的偉大航路，肆虐橫行的海賊給平民造成多大的損害，他要比哈登看的更清晰。
哈登不再說話了，威廉見此便對他說道：「你回房間靜一靜吧。」
等哈登離開，自從看過岸邊處決後，就顯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塞爾柯克，也一個人回了自己的房間。
甲板上此時只剩下威廉和阿拉密斯。
威廉離開桌子，來到船頭，迎著海風眯眼看向遠處的小鎮，阿拉密斯默默站到他身後。
「到了這裡，就又想起我當初殺的那個無辜的女人了。」威廉有些唏噓的說道。
阿拉密斯咧了咧嘴：「這有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丹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落到他們手裡，那女人也逃不了一死，而且死之前還要受到很多折磨。」
「但我沒想到剛殺了她沒多久，海軍就來了，也許我該拖一拖時間。」
「你又不能未卜先知，何況當時巴蒙德帶著一幫人圍著我們，拖一拖，說的輕巧，我們當時又沒現在的身手，能從他們手裡保護得了一個女人？」阿拉密斯皺起眉頭：「你太心軟了，對那些面對強者只能抱頭鼠竄的普通人。」
「你對我平日的做法有疑問？」威廉沒有因為阿拉密斯的語氣生氣，回過頭來問道。
阿拉密斯點了點頭，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直接迫不及待的提問，但從瓦隆身死，到現在成為一個大海賊團的幹部，他也成長了不少，起碼能忍住好奇了，到現在沒外人的時候，才會出聲。
「我想不明白你對那個鎮長，還有那些平民的態度，不過是一群普通人，用得著委屈船上的人嗎？平時戰鬥靠的可都是他們。」阿拉密斯問道。
「但這個世界的主體，就是由這些普通人構成的，」威廉默默點上一支煙，吐出一口煙霧後問道，「你知道海軍最可怕的地方是什麼嗎？」
「大將？」
「不，是哪怕現任大將因為未知原因立刻死掉，他們也能在最短時間內提拔出新人選的底蘊，而他們之所以有這種底蘊，就是因為他們紮根於這些你所不屑的普通人之上，無數的『普通人』因為『正義』的名義而投入海軍的隊伍，這裡面總有些人是不那麼普通的。」
威廉平靜的說著：「想要金字塔的塔尖，你先需要有龐大的基座。」
阿拉密斯皺眉不語。
「這還只是海軍，」威廉感慨似的說道，「世界政府呢？」
阿拉密斯似乎想明白過來，問道：「你是想學世界政府或者海軍？怎麼學，我們只是海賊！」
「是啊，如果我們是一群只會燒殺搶掠，四處破壞不懂建設的賊，永遠比不過有綱領、有抱負的世界政府和海軍，」威廉輕輕說道，隨後又反問阿拉密斯：「你覺得世界政府怎麼樣？」
阿拉密斯不屑的冷笑一聲。
威廉見此也嘿嘿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的世界政府有多少惡行？
就說東海的橋上王國「特奇拉沃爾夫」的許多奴隸工人，乾脆就是不同意加盟世界政府的國家的國民。
創立世界政府的二十位王的後裔，以造物主自居，擁有種種特權，被稱為世界貴族，「天龍人」。
在平時，世界政府不惜斥之海軍的最高戰力「大將」也要維護這些貴族的尊嚴，這使他們囂張跋扈到一定地步，甚至不屑與其他人類呼吸同一種空氣，所以平時會帶著太空人一樣的特殊面罩。
而天龍人本身還保留著奴隸文化，他們會將各個種族的人抓來做奴隸，不管你是不是世界政府加盟國的國民。
至於政府內部，腐敗橫行，制度落後，連世界政府的顏面海軍都好不到哪裡去，這個政權的惡行罄竹難書，它的許多政策和行為，根本不是個正常的政權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但就是這麼一個混蛋政權，還能獲得平民的支持。
「世界政府這麼混蛋，但平民百姓依舊支持著它，你覺得是因為什麼？」威廉問道。
「他們蠢唄！」阿拉密斯不屑的說道。
「錯，是因為他們沒得選，」威廉搖了搖手指，目光閃動，「生在亂世的人們，更盼望和平的降臨，絕大多數世人，都希望能有人能夠抑制這個混亂的世道，結束這個殘酷的時代，世界政府再混蛋，再無能，但他們確實是在持之以恆的追討海賊。」
無論目的究竟如何，世界政府和海軍確實在以「正義」的名義，做著結束大海賊時代的努力。
威廉眼神銳利，「平定亂世，這就是民心所向，世界政府和海軍有這個意向，也最有這個能力，所以盼望和平的人才會捏著鼻子擁護這個政權，如果他們有更好的選擇呢？他們可未必是真心擁護這個政權！」
阿拉密斯終於弄懂了威廉的意思，他打了個寒顫，四下張望，看到周圍除了他們外沒有其他人後，才低聲勸道：「你、你這話可千萬別對外亂說了。」
「我只會對信得過的人說，」威廉看他的樣子，無所謂的笑了笑：「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阿拉密斯應了一聲，往船後走去，半途中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威廉依舊立在船頭，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的看著小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