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復辦事很麻利,幾天之後,第一批火藥就被琉璃廠的馬隊送到了淮安府境內,沈毅動用兵丁,把這些火藥分發到漣水大營與響水大營。

還有一些現銀,也被押送到了欽差行轅。

關於這些錢,不得不提的是,沈毅是提前給皇帝打過報告的。

而且發的時候,也只能以皇帝的名義來發,不然就有謀逆的嫌疑了。

不過即便如此,沈毅這麼做還是有一些莽撞的,因為歷來領兵的將領為了避嫌,朝廷的賞賜或者撫恤都是不過手的,陣亡將士的撫恤也是從各自戶籍所在地的衙門領取。

這樣一來,才能證明這些錢是皇帝,是朝廷發的,而不是領軍的將領發放的。

這些撫恤的錢,到了地方官府手裡,層層下發,定然是會層層過手,層層卡油的,沈毅為了杜絕這種情況,從領兵以來,一直是自己記帳,自己發錢。

這是他手下將士能夠快速形成戰鬥力的原因之一。

也是沈某人獨有的優勢。

因為其他領兵的將領,是不能這麼乾的,前腳這麼干,後腳就會被御史台參奏彈劾,然後被文官老爺們一腳踩進塵埃里,爬都爬不起來。

哪怕是淮河水師發撫恤,也是要通過朝廷,通過地方衙門的。

但是沈毅不一樣。

他是文官。

而且長久以來,一直到現在為止,他實際上都沒有就任軍隊的將領職位,也沒有武官職位,而是督軍的欽差。

有了這一層欽差身份,他代朝廷發撫恤,從邏輯上來說就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即便如此,因為動了地方衙門的蛋糕,這一兩年時間還是有人上書彈劾沈毅擅專。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想要做成一點事情,就必須要承受住一些來自於各方的壓力,避無可避。

最缺的火藥箭矢就位之後,沈毅立刻讓人押送到響水大營里來。

與此同時,禁軍的另一位都指揮同知焦鍛,也來到了響水大營軍中,見到了沈毅,他二話不說,直接跪在地上,恭敬低頭:「五軍營都指揮同知焦鍛,拜見沈侍郎。」

沈老爺笑著把他扶了起來,拍了拍這個大漢的肩膀,開口道:「辛苦焦將軍。」

「不敢。」

這位禁軍統領抱拳低頭道:「敢問沈侍郎,我軍要安排在何處,聽從哪一位將軍的調遣?還是直接聽從沈侍郎您的安排?」

沈毅微笑道:「孟將軍此時也在響水大營,焦將軍去尋他就是,與他手下的一萬禁軍同進同退。」

聽到這句話,焦鍛也微微鬆了口氣。

他雖然一直在建康做事,但是也聽說了同袍孟煉在淮安的事情,知道孟煉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被安排什麼特別危險的差事,聽到自己與孟煉一同行動,他立刻低頭抱拳:「末將遵命!」

他正要抱拳告辭,沈毅咳嗽了一聲,開口道:「焦將軍,你不急著到前線去,不妨帶著麾下的兄弟,先在響水大營左近,休整一兩天。」

聽到沈毅這句話,焦鍛若有所思,問道:「沈侍郎要打大仗?」

沈毅微笑不語。

焦鍛立刻會意,低頭抱拳道:「末將遵命!」

說罷,他恭敬退了下去。

焦將軍離開之後不久,風塵僕僕的趙二便進了沈毅的帳篷里,他先是低頭抱拳,叫了一聲沈公,被沈毅白了一眼之後,才笑嘻嘻的看向沈毅,開口道:「子恆,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送來了。」

「連天加夜給送到了前線,現在已經交割給蘇將軍了。」

趙二拍著胸脯說道:「一斤火藥都沒有少,沒有給伱丟人罷?」

上一次,趙薊州在戰場上捅死一個人之後,便狂吐不止,好多天沒有怎麼吃得下去飯,後來沈毅就把他安排到了後勤機構,讓他負責淮安府戰事的一些後勤工作。

不知道是開竅了還是轉性了,趙二在後勤工作上乾的頗為認真,這麼長時間還真沒有出過什麼紕漏。

沈毅站了起來,走到趙二面前,笑呵呵的說道:「我就說二哥正經起來,幹什麼事都是成的,今年淮安的仗打完,我便上表朝廷,給二哥請功,到時候二哥回建康,也能在趙師伯面前露露臉。」

趙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低哼了一聲:「我自做好我的事情,幹什麼要在…在旁人面前露臉?」

「趙師伯哪裡是什麼旁人。」

沈毅拍了拍趙二的肩膀,微笑道:「好了二哥,響水大營馬上就要打仗,你不要在這裡久留了,我給你一個差事。」

趙薊州咳嗽了一聲,問道:「什麼差事?」

「最近幾天,會有一批銀子送到我欽差行轅里去,如今我不在淮安府我身邊的隨從也大多不在,只能麻煩二哥你去一趟,幫我把這些錢看好,莫要讓它們丟了。」

趙二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庫丁,你有多少錢,要我去…」

「一百萬兩。」

沈毅微笑道:「夠不夠二哥你去走一趟?」

趙二愣了半晌,呆呆地點了點頭。

「夠…」

他咽了口口水,問道:「子恆你哪來的錢?便是我外祖家裡,一時半會想要拿出這麼多錢,也不容易。」

「你莫問,替我守著就是了。」

趙二笑了笑:「子恆便不怕我監守自盜?」

「二哥轉性了,我相信不會。」

沈老爺微笑道:「再說了,偷盜軍餉,是要夷三族的。」

趙二聞言,打了個寒顫,對著沈毅抱了抱拳,轉身離開了。

趙二走後,沈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思索。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緩站了起來,離開了自己的營帳,來到了前線的軍帳之中,敲響了大帳門口的升帳鼓。

很快,東線大半千戶以上的將領,在沈毅面前聚齊,等人到齊之後,沈毅看了一眼眾人,問道:「諸位的火藥,還有箭矢補給,都拿到了罷?」

眾人紛紛點頭。

蘇定低頭抱拳道:「沈公,這一次押送過來的火藥,足夠我們猛攻數日了。」

沈毅默默點頭,開口道:「那好,事情宜早不宜遲。」

「現在北岸打的激烈,齊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棄南岸而逃,到時候被他們撤回北岸去,這些日子我們淮安軍的兄弟們白死了不說,就連現在正在北岸與齊人糾纏的淮河水師,我們也對他們不住。」

說到這裡,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蘇定:「蘇將軍,我以為可以跟已經過河的齊人,硬來一回了。」

蘇定猶豫了一下,問道:「沈公,您上次說,要慢慢耗死這些齊人……」

沈毅點頭,緩緩說道:「這麼做的前提是,北岸的淮河水師,能夠與齊人打的不相上下,在北邊糾纏住。」

他看向蘇定,有些無奈的說道:「根據情報,昨日,渡河的兩萬多淮河水師,在宿州城外與齊人軍隊碰上,雙方激戰一日一夜,淮河水師…」

「小敗。」

沈毅又看了一眼眾人,緩緩說道:「所以我以為,淮河水師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撤回到南岸來,此時已經指望不住他們了。」

「我的意見是,今夜開始,攻齊人陣地。」

「諸位以為如何?」

蘇定面色恭謹:「末將沒有意見!」

他開了口,帥帳里自然響聲一片。

「末將等,遵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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