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等待!因果註定,縱使你是一道光

柳鎮三十五年,八月。

王家老宅內,觥籌交錯,笑語歡聲。阿木、離水、雪熊三家人及鎮里的幾位威望長輩齊聚在王家。

因為,這一日是柳向、王雪正式訂婚的日子。

所有人都很高興。阿木、沈煙、王青都換了新衣,其臉上儘是喜氣。王雪穿了一件白裙,依偎在母親身旁,臉上帶著一抹嬌羞。

柳向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一表人才。他時而看向王雪,眼中儘是傾慕愛憐之意。

其餘人,開懷暢飲,高談闊論。

婚期,定在了來年的十月初四。這個是鎮上老人看的日子。據說那一天是黃道吉日,萬事皆吉。

這個日子,阿木比較滿意。因為,那樣還有一年有餘。嫁女兒,當爹的真心捨不得,能推兩天是兩天。

這一場訂婚宴,足足吃了兩個多時辰。

阿木最後酩酊大醉。那是這麼多年,阿木醉酒最厲害的一次。

送走了所有客人,沈煙獨自一人照顧阿木。沈煙拿著毛巾,又仔細地給阿木擦了擦面頰。

如今的阿木,臉上皺紋堆累。兩鬢頭髮,完全花白。柳鎮三十五年,阿木早已不復當年青澀的模樣。

「王寒,你真的老了!」沈煙低聲自語,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王寒,這是只屬於沈煙的稱呼。

王雪、王青都不知道爹還有這樣一個名字。沈煙的手輕輕地拂過阿木的臉。

自從王雪、王青出生後,阿木幾乎沒有再暈倒過。身子還算可以,頭疼病也已經很少再犯了。

但是,沈煙特別珍惜和阿木的每一天。因為,她不知道阿木身上到底會發生什麼事。這種對未知的恐懼,讓沈煙什麼都不曾多想。

守著阿木,一切皆可。

「老頭子!」此時,沈煙會心地一笑,「我這輩子就守著你。」其實,如果細看沈煙的青絲里,也夾雜著根根白髮。

誰也不清楚,那是術法,還是歲月。

最後,沈煙把頭埋在阿木的肩膀下,緩緩地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夏夜,星光正亮。天洲星海里,似乎倒映著阿木、沈煙的一切。

青白之光,仍盤膝在高天之上。

「刑飛,凡人真的好嗎?」青魔子突然問道。

「哦?」刑飛看了看青魔子,不由啞然失笑,「怎麼?柳鎮的凡意,竟然觸動了你青魔不成?」

「我從來沒有做過凡人,但你是輪迴者,不知輪迴了多少世。為凡時,你該知其中之樂吧?」青魔子淡淡一笑。

「還好!」刑飛眼中陷入一種追憶,「其實凡與仙,沒有什麼不同。你看沈煙、阿木雖然為凡,但是比為仙時不知要都多快樂多少。」

「一百多年了!」青魔子的目光向外,深邃無邊。

星海外,才是真正的天洲世界。而柳鎮、白莊、青莊只不過是在王絕的天地大禁內的一處桃源。

天地大禁外,光陰早已過了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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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荒。

北寒舊址,天藏峰。

紫衣紅馬,就在山腳之下。天藏峰,乃是北寒禁地。但是,寒冰依卻選擇在這裡修行了上百年。

因為,寒冰依知道這裡是一道界門。她苦苦地修行,只為有朝一日,有資格再看一眼她心中痴戀的人。

那種執念,從未改變。

縱使你是一道光,我也不會停下追逐的腳步。而倏忽百年,對於曾經跪在三界聖山外百年的寒冰依來說,根本不算光陰。

等待!那抹紫衣,與沈煙不同。

三界聖山。

冷玉獨自一人站在雲海山巔,痴痴地望著那索橋天塹。誰也不知道,數萬年來冷玉站在這裡有多少次。每一次又有多久,但那絕對是以年為計的光陰。

長天、飛雪、冷霧或許都見證過冷玉的痴戀。

青梅竹馬,不如一見傾情!

魔郎當年帶幻花重傷而去,此後再也沒有踏入三界聖山。冷玉獨守聖山,她曾經無數次地幻想:或許,有一天神郎會穿著一襲青衣,含笑踏索而來。

那麼冷玉的守護與等待就值得。

可是,再也不會了!

因為,神郎已經回來了。可那不是一襲青衣,而是一道魂。

「師兄……神郎……」冷玉神色茫茫低沉自語,悲不能自已。美目之中,滾下淚來。冷玉那修行了十數萬年的仙心裏面,一直藏著那襲青衣。

同樣,從未改變。

可是,神郎死了。為什麼,滄海的女子都是這樣的宿命?當年滄海麻姑亦是苦等東皇諸多萬年,一直到死。

「冷玉!」不知何時,東皇已然站在冷玉的身邊。滄海東皇麻衣不改,赤足長發。

「師伯!」冷玉止住淚水,收拾心情沖東皇躬身一禮。

「你在等什麼?」東皇道。

「現在不等什麼了?」冷玉悽然一笑,「曾經,很多年我都在這裡眺望海荒,企望神郎歸來。如今――他回來了……」

山巔的風,捲動冷玉的白色大氅。冷玉的話,瞬間便隨風而散。她的淚,更是早已風乾。

「等待是很痛苦的事情嗎?」東皇沒有安慰冷玉,而是繼續問。因為,他的目光中有更多關於等待的痛苦。

要知道,這滄海第九十八代傳人,曾經站在天洲青山之上至少十萬年。可是,他還是看不見浮塵的盡頭,看不見他等待的人。

「等待?痛苦?」冷玉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思量一下,苦笑道,「回師伯,其實等待並不痛苦!」

「哦?」東皇欣慰地笑了笑,「為什麼?」

「因為,等待是希望!」冷玉目視遠山,「當年,雖然等不到神郎,但是我心不滅。可如今――」

「呵呵!」東皇笑了笑,「若是可以,你還願意他沒有死,哪怕永遠不回來也是好的,對嗎?」

「當然!」冷玉點了點頭,「等待比死去強千百倍。」

「沒錯!」東皇又笑著點點頭,「等待雖苦,但是並不絕望。所以,當我站在天洲青山之上時,我的心中常有快樂與希冀。而如今,我回到了聖山,只為守護滄海,已然不問未來。」

「師伯,你絕望了嗎?」冷玉問。

東皇搖頭未語。

「師伯,你後悔嗎?那十多萬的光陰是否虛度?」冷玉道。

「悔?為什麼要悔?」東皇淡淡一笑道,「如今想想,等待竟然是一種快樂。不是嗎?」

冷玉點點頭。東皇說得沒有錯。若是可以選擇,冷玉願意一直等待下去,而不是所謂的神郎魂歸。

「冷玉!」東皇很鄭重地喚了一聲。

「弟子在!」冷玉應答。

「其實,你不必心死!」東皇環視聖山外的茫茫雪原,眼中一片清亮,「任何的等待,都有它的意義。你不要忘了,魔郎修的是滄海禁術。仙魔三生訣,便是仙尊在世也未必能盡其妙。」

「嗯?」冷玉身子一震,「師伯,你是說神郎沒死?」

「其實,我不知道!」東皇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但是,仙、魔、凡三世苦修可直通尊者之路,滄海禁術不是那麼好修的。魔郎執念未了,應該不會死吧!」

「可是,那道魂?」冷玉問。

「造化萬千!你何必著相?」東皇道。

那一刻,冷玉似被醍醐灌頂,愣愣地站著。她的眼中,似有欲燃的光。

「冷玉,等待吧!師伯等了十萬年,都不曾悔。你又何必心死絕望?」東皇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莫有一日,青衣歸來,你卻不在!錯過,才是遺恨!」東皇的話迴蕩在聖山之巔,迴蕩在冷玉耳畔。

冷玉矗立良久,溫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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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洲,柳鎮。柳鎮三十五年,臘月。

再過幾日,便是年關。這一年的柳鎮尤其冷。常常,北風呼嘯雪卷高天。

王家,東廂。

王雪病了,是風寒。鎮上的柳郎中,給王雪抓了藥。兩三天了,雖然見好可還不徹底。

此時,王青正在爐火上給王雪熬藥,滿屋子的藥香味。

「姐,你感覺好點沒?」王青一邊從砂鍋里往外倒藥一邊說。

「好多了!」王雪的臉色不太好,躺在床上聲音還是有些虛弱。

「我感覺也該快了。柳郎中說一般的風寒,三天就差不多了好了。藥沒了,一會兒我再去抓兩副。」王青把藥碗端了過來。

「你今天不用幫爹做棺嗎?」王雪接過藥碗,喝了一口直咧嘴,但最後還是忍著喝了。

咳咳咳――咳咳――

然後,王雪又咳了數聲。

「青莊的棺就差上漆了。爹說先不用我了。」王青穿上了外衣,「姐,我先去了。晚上,柳向哥還會來陪你說話的。」

「嗯!」王雪應了一聲。王青出門,王雪竟然又開始咳了起來。

西廂。

外屋中間停著一口棺,阿木正在給那棺材上漆。這才是阿木今年做的第二口棺材,乃是青莊的一位老人的。

內屋,沈煙正在收拾屋子,整理年關的東西。年終歲末,總是比較忙的時候。

「唉!」阿木上好了一面的漆,直起腰自己捶了捶。

「累了,就歇一會兒吧!」沈煙在裡屋道。

「無妨,今兒就完事了!」阿木嘆了口氣道,「我還想去陪陪雪丫頭呢!怎麼就風寒了,一定是那天去雪熊家凍著了!」

「一個風寒不礙事,過兩天就好了。看你天天唉聲嘆氣的,你還能替她生病不成?」沈煙道。

「嘿嘿!我要是能替,我就替雪丫頭!」阿木索性放下漆桶,「不行,我還得去看一眼。要不總惦記是個事兒。」

說著,阿木不等沈煙說什麼,直接出了房門。其實,半個時辰前阿木剛去過。

唉!沈煙看著阿木出了門,眼中閃過一抹黯然。

「王寒,你這麼疼雪丫頭。你的劫怕是真的來了!」沈煙輕輕捋了捋耳邊的髮絲,一根白髮竟然隨之而落。

沈煙一聲長長的嘆息。

生老病死。緣起,緣滅。凡的世界,因果早已註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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