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老頭決心要離開,紅漪並不意外,她看向雲天行,道:「天行,你呢?是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跟乾爹一起走?」

雲天行並沒有回答,他甚至都沒聽到紅漪的話,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了邋遢老頭手中那個銅人上。

紅漪向那銅人看了一眼,沒發現有什麼奇特之處,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天行,你怎麼了?」

雲天行搖了搖頭,忽然出手,將那銅人從邋遢老頭手裡奪來,拿在手裡看。

邋遢老頭叫道:「臭小子,你幹什麼?」又將銅人奪回來收好。

雲天行道:「前輩,這銅人上雕的是誰?」

邋遢老頭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是照著我家那口子的模樣雕的,你小子搶了去做什麼?我可告訴你,她可名花有主了,就是再好看,你小子也休想打她的主意!」

「前輩誤會了。」

雲天行一笑,「我只是覺得這個銅人有幾分面熟,特意借來一觀,想不到啊想不到,哈哈。」

邋遢老頭警惕地盯著雲天行,道:「想不到什麼,難道你小子還見過她本人不成?」

雲天行笑道:「不瞞前輩,我的確見過這個銅像的本尊。」

邋遢老頭和紅漪都是一驚。

雲天行又道:「敢問前輩是不是複姓司空?」

邋遢老頭瞪大了眼睛,他自己可沒跟兩人提過自己的姓名,就連來歷都沒有說過,畢竟掉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也就意味著與過去訣別了,不論以前做了什麼,或者是什麼樣的人,都不重要了,所以他從未沒對兩人提過自己以前的事,也沒有主動問過他們兩人的來歷。眼下聽雲天行直接叫出自己的姓氏,他的震驚可想而知。

「你小子到底是什麼人?」

雲天行道:「我記得前輩說過,之前曾收過一位徒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前輩的這位徒弟恐怕就是百里藏花吧。」

紅漪失聲道:「乾爹,你不會就是司空劍南吧?」

邋遢老頭愣了愣,隨即大笑道:「老頭子我都多少年沒在江湖上走動了,想不到竟然還有人能叫出我的名字,不錯,我就是司空劍南,百里藏花也的確是我徒弟。」

雲天行笑道:「之前前輩說去過鬼歿沼地,我那時還在懷疑,前輩到底是不是九幽谷的人,如此看來,倒也的確算得上是半個九幽谷的人。」

司空劍南道:「我那口子是九幽谷的人,我們成親後,一直住在九幽谷,這樣說來,我的確算得上是半個九幽谷的人。因為我那口子的身份,我也可以自由出入鬼歿沼地,不過,你小子又不是九幽谷的人,為何能進去鬼歿沼地?」

雲天行本想坦白與阿笙的事,但他總覺得心有愧疚,既對不起阿笙,也對不起九幽谷,如今面對司空劍南,往事歷歷在目,卻如何說得出口?只好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

司空劍南見識過雲天行的武功,雖說尚未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但以他這年紀,能有如此功力,即便尋遍整個江湖,都未必能再找到一個,而九幽谷向來好客,對雲天行這樣的人能破例一次,也沒什麼奇怪,便不去追究他為何能進入鬼歿沼地。

司空劍南又將銅人拿出來,愣愣的看了一會,道:「小子,我那口子可還好嗎?」

雲天行不答,反問道:「司空前輩,你過得好嗎?」

司空劍南嘆息一聲,道:「如果好,我就不會想著要出去了。」

雲天行道:「司空前輩,我聽說自你走後,苦婆婆便一個人搬進了鬼歿沼地,一直獨自在那裡面生活。至於她好不好,我不敢亂說,但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雕刻木人,就跟你手裡這個銅人一模一樣,所以,我一看到銅人,就猜出了你的身份。」

司空劍南拿著銅人看了半晌,忽然背過身去,眼中滑下兩行淚來。

這時,紅眼烏鴉拍著翅膀叫道:「哭了,哭了。」

司空劍南忙抹掉眼淚,叫道:「小畜生,你哪隻眼看見老子哭了,去你的吧!」抬手一劍將紅眼烏鴉抽到了大河裡。

紅眼烏鴉跌在水面,並沒有沉下去,雙翅一振,又飛了起來,可它的雙腳剛離開水面,便被一隻從水裡跳出來的怪物給咬住了。

紅眼烏鴉呱呱亂叫,雙翅急拍,硬是將那怪物帶到了空中。

司空劍南「哎呦」叫了一聲,道:「是我魯莽了。」縱身一躍,在渾濁的水面踏了一步,再次飛起,人已到了紅眼烏鴉那裡,跟著一劍削出,將那怪物的下半截身子給削進了水裡,再一個倒翻,在水面又一踏,人已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雲天行和紅漪見他如此身手,相視一眼,心下暗嘆不已。

他們與司空劍南交過手,早知他武功不凡,現在看來,以前交手時他並未用上全力,不然即便兩人聯手,也未必能輕鬆將他制住。

那怪物被司空劍南削去了半截身子,仍沒鬆口,一張生滿利齒的大嘴仍緊緊咬在紅眼烏鴉腳上。

雲天行皺眉道:「這是什麼怪物,掉了個半個身子還沒死嗎?」正想踏水去救,這時,紅眼烏鴉忽然低下頭,朝那怪物吐了一口唾沫,那怪物身上立刻升起一陣白煙,跟著便鬆了口,又掉到水裡去了。

紅眼烏鴉撲閃著翅膀,在水面上呱呱亂叫:「臭不要臉的,臭不要臉的。」

三人愕然。

一隻烏鴉竟然在罵人。

紅漪嘴角動了動,轉臉看向雲天行,似笑非笑地道:「你教的?」

雲天行忙搖頭,道:「不是我。」

紅漪微微眯起眸子,卻不怎麼相信,雲天行笑道:「真不是我,我幾時騙過你?」

紅漪笑了笑,又看向司空劍南,道:「乾爹,難道是你教的?」

司空劍南也搖頭,道:「這傢伙很討厭我,正如我討厭它一樣,怎麼可能是我教的。」

紅漪嘆息道:「看來是跟它以前那位朋友學的。」

雲天行笑道:「它那位朋友倒是個有趣的人。」

司空劍南也笑道:「不錯,是個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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