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忠看著他倆反應這麼大,奇怪道:「你們不會認識這個長沙太守吧?」陳到和楚晴對視一眼,道:「認識是認識,但是也有十多年沒見了。當年說他留在了長沙,還以為是除了什麼意外,沒想到居然是成了太守。」

張機倒也不奇怪,道:「他是從神錘幫來的,認識你們並不奇怪。不過我不建議你們去勸說他投降,他如果真的願意投降,就不會派黃忠出城迎戰。」

「那麼他究竟是經歷了些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楚晴怎麼也想不出來,為什麼像蒙玄那樣的人會成為傳聞之中名聲奇差而脾氣暴躁的太守韓玄。

「我真不太記得了······」張機本就沒把當年的事情放在心上,現在這麼一回憶,好不容易才道:「好像是杜雷和韓玄他有仇,殺了他的家人。韓玄為了復仇還給杜雷給抓去了,後來被救出來之後便殺了杜雷,並且完完全全代替了杜雷的位置。」

「杜雷?」陳到和楚晴都把他和杜震聯繫在了一起,楚晴道:「這杜雷估計也是和杜震是兄弟關係。也是啊,他們一霸陳縣,一占長沙,可終究都沒落到什麼好下場。但是我在想,蒙玄哥哥為什麼要在這當什麼太守,我還以為他要回陳縣呢。」

「太守有權有勢,有什麼不好啊。」張機嘆道:「這裡離荊州本部本來就遠,太守其實有很大的自主權。當年我當太守的時候,倒是沒怎麼在乎過這些,更多的注意力都在了行醫治病上面。你們穿成這樣來此,是來刺探軍情好幫外面的軍隊破城的嗎?」

「還是被您給發現了呀。」楚晴說著笑嘻嘻的湊到張機跟前給他捶了捶背道:「張太守您會幫我們的對不對?」

張機「嗯」了一聲,思索了一番,道:「老實說,長沙也被韓玄折磨的夠慘的了。劉備軍力強大,現在只不過是沒派什麼人來而已,若是大軍到此,長沙這點人是不可能擋得住的。韓玄這樣負隅頑抗著實沒什麼意思,要是把劉備給惹怒了,反而會害了城中百姓。所以······陳公子你能夠保證,劉備的軍隊進城之後不會傷害百姓嗎?」

「當然可以。」陳到點頭道:「之前零陵、武陵和桂陽,我們都沒有驚擾百姓,長沙自然也不會。」張機這才點頭道:「韓玄這些年來自以為是,殺了不少人了。想要破他其實容易,只要讓部下都反他就行了。不過比較難的地方就在於,黃忠是比較服他的。所以究竟該如何做,需要你們好好商議。」

陳到心裡早有計較,立刻答應道:「我們明白,多謝張前輩的指點。」便帶著楚晴和盧忠又溜了出來。

「我們出來做什麼?」楚晴奇怪道:「咋們這個樣子住在外面肯定會被懷疑的。」陳到看了看張機的府邸,道:「住在張前輩的府上,若是被前來看病的百姓發現,反而會給張前輩惹來麻煩。還不如我們自己去想辦法。」

「大哥,我看你剛才的神情,似乎是有計較了?」盧忠在一旁問道。陳到一拍胸脯道:「那是自然,既然黃忠忠心於韓玄,那我們就對黃忠下手。黃忠一死,我看城中想反韓玄的人應該就會顯露頭角,那時我們找他們合力,裡應外合再攻破長沙簡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楚晴很是猶豫,她的內心雖然早被仇恨所填滿,但那仇恨畢竟更多還是對於害楚昭的司馬懿、賈詡、李蓮等人,對蒙玄這等以前的朋友還是狠不下心:「叔至哥哥,我們沒必要對蒙玄哥哥趕盡殺絕吧?」

陳到哼了一聲,搖了搖頭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蒙玄兄這些年做了什麼你也都知道了,他又在這拖著浪費時間,我們沒必要對他手下留情。」盧忠卻也不太同意道:「殺韓玄我就不說什麼了,但是殺黃忠一事······我總覺得不太道德。」

「管他道德不道德。」陳到已經不在乎這些,只是道:「但關將軍定然不同意我們公然助他,所以我們得尋找別的辦法。這個······馬廄在何處?我們從黃忠的戰馬下手,讓他在作戰的時候突然馬失前蹄,這樣關將軍想要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楚晴心裡卻道:「要是黃忠在打的時候馬失前蹄,關將軍才不會動手。」隨即同意道:「我覺得這個辦法可以。」盧忠見此,雖不明白楚晴是什麼想法,只得同意,三人便一起趕到了城樓附近的馬廄。

只見兩名看守的士兵正在馬廄附近巡邏,不住地打著哈欠。三人正想抓一個人去問哪匹才是黃忠的戰馬,立時間便有一身披重甲的老將走了過來。三人一看這老將年紀雖然估摸著已經過了六旬,但身材挺得筆直,手臂上還有堅實的肌肉。三人估摸著是個狠角色,連忙一起躲了起來。

那兩個士兵一看到此人,便即道:「黃老將軍,您來了?」這人果真便是黃忠。只見他走到一匹中年黃馬跟前,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鬃毛,道:「老兄弟啊,今日一戰你定是累了吧?但是明日還是得苦著你啊。這關羽武功極高果真是名不虛傳,你我其實已有好久沒有一起上陣作戰了,不想卻遇上了如此強敵。」他頓了頓,拿過兩把乾草便喂給自己的戰馬,繼續道:「可為了全城百姓之安寧,我也沒有退避了理由了。韓玄不會妥協,我若是不戰,沒人能勝關羽。指不定韓玄便又會做出什麼危害百姓之事,我身為將者,沒理由和縣令對著干。所以······老朋友還得辛苦你了。」

三人在暗處將黃忠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楚晴忍不住嘆道:「唉,這黃老將軍也是在為百姓們著想啊。可以猜到蒙玄哥哥這些年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錯事啊,弄得大家都這麼討厭他。」陳到卻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道:「老東西,你這麼喜歡你的老馬,等著你明日被你這老馬害死,又會是怎樣的感受呢?」等著黃忠一走,便朝著他的戰馬竄去。

盧忠看著聽著陳到充滿戾氣的話語,不覺渾身一顫,道:「大哥······大哥他這是怎麼了?怎麼和我記憶里的大哥變了不少?」楚晴只是搖頭道:「司馬懿那事對叔至哥哥的打擊太大了,我以為他已經緩過來了。但現在來看······他已經變了,他對這世道的仇恨已經讓他迷失了。不行······不行······我得找機會去勸勸他。」

「什麼意思啊?」盧忠卻還是有些不解道:「大哥這麼輕易就被擊倒了?這不可能。」楚晴反問道:「行良,如果你被你曾經最信任的人之一背叛了,你會怎麼樣?而且在那之前,你已經被這世道深深傷害了。」

盧忠撓了撓頭,不信道:「那什麼司馬懿是大哥最信任的人?不至於吧?」楚晴嘆道:「他應該是在叔至哥哥最信任的身在許都之人吧?但他卻是殺害姐姐的罪魁禍首,叔至哥哥不會原諒他,我也不會!所以行良,不論叔至哥哥做出什麼錯事,我都會原諒他。但······並不是說我們應該縱容他。」說著跟了上去。

此時陳到已經用灰冥刃在黃忠的戰馬馬蹄上划上了幾道血痕,並且還塗上些許藥水。楚晴一看,奇道:「這是什麼東西?哪裡弄來的啊?」

「嘿嘿。」陳到得意道:「都是剛才找張前輩要的藥水。有了這個,這戰馬明日還可堅持些片刻,但是打起來跑起來之後,必倒不可。」楚晴心裡雖然不願,但是也沒有說出來,只是迅速將陳到和盧忠拉走。

次日,黃忠果真騎著黃馬領兵再次出城和關羽大戰。陳到他們三個不便露面,只能在城內等候戰果。聽著外面接連傳來好幾聲吶喊聲,陳到和盧忠都是萬分緊張,一個擔心黃忠死不了,一個擔心黃忠活不了。只有楚晴胸有成竹,一臉平靜無事的等著。

「看!」不多時,便看到城樓之上人影閃動,楚晴朝著城樓上一指,道:「那不是蒙玄哥哥嗎?」陳到揉了揉眼睛,只能看見一衣著較為華貴卻較顯臃腫的人站在城樓上,特別的顯眼,忍不住道:「那如果真的是蒙玄的話,還真是胖了不少啊。」

盧忠聽著城外並沒有傳來什麼不好的叫聲,城樓上曾經急了一時卻總體平靜,很是安心道:「看來,今日又是平局啊。」

「這怎麼可能呢?」陳到很是不解道:「難道是藥物量不夠?可是他們打了這麼久,怎麼著也有七八十會合,也該發作了才是啊。不會是······」忽然想起來,若是黃忠因意外墜馬,關羽定不會殺他,落寞道:「唉······我還是不夠了解關將軍啊。」果不其然,這一戰黃忠在追擊詐敗的關羽時馬失前蹄墜下馬去,可關羽卻沒有殺他,只是讓他回去換馬,次日再戰。

「真是可惡至極!」陳到一計不成很是急躁,道:「乾脆我們今日直接去把黃忠幹掉,也省的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楚晴知道他沒那麼容易罷休,也不勸阻,只是道:「叔至哥哥,不論做什麼事情,一定要想好,以免將來後悔啊。」

陳到卻沒想這麼多,悄悄去探聽了消息,得知黃忠在韓玄的府邸,立刻有了計較,對楚晴和盧忠道:「他們今晚既然在一起的話,找機會把他們一起收拾了豈不是好?」

「我不建議這樣做。」楚晴扳著手指算道:「第一,我相信蒙玄哥哥的府邸里一定是戒備森嚴,想要得手絕沒那麼容易。第二,咋們要是在城裡把人全收拾了,那關將軍豈不是什麼功勞都沒有?這樣關將軍能高興嗎?」陳到一聽,忽然覺得有些道理道:「是啊,總給替關將軍考慮考慮才是。這樣好了,我們弄傷黃忠,這樣明日黃忠帶傷出戰,肯定就不是關將軍的對手了。」說著很是喜悅的和盧忠先行朝著韓玄的府邸趕去。留著楚晴如木頭一般的立在原地,兩眼無神的喃喃道:「叔至哥哥,你何時這麼重視自己在軍中的地位啊?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追求和理想究竟是什麼了嗎?不能······晴兒絕對不能讓你在錯路之上一直走下去!」

陳到、楚晴和盧忠看著有不少人都聚集在韓玄府邸之中後院的一處空地之中,便翻牆躲到了後院旁的小山樹林之中。只聽韓玄朗聲道:「黃老將軍,我聽聞你箭法百步穿楊,倒不如現在就給我展示展示,也好明天一箭就把那關羽給對付了!」黃忠一聽,微微一笑道:「主公放心,有我弓箭在手,關羽必不能逃得性命!」說著隨手拿起了手下呈上了一張弓,用力一拉,只聽「砰砰」聲響,這弓只在剎那間便被黃忠一把拉斷。黃忠看著瞠目結舌耳朵眾人,哈哈一笑,便命人將自己的大弓呈上。

陳到他們三個在府邸旁邊的高山之上看著,只見黃忠之弓比尋常之弓還要寬大一圈,這樣射箭對力量和準度的要求更高,但是一旦能夠射准,其速度會比尋常弓箭更快。

只見黃忠彎弓搭箭,「嗖」的將箭朝著旁邊的假山射去。那弓箭幾乎在其彈射出去的時候便已來到了假山之前「乓乓」的射穿進了假山之中。眾人有不少文官已經湊了過去,看著連羽箭之尾都沒進了假山的石塊之中,眾人見了之後,都忍不住喝彩稱讚了起來。

楚晴和盧忠見了,也都悄悄鼓掌稱讚。盧忠有些擔憂道:「這個······著實有些厲害啊。他這百步穿楊······想要射穿假山並不難,我看關將軍明日有些危險啊。我們是不是該出城向關將軍提醒一下?」

「有什麼好怕的?」陳到面色如故道:「我和你們說,當兩個將領正面對敵的時候,拿出弓箭射擊是非常愚蠢的行為。對面的將領又不是傻子,你一箭射過去,射的再快也沒人家的反應快,人家一躲你不就射不中了?玩的花玩的帥的甚至都不和你躲和你擋,一把把你射的箭直接抓住的都有。」

他正說著,下面黃忠也道:「主公,這關羽乃是名將,想要射中他其實還是有些難度的。所以我有個想法,先讓他以為我不會射箭,然後在他放鬆警惕之時突然襲擊,必能得手。」說著背過身子看著韓玄方向,再突然挽弓一搭箭,猛然朝著陳到他們藏身的方向一箭射出去。

陳到正因為自己的話反被黃忠琢磨透而失落著,忽然聽著楚晴和盧忠全都驚叫起來。他盯緊一看,黃忠那一箭已經飛到了眼前,他想也沒想一招「蠻嘯蒼穹」吼了出去,那羽箭的勁道實在太大,而陳到這一招「獅蠻功」又沒怎麼蓄力這麼一吼吼在箭尖上,雖然頂住了它向前的力道,卻也沒能將它吼出去。這羽箭就如被定住了一般停在空中了一瞬。

陳到反應極快,一把便將這羽箭抓在手中,大罵道:「怎麼?你是要射晴兒不是?你看我不殺了你!」抓起羽箭一蓄力,猛地一招「蠻擲擎天」反向將羽箭朝著黃忠反擲過去。

黃忠本就發現了山上那邊有動靜,一箭射過去同時喝道:「什麼人在暗處窺伺?還不速速現身?」不料一聲長嘯響起,自己的羽箭竟然就消失在了小樹林之中。眾人正在奇怪,那羽箭便飛速的反飛回來。一眾文官又驚呼了起來。

黃忠卻看得清楚,這羽箭力道雖強,可根本沒有準星,這樣飛回來誰也碰不到。他便又彎弓搭箭,一箭朝著陳到飛回的羽箭射去,僅在一瞬之間,這一箭又命中了陳到飛回的羽箭,直接將這羽箭擊斷在地。而黃忠這一箭竟然在餘力和陳到羽箭發力的作用下調轉方向,繼續朝著陳到方向射來。

楚晴和盧忠又一起驚呼一聲,連陳到自己也嚇了一跳:「這老東西的箭法怎麼如此的出神入化?」用力一抓又把這支箭牢牢的抓在手裡,這次一抓陳到只覺捏到了火辣辣的筆桿子一般,好像被火灼傷過,連忙將羽箭丟掉,雙手捂在一起搓了一番,道:「我還是覺得拔劍擋吧,花里花哨的招式真的不怎麼好用!」剛拔出白毦劍,黃忠又「嗖嗖」連射兩箭,全都朝著陳到方向射來。

韓玄在一旁看著,正奇怪是不是真有人躲在旁邊小山上的樹林裡,連忙道:「老將軍別激動啊,說不定只是些遊玩的百姓,你直接射死了他們也不太好啊。」黃忠一邊挽弓搭箭在手,一邊道:「主公不必懷疑,我第一箭有所留手,但從我第一箭的結果來看,樹林之中的人還是有武功的能手!極有可能是細作!」

陳到看著黃忠不依不饒又連續射箭,不覺心頭火起,罵道:「老東西,你是沒完沒了了是吧?真以為射箭就能對付我了是嗎?」說著也不顧楚晴和盧忠阻攔,飛身一撲施展輕功直躍進韓玄的府邸後院之中。

韓玄看著還真有人混進了自己府院後院旁邊的小山之中,罵道:「還真有小賊啊!給我抓起來!」立刻便有十幾名手持長槍的侍衛從院子裡趕了出來。陳到飛身一躍,一拔劍插在身後的山間石壁之上,並不著急落下。黃忠一看,抓起滿滿一壺箭,再次瞄準了陳到。

陳到忍不住在心裡怒罵道:「老東西你是沒完沒了了是吧?」楚晴和盧忠在山上看得清楚,楚晴連忙落下樹在地上抓起幾粒石子,使出「彈指神通」遠遠地朝著黃忠射出的羽箭彈去。

黃忠射出的羽箭比平常弓箭速度更快許多,楚晴也有這般計較,將彈出的位置向後移出部分,正中黃忠的羽箭。黃忠射的是連珠箭,楚晴也彈出連珠石子,每一粒石子都不偏不倚的命中了黃忠的羽箭。

怎奈黃忠羽箭的力量太強,楚晴「彈指神通」彈出的石子力道都有限,只能碰到羽箭卻無法改變它的方向。陳到在夜色里看不清各個來路的羽箭,拔出白毦劍就著踩著的山壁施展「破空浮雲」快步奔跑起來。黃忠看著他這輕功居然能在山壁上躲閃,心裡也驚嘆不已,抓出更多的羽箭對著陳到追射而出。

陳到聽著羽箭的來聲不斷變化,居然朝著自己追趕而來,只得加速在閃避上接連竄動。黃忠放箭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看著就追到了陳到屁股的位置,陳到又一劍插在山壁之上,向下滑了一陣躲了過去。黃忠再一抓箭壺,箭壺裡卻只剩下一支箭,其餘的箭都被射了出去,雖然射的又快又狠,卻終究沒有射中陳到。

「沒有了吧?是不是輪到我了?」陳到心中冷笑一聲,雙腳在山壁上一蹬,朝著黃忠就撲了過來。黃忠此時手裡只剩一支箭,卻並未直接射出,而是直接戳在了腰間。

韓玄看著眼前的黑衣人氣勢洶洶的躍進自己的院子之中,連忙命令手下包圍過來。陳到一看,不顧周圍的士兵,一劍朝著黃忠橫劈過去。黃忠一抖手中的寶雕弓,好不退避一頂便扛住了陳到這一劍。陳到看著這寶雕弓上飾有許多裝飾花紋,忍不住道:「這等華而不實的東西也用!」在胸前凝聚一掌,「噗」的打在寶雕弓上。黃忠只覺寶雕弓傳來一股無法反抗的大力,將他向後強行推出兩步。

韓玄聽著陳到這聲音頗為耳熟,想繞過去看看陳到的面龐。他身前的侍衛連忙攔著他道:「主公,小心啊!這人······這個刺客非常的危險!」「滾!」韓玄很是不悅的將他一把推開道:「這不有黃老將軍在嗎?區區一個刺客能耐我何?」

「說的很有道理!」陳到掃了韓玄一眼,看著他面容比起十年前變化雖大,卻依稀可以辨認出來。即便他臉上稀稀拉拉的鬍鬚和腫脹了一圈的臉龐已是極度顯老,但那瞪眼的表情卻還是那麼的熟悉。陳到朝著韓玄的方向「呼呼」一拳「石破天驚」掃了出去,立時間將擋在韓玄跟前的幾名侍衛全都打倒在地。

韓玄看著陳到的身形,已經剛才出手的動作,都是無比的熟悉,正要驚喜的喊出聲來,黃忠朝著這邊一衝,揮舞著寶雕弓攔在兩人之間。陳到冷哼一聲,掌中運氣朝著黃忠撲來。

韓玄用力推了黃忠一把:「你擋在這做什麼?還不快讓開?」可黃忠已經扎住了陣腳,韓玄這麼一推非但沒能推動黃忠,反倒自己還向後退了兩步險些沒直接摔倒。眼看著陳到已經全力逼來,黃忠抽出戳在要腰間的羽箭,往身後一步的天上一拋,隨即全力運氣頂在寶雕弓上。

陳到一劍一掌一起抵在寶雕弓的一頭,只覺對面黃忠的勁道也是極強無比,心道:「老東西年紀這麼大,這內力也是著實不弱啊!」一加勁,將「獅蠻功」的勁道盡數往寶雕弓上卷了過去。黃忠只覺自己氣息一滯,向後退了一步,剛好將空中落下的羽箭抓在手中,順勢在寶雕弓上一搭,再奮力將寶雕弓一抬,便對準了陳到的面門。

韓玄正焦急地看著,沒想到黃忠卻率先對準了陳到,驚得張牙舞爪的叫道:「停手!快停手啊!」陳到和黃忠已然全力對敵,又如何能夠停下。陳到看著黃忠一箭尖頭正對著自己的眼睛,連忙一挪白毦劍,白毦劍一挪,便擋在了黃忠一箭射向陳到的路線之前。黃忠剛好鬆手全力一箭射了過去,直直的射在了白毦劍的鋒銳處之上。

陳到正努力的尋找黃忠一箭的出擊方向,好不容易一穩住,剛好擋住了黃忠這一箭。他體內勁道瞬間爆發出來,從白毦劍上一瞬衝出。黃忠這一箭已經射了出去,再沒有多餘的力量可補,被陳到全力一震,這羽箭便從頭至尾崩裂開來,直接在空中斷成了兩半。

陳到氣勢大起,一腳提起踹在寶雕弓上。黃忠看著這一箭被直接劈斷之後,也是吃了一驚,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陳到一腳踢中,自己也順勢向後退去。陳到一擊得手,長嘯一聲,也不再強攻,轉身施展輕功便躍出了韓玄府邸之外。

「黃老將軍,沒事吧?」韓玄這才跑到黃忠身旁,道:「我看這個刺客也是個絕頂高手啊。」黃忠放下寶雕弓,嘆道:「老了的確是不中用了,現在的青年人的確是厲害了。」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一般,指著旁邊的小山道:「主公,這山上還有幫手。剛才我射箭之時,有人在山上動用暗器。」

「是嗎?」韓玄心念一動,立刻道:「快!仔細搜山,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作!」便命令手下侍衛迅速前去包圍整座小山。楚晴和盧忠在山上看得清楚,在侍衛趕來之前便迅速下了山,去和陳到會合。

黃忠看了看四下夜色,對韓玄道:「主公,這些個細作本事不差,可不能小瞧了。但現在我們也面臨城外關羽的進攻,不能過分分兵。我想便命一員將領率領巡邏隊仔細巡邏全城,只要他們敢出來,拖住他們然後等我們得勝之後,再回來收拾他們。」韓玄心裡根本就不認為有誰能夠拖住陳到,但還是答應道:「沒錯沒錯,這個任務······就交給魏延好了。」反正他覺得這事不是什麼好事,便隨意交代。

陳到在韓玄府邸之中攪了那麼半天,心裡也把對面的實力摸了個差不多。楚晴忍不住埋怨道:「叔至哥哥,你到底急什麼啊?我敢說你這樣現身,一定會被蒙玄哥哥認出來的。就算我們被黃忠發現了,你也沒必要去現身打啊,我們立刻走,他們根本追不上我們的。」

「不必擔心。」陳到沉思一陣道:「我就是要蒙玄認出我來,我只是想看看,他對我們還有多少記憶,究竟還念不念舊情。」楚晴一聽,還是不願意道:「即便是蒙玄哥哥不記得我們了,你難道就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不然呢?」陳到面露陰狠,道:「在我們被他們所欺騙、所殘害之前,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在這亂世之中,誰都不值得信任!晴兒,我這是為了大家好,等到將來被這些所謂的舊友欺騙之時,後悔就來不及了。晴兒······我不想我的痛苦,再降臨到任何人頭上。晴兒,我必須這麼做。希望你能夠理解。」

「我理解你的一切決定和行為,但我還是希望叔至哥哥你不要再為你做的任何惡事找理由了。」楚晴瞪著陳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什麼?」陳到愕然道:「我為惡事找理由?沒有啊。」楚晴只是搖頭道:「以前的叔至哥哥從不做這種事。叔至哥哥,你殺更多的人,其實並不需要找理由。因為你始終瞞不了我,更瞞不了你自己。」說著頭也不回的走到一旁的樹下自己坐著發獃。

「什麼意思?」陳到並不是很理解楚晴為何突然這麼說,便問向盧忠。盧忠只是聳了聳肩道:「大哥······也許你和以前晴兒姐認識的你相比,變了太多了。就如同在我眼裡一樣,大哥······也已不再是那個仁慈博義的大哥了。至少,不會和一個為百姓考慮的老將軍計較來計較去。」說著也滿心絕望的面朝大樹,抵在大樹之前沉思不語。

陳到看著兩人的反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便也靠在一旁的大樹下坐著,一劍將白毦劍插在地上,喃喃道:「陳叔至啊陳叔至,你究竟······還是你自己嗎?在你的心裡,究竟做怎樣的人才是真的?」想著想著,種種回憶不禁湧上心頭。

次日,兩軍第三次開戰,關羽和黃忠也是第三次交手。陳到、楚晴和盧忠三人一夜無話,聽說再次開戰,也沒有什麼交流,便直接往城樓趕去。城樓上的眾將都只顧著觀看城下黃忠和關羽的戰鬥,竟無人發現城樓頂部已經多出來了三個人正在屋頂眺望。

楚晴低頭看著在城樓上一樣攥緊了拳頭觀望著戰場情況的韓玄,心裡萬般複雜。昨日她看著陳到一直靠在大樹下發獃,便悄悄溜了出去,再次返回了韓玄的府邸。盧忠在一旁看著,也沒有提醒陳到。

韓玄正坐在座位上,將竹簡展開盡數壓在臉上,仿佛經歷著極大的痛苦一般。楚晴輕輕巧巧的落入府中,並未被任何人發現,她看著韓玄這般痛苦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但她並未開口,只是在韓玄跟前緩緩踱步。

韓玄聽著身前有腳步聲時不時地響起,也不拉下竹簡看看是誰,不耐煩道:「說過多少次了?別來煩我!」翻了個身,又頭朝下半趴在座位上,用竹簡在自己腦袋上一卷,還是什麼也不看。

楚晴心裡奇怪:「他這是對誰說話呢?我記得他在陳縣還是有妻子的。」走了兩步直趕到旁邊偏廳看了看,只見一青年婦女正在安慰不住啼哭的男孩,她猜到了大概的原因,只是搖了搖頭又回到韓玄所在的正廳。

韓玄聽到聲音,忍不住斥道:「我剛才說的你沒聽見嗎?我讓你好好管好孩子就行······」楚晴淡淡道:「那孩子應該姓什麼?姓韓還是姓蒙?」韓玄聽了這個聲音頓時一驚,一把將竹簡一丟,一眼便看到了楚晴。他雖然知道這就是真的,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聲道:「晴兒······是你嗎?」快步朝著楚晴走來。

楚晴也沒有迴避,即便蒙夫在時,蒙玄也是她最熟悉的夥伴和兄長,心中對他也有著思念之情。韓玄輕輕抱了抱楚晴,抹了抹紅腫的眼眶,道:「這麼說來,今晚的刺客果真就是陳到了?他真的是關羽派來的細作嗎?」

楚晴點了點頭。韓玄一看,很是警惕的向後退了兩步,滿面懷疑道:「晴兒,你······你也是?」楚晴看了他的神情,仿佛也要流下淚來,道:「蒙玄哥哥,你也變了。韓玄早就不是過去的蒙玄了對吧?所以你也應該理解現在的叔至哥哥不再是過去的叔至哥哥了。」

「哈哈哈哈哈哈······」蒙玄一聽,當即自嘲的笑了起來,無力的垂倒在羊毛座位上,道:「我已經被權勢吞噬了心智了,知道嗎?在我殺了杜雷的第一天起,我便品嘗到了城中霸主的滋味。那時我就明白了為什麼杜震、杜雷兄弟倆會那般胡作非為,的確······這是非常快活的事情。我的家庭已經沒有了,所以我可以沒有任何牽掛的主宰這個長沙城。我沒有妻兒對吧?那個容易啊,隨便找一個女子給我生個兒子就行了,至於她們奢望的什麼幸福?那就真的沒有了,這些東西······終究是過往雲煙,遠遠比不上權力、財富所能帶來的一切慾望。」

「蒙玄哥哥,你是在警示我嗎?」楚晴嘴角一揚道:「你覺得叔至哥哥也會踏上與你一樣的道路嗎?」「我不知道。」韓玄搖頭道:「不過你也說了,韓玄不再是蒙玄,而陳到也不再是陳到。當我們接觸到了我們沒接觸到的東西之後,就必然會變。我猜陳到為將,終將愛上這戰場,愛上屠殺敵人並且熱衷於軍功名利。這些說是很好聽,但終將帶來毒癮,永生永世不得超脫。」

「蒙玄哥哥,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楚晴點了點頭,卻依舊有些疑惑。韓玄慘然一笑,道:「晴兒,我被權勢蒙蔽的雙眼,但卻還記掛著你們。自從我的家人盡數被害之後,我唯一能夠回憶起來的就只有你們兩個了。我們一起在陳縣奮戰、一起在泰涼山、藥王山等地出生入死,這些記憶還時不時的在腦海里浮現出來。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除了你們之外······我被權勢所害,所以更不希望你們再次被權勢、財富、功名蒙蔽了雙眼。」

「是······是嗎?」楚晴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道:「只是恐怕這些記憶,叔至哥哥自己都不記得了吧?蒙玄哥哥,倘若叔至哥哥不願回頭,那該如何?」

「你會一直陪著他的,我相信。」韓玄微笑地看著楚晴:「你若說不動他,便由我來說,我把我這十年來的痛苦都告訴他,他一定會醒悟過來的。知道為什麼我在知道了零陵、武陵、桂陽都平安投降之後依舊下令迎戰嗎?這是毒癮!我認為長沙就是我的東西,屬於我的東西又如何能夠讓其他人奪走呢?不行!絕對不行!倘若你們真的來搶,那也得先殺了我才行!」

楚晴仔細的記得韓玄所說的自己犯下的一切大錯,這十幾年來他已經害了數不清的無辜百姓,奪走了無數的財富,在這長沙城裡可謂生殺予奪。可他都不曾後悔,因為這在他看來,都是在捍衛屬於他的東西。

「蒙玄哥哥······」他看著一旁同樣凝神看著戰局的陳到,心裡喃喃道:「我們還有回頭的機會嗎?」

此時關羽和黃忠又在城下鬥了三十個會合,陳到正看著入神,忽然看著黃忠做出力怯的樣子扭頭便走,便連連拍打屋頂,道:「這黃忠使詐!」

「不錯,他要放箭了!」盧忠也在一旁驚呼道。只有楚晴冷靜的看著黃忠暗暗掏出了寶雕弓,但是卻沒有抽箭,只是對著關羽虛拉弓弦。關羽正想趁赤兔馬快立刻趕上去,一聽弓弦響,急忙閃躲,卻不見箭來。

陳到看著黃忠接連試了好幾次,有些擔憂道:「糟了!黃忠假裝這麼多次虛拉弓弦,關將軍肯定以為他不會射箭!」立刻對楚晴道:「晴兒!快用『彈指神通』!打掉他的弓!」楚晴卻不以為然道:「若是真中此計,那也是關將軍命該如此吧······」

「你怎麼這麼說?」陳到抓著楚晴的肩膀拚命的搖了一下,楚晴這才不情願的將石子從懷中摸出。但為時已晚,黃忠已經搭箭在手,根本沒有多做瞄準,便回身一箭朝著關羽射出。

全城觀戰的將士和陳到、盧忠盡皆驚呼。那羽箭飛速飛至,關羽果然沒有躲閃。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這一箭也沒有射中關羽,而是直中其盔纓。雙方將士們一看,全都喝彩起來。

陳到這才鬆了口氣,拉著楚晴的手臂道:「還好······晴兒還好······」楚晴也長舒口氣,道:「我就知道黃老將軍乃是忠義之士。他考慮百姓在自己之前,又怎會真的傷害曾放過自己的關將軍呢?他不是以怨報德的人。」

「是啊是啊。」陳到點了點頭,看著黃忠的眼神也變了變。關羽已是心神大驚,不敢再打,帶著羽箭返回營中。黃忠見此,便也收兵回城。

盧忠聽著城上忽然傳來韓玄的怒罵聲,很是奇怪道:「這韓玄又發什麼脾氣啊?」陳到和楚晴仔細一聽,楚晴一捂嘴道:「完了完了······韓玄乃是一城之主,早就擔心黃老將軍有奪位之念。他一直都防著黃老將軍,若非關將軍來襲,恐怕早就找藉口對付黃老將軍了。這下黃老將軍不殺關將軍,韓玄自然會認為黃老將軍放了關羽,自己就必須繼續敬重他。這不就是在挑戰他的權威嗎?他······他怕是要動手了!」

「什麼?」陳到伸手一扒樓頂,往城下一看,果真韓玄迅速命人將剛剛回城的黃忠給綁了起來。黃忠還沒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吃驚道:「怎麼了?主公,我何罪之有啊?」

韓玄怒道:「我接連觀戰三日,還想瞞我不成?第一日你們大戰百餘回合不分高下,第二日你既出了意外,那關羽竟不殺你,這說明你們早有串通!今日就更不必說了,你先連放空箭給他提醒,最後好不容易射了,還只射中他的盔纓,你說你們不是串通是什麼啊?」黃忠一聽,苦笑道:「主公,我連射兩箭不是昨晚就已經······」韓玄卻不管這麼多,高舉雙手暴跳如雷道:「黃忠!我早就知道你有反心!我看你根本就沒把我韓某放在眼裡對吧?你是不是早就看不起我了?」

這時周圍的將官都在為黃忠求情。黃忠看著韓玄這副模樣,也不做掙扎任由士兵將他捆上,並且凝神喝道:「不錯!在我黃忠眼裡,長沙城裡的百姓都比你貴重的多!我在此作戰,不是為了保你,而是為了保長沙城裡的百姓!」

「很好!很好啊!」韓玄暴怒不已,歇斯底里的拔刀道:「你們都聽到了?誰還敢為黃忠求情的?那就和他一起死好了!」說著一刀便將身邊為黃忠求情的文官刺倒在地。剩餘的將官一看,只得禁聲不發、敢怒不敢言。

「這真是亂來!」陳到看著這情況也不禁一怒,道:「這真是為所欲為了!晴兒,必須得阻止他這般肆意妄為才行。」楚晴卻只是搖頭道:「我看今日之局面,蒙玄哥哥和黃老將軍是註定只能夠活一個了。叔至哥哥······」

「蒙玄?」陳到又猶疑的看了楚晴一眼,道:「這真的是蒙玄嗎?你能確定?」楚晴點了點頭,道:「昨晚我見過他了,他很想我們。他承認自己做了數不清的錯事,但卻不承認他是個完全無情的人。」

「是嗎······」陳到看著盧忠,盧忠連忙道:「是啊大哥,你昨晚靠在大樹下一直在發愣,連晴兒姐走了你都沒注意到。我還······我還以為你是睡著了呢。」

「還不都是擔心你!」陳到捏了楚晴的臉蛋一下,道:「眼下之局,應當有個解法才是。」楚晴也道:「是啊,蒙玄哥哥一心將見我們好好敘敘舊,而黃老將軍則是一心為了百姓······」

「不必說了。」陳到道:「你心裡有答案嗎?」楚晴苦笑一聲,搖頭道:「為公為私······我做不出選擇。」

陳到正想說什麼,只見黃忠已經被押到了城門口,兩個刀斧手正要動手,立時間便從城內衝出一人,一劍一個將兩名刀斧手盡皆砍倒,喝道:「殺了漢升老將軍,與殺我們長沙的老百姓又有何異?韓玄,你要不要臉?」

韓玄在城樓上一看是魏延,立刻怒道:「魏延你好大的膽子!不是讓你尋找城中細作嗎?怎麼敢跑出來搗亂?」魏延一劍幫黃忠解開了繩索,高聲道:「韓玄殘暴不仁,輕慢真正賢人義士,大家有誰不服的,就跟我一起去殺了這個狗官!」拔劍就要衝上城樓,只在剎那間,便衝出來了幾百百姓,吶喊著跟著魏延一起衝上了城樓。

韓玄嚇了一跳,連忙命令手下將士前去擋住他們。可他身邊的將官都怨恨他,根本沒人動手,反而全部讓開了一條道。陳到看著這幅亂象,道:「真可悲啊,他做官怎麼會做到這般田地?還是做個老百姓吧······」楚晴聽他這麼說,似乎是要幫他,心裡正猶疑的要不要拉住陳到,可她還在進行思想鬥爭的時候,陳到已經拔出白毦劍躍了下去。

魏延拔劍在前,忽然看著一人從樓頂落下,先是吃了一驚,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個在襄陽城城門處曾經見過的陳到,連忙拱手道:「這位將軍······」陳到卻只是冷冷道:「以下犯上就是你們這種方式嗎?」

魏延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陳到一腳踢中胸口,直接向後翻倒啊,連帶身後的百姓也一起摔倒了一大片。剩下的百姓想要繼續衝上來,陳到仰天大吼一聲,一擊「蠻嘯蒼穹」吼了出去,那些個百姓都覺心頭一震,都立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哥······大哥這是要救這個狗官嗎?」盧忠見了,很是不忿道:「為什麼要救這種荼毒百姓的狗官?為什麼啊?」楚晴心知不論救不救都會非常難做,嘆道:「這次我是真的理解他。蒙玄哥哥畢竟是和我和叔至哥哥一起經歷過多次生死的,不論他做過什麼樣的錯事,叔至哥哥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啊。」

「那救了他,他還會繼續害更多人的!」盧忠還是很不服氣也不理解道:「這樣做了,日後一定會後悔的!」

這時韓玄正在驚慌,忽然看著一人忽然從樓頂跳下,僅兩招便擋住了想要衝上來的眾人,很是興奮道:「哈哈哈哈!你們這幫刁民,今日膽敢以下犯上,看我不把你們碎屍萬段!」

陳到回身看了看韓玄,用冷厲的眼神掃視著韓玄和他身邊兩排人。眾人看了這眼神都只覺一股寒意傳來,都站立原地一句話不敢說。

韓玄卻沒顧及這些,丟下鋼刀張開雙臂朝著陳到跑來,喝道:「哎呀陳到啊陳到,可算又見面了。」陳到看著身後倒在地上的魏延和許多百姓,都沒再有動手的意思,便收回白毦劍,將右手放在胸口,朝著韓玄走去。

韓玄看著陳到似乎帶著一抹笑意,又看他把右手放在心口,更是放心,笑道:「陳到,你幫了我一把,那麼我也正好給你說說這個錯誤······」話只說到一半,他便感到心口一痛。只見兩人剛要擁在一起,陳到便從懷中抽出灰冥刃,一擊刺進了韓玄的胸口。

「你在這裡當太守擋我道路,就是錯誤。」陳到冷冷地在韓玄耳邊說了一句,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便要將他推開。韓玄一臉不信的恐懼之色,看著陳到仿佛就如同一個不認識的生人一般,卻兀自用剩餘了力量抱緊了陳到,對他耳語一番。

陳到聽他說了一陣,臉色也隨之一變,也用力拖住韓玄的身軀,顫聲道:「謝······謝謝你······」這時他身後又響起一聲怒吼,陳到連忙一閃身,只見黃忠一箭飛速射來直奔陳到的後背。陳到這麼一閃,這一箭便正中韓玄胸口,韓玄目光呆滯的看著遠處的黃忠,便無力的倒了下去。

這裡的變故僅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圍觀的所有人見了,全都歡呼起來。唯有黃忠一臉悲憤的跪在了地上,仰天嘆道:「是我······是老黃忠的過失啊······」在混亂的人流之中,他依舊對著韓玄倒下的方向拜了三拜,這才垂頭喪氣的返回自己的家中。

楚晴和盧忠兀自目瞪口呆的看著這駭人的變局。盧忠半是驚訝卻很滿意道:「這才是我們大哥該做的嘛,如此狗賊,該殺!該殺啊!」楚晴卻已是淚流滿面,捂著臉不住地搖頭道:「不······這不可能······叔至哥哥他殺了蒙玄哥哥?他殺了蒙玄哥哥?」

「晴兒姐,你······」盧忠愕然道:「晴兒姐你怎麼了?你不是說了,我們都要理解大哥的嗎?」楚晴卻只是起身捂著臉,不顧一切的從後方躍出了城樓。盧忠看了看陳到,又看了看楚晴,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思索一陣,連忙追趕楚晴而去。

陳到將魏延拉了起來,道:「韓玄的人頭便交給你了,你是好樣的。但我過去與他相識,不忍讓他被其他人所殺,所以要親自動手。」「沒事。」魏延也爽朗道:「將軍,這我早就想投奔劉皇叔了,還請你給我引薦引薦才是。」

「這沒問題。」陳到指了指韓玄的屍首,道:「可這殺韓玄之功,可就是你的了,你可別丟給我。」說著拍了拍魏延的肩膀走了出去。魏延雖沒怎麼理解陳到的意思,但陳到既然都這麼說了,他便也沒有反對。

陳到好不容易才在之前藏身的樹林之中找到楚晴和盧忠,楚晴依舊背對著他不願理睬,盧忠則是無可奈何道:「大哥,你看著······」陳到擺了擺手,低聲道:「我來吧,現在長沙已降,你去幫關將軍做做工作好了。」盧忠「嗯」了一聲便跑了出去。

陳到一步步走到楚晴身後,甩了甩衣服便坐了下去。楚晴只是不睬,還特地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陳到無聲了苦笑了一下,伸手往楚晴肩膀上一搭,也被楚晴用力的甩掉。陳到沒有別的辦法,只得道:「晴兒,不論我怎麼做,你都會覺得我錯。你這樣是不是對我太不公平了?」

「我對你很公平,只是你一直在錯。」楚晴生氣的回應一身。陳到聽著她乾巴巴的嗓音,知道她很是傷心,心裡也不好受,道:「我若救蒙玄,黃老將軍多半會死。我不救他,他也會被亂軍殺死。被我殺死,對他來說或許還會是一種解脫。不是嗎?」

「你只是在為你找藉口而已。」楚晴冷冷道:「叔至哥哥,我說過了,你騙不了我,也騙不了你自己。你殺蒙玄哥哥究竟是為了他還是為了你自己,你心裡清楚。」

「什麼叫為了我自己啊?」陳到無語道:「在那種情況下,犧牲他是最妥善的選擇了。」「你看你看!」楚晴指著陳到鼻子道:「這就是了,什麼犧牲犧牲啊?我可以肯定,你殺蒙玄哥哥個的時候,心裡一定想著,他是擋你路的敵人!這樣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殺了他對嗎?你大可以把所有人都當做擋你路的人,這樣你濫殺無辜的時候就不會有任何的負罪感和愧疚感,多好啊?」

「不不不······」陳到矢口否認道:「我沒有。」楚晴很是激動的起身道:「別裝了!我傷心難過的不是你殺人!而是你連舊友都可以這般心安理得的殺掉,我不明白!蒙玄哥哥昨日還在和我訴苦,說他嘗到了權勢毒癮的難受之處,他還想著要和你訴說,讓你不要走上他的錯路。你······你直接就殺了他?我······我不得不懷疑,你在射死姐姐的時候,是不是也這般心安理得的認為,她是擋你路的人,所以也可以毫不猶豫的一箭箭穿透她的身子?」

陳到愕然的看著渾身顫抖的楚晴,隨即眼眶也濕潤了起來,他起身道:「你知道不是的,若是小昭安然無恙,我又如何會變成現在這樣?」「不!」楚晴語氣犀利的搖頭,將淚水都搖的灑落一地,道:「即便姐姐還在,也沒法讓你從這泥潭之中走出來。你接觸了戰場之後,你也會愛上這些,你有了收穫軍功之後,也會熱愛上這些。叔至哥哥,你還記得你加入戰場的初衷是什麼嗎?是到處殺人,還是到處救人······」

話沒說完,楚晴便被陳到牢牢的抱在懷裡,她死命的掙扎,甚至動用內力捶打陳到的胸脯,可陳到依舊死死的抱著楚晴絕不鬆手。他也不顧自己的淚水嘩嘩落下,只是一字一句的道:「晴兒!誰都可以不信任我,誰都可以反對我!但唯獨你不行!如果你也走了的話,我······我便再也沒有能夠說心裡話的人了······晴兒······和我一起好不好······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楚晴聽他啞著嗓子說了這麼一堆酸楚之話,心也軟了下來,嘆道:「我說過的話,決計不會反悔。叔至哥哥,即便你繼續錯下去,想要謀逆自己做皇帝,晴兒······也會陪你一起遺臭萬年。但是叔至哥哥你也得想好了,在你繼續做錯事的時候,要做好遺臭萬年的準備······」

「不會的······」陳到擦了擦眼淚,並將楚晴抱得更緊,輕聲道:「不會的······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此時此刻,蒙玄臨終時的話語依舊在陳到腦海之中迴蕩、揮之不去。

「陳······到,我錯了,我做的一切都是錯誤······但你不能再錯下去了。謝謝你,送了我最後一程······但我還是希望你······做回過去的陳到,那個你我都熟悉的······陳到······」

「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當我們都接觸到了這些新的權勢、利益之後,就無可避免的走上了一條沒有盡頭的不歸路。也許唯一回頭的機會,就是死在這不歸路上吧。」

新的一歲,卻不將迎來新的道路,而依舊是那條沒有盡頭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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