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肉的世界,不完全是紅色的。

門內的世界更像是一種……各色人體組織混合成一團後沉澱下來的暗黃。

白僳還站在門外,門維持著被他踹開的弧度。

他有點猶豫要不要踏進去。

這門內倒是不臭……但是噁心啊!

黃紅白相間,泥濘得仿佛一腳踩下去能黏連無數黏稠物到腳底,到時候擦都擦不掉。

要進去嗎?要進去的吧,王慕纓還在裡面。

站在門外的白僳已經能看到在門內血肉長廊中間躺著的黑髮姑娘,中午用來扎馬尾的頭繩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綢緞般的長髮披散在地上。

白僳深呼吸一口氣,臉色幾經變化最終停住,他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朝里走。

一腳踩入,腳底並未傳來想像中的那種鬆軟與粘稠,看起來只是外形看起來噁心。

這樣的觀感好受了點,於是白僳把另一隻腳也邁進來。

就在他左腳與門內地面相接的瞬間,那扇大敞著的門驟然一動,以人無法反應的速度合攏。

門砰的一下撞上門框,但關闔的場景並未出現,沿著門扉仔細觀察,能看到白色的絮狀物密布在那,阻止了門「關閉」這一狀態。

小男孩從地上爬起後就在等門關上,他嘲諷地看白僳很久了,現在卻面色一變。

「為什麼……為什麼關不上!」隨即他看到有白色一點點把門覆蓋住,「你……你不是人類嗎?」

看到這再反應不過來,小男孩就是傻子了。

為什麼反應古怪,為什麼自己掙脫不掉,全都是因為他騙了一個非人類回來!

白僳可不管小男孩有何反應,他一面朝倒伏在地上的人類姑娘走去,身後一面延伸著大面積的白色。

柔軟的白絮卻有很強的力道,逐漸把關起的門重新掰回了九十度角。

他直覺不能讓門關上。

怪物的直覺一向准,關上後應該會發生什麼事,他是無所謂,但人類不行。

白僳走到王慕纓身邊,檢查了一下地上的女生,她除了昏迷不醒還有點……有點缺水?皮膚干皺、嘴唇泛白,看起來就像好幾天滴水未進。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在醫院裡走失不過幾個小時,人身上的狀態卻像過了好幾天。

白僳還在想,耳邊小男孩忽然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姐姐……老……老師!」小孩慌亂地跑來跑去,把從箱子中散落的人體器官全部撿了回去,「出、出了點意外。」

白僳伸出手把人類姑娘的肩膀環住,從地上扶起來。

然後他抽空扭頭,這一扭,他怔在了那。

他看見了肉山。

肉山在移動。

比暗色的皮革還要枯黃一些的肉山緩緩朝他們這裡走來,離得遠的時候只能看到隨著動作上下抖動的脂肪塊。

肉山袒露在外的胸脯僅用幾件破損、被縫在一起的白大褂遮掩,其餘的可以辨認出的是數隻粗壯的手與纖細到不可能支撐住身體的腿。

等靠近了,深桔黃中間鑲著顆人類腦袋,那是少女的頭顱,她臉上的表情還在動。

慈愛,少女的神情有些慈愛。

用慈愛來形容真的很奇怪,但白僳就有這種感覺,少女的目光看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不過,小男孩的目光看的並不是肉山上的少女頭顱,他看的是更遠的地方,面露驚恐。

在看什麼?

因為肉山靠得近了,白僳抬起胳膊,纖細的白色「枝條」從手臂各處延展而出,尖銳的頂端對準了前方。

他做好了攻擊的準備,暫時不準備發動。

「老、老師。」少女的頭顱也開始說話,發出的聲音語調有些低沉。

也是,都已經被縫合扭曲成這個樣子還要保留原有的一切,技術難度太高了。

「發現、外來者。」少女說話一字一頓的,走得離白僳他們近了,慈愛的雙目緩緩睜開,「是、新的、病人?」

「老師,讓我帶著新病人,來看朋友了。」

朋友?

白僳的注意力後移,他看著肉山身後兩團小一些的……縫合怪?

他認得那兩團縫合怪的臉,儘管大部分身體部位都缺失或是揉成了肉泥,但臉還是儘可能完整地保留在了那。

——是他們病房前一位護工趙阿姨和前天晚上見過的護士。

「新病友、新病友!」少女愉快地拍起了手,粗如象腿的胳膊相互敲擊發出巨大的聲響,「142天了,又來病人了!」

142……天?腦海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白僳攏著人類姑娘站起身,指尖微微下垂。

黑髮青年眉頭緊蹙,他現在站在一條由血肉組成的長廊內,和外面冷色調真實醫院形成鮮明對比。

除了材質和部分房間分布有所差異,這門內的世界就是一條醫院的走廊,看左前方還有由腸子和骨頭組成的輸液架。

小男孩撿完人體器官後慫慫地站在那,不敢靠近被他稱作姐姐的肉山,就啪嗒啪嗒跑遠了些,猶豫地看著遠處的人影。

「老師。」小男孩又喊了一聲。

從白僳的距離只能隱約看出那是個人類模樣的女性,當然了,在這種環境里是不是人類都存疑。

「失敗了?沒事,再失敗一次就讓你和你姐姐相親相愛。」

小男孩瞬間呆立,手裡的箱子又落到了地上。

輕佻的女聲從遠處傳來,她笑了兩聲:「是外來的客人嗎?歡迎來到愛之醫院……哎呀,神志清醒的病人已經很久沒見到了。」

女性走近了些,她好像看到了一直被打開的門,語氣停頓片刻:「是……厲害的客人呢,是要帶病人走嗎?阿雅,回來吧。」

原以為會受到什麼阻攔的白僳收回了手,他看著前方肉山一轉身,咚咚咚地走遠,回到了那女性的身邊。

人類模樣的女性做出了請便的姿勢:「在治療開始前想要帶離病人是完全可以的,我們愛之醫院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地方。」

不……只是不想打架吧?

很少見的,識時務的靈異。

空著的手把面頰上浮出的眼球往下一按,白僳把已經爬滿地面、天花板的白絮全都收回,只留下扣住門的那一片。

他遲疑地開口:「你……」

對面的女性打斷,語速飛快:「我們愛之醫院一向挑選有愛心的病人,但同時我們也尊重病人的意願。」

所以,面前這看著就麻煩的黑髮青年可以關門從他們醫院滾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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