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傍晚,很多腳步快捷的年輕符劍師已經到了自己的第一座關卡。

舉目遠眺,一座奇型大山盤踞群山之中。

以昆崗的山脈走勢,這裡本來應該沒有山的,但此時偏偏有了山。那山從低到高有三個山峰,呈一字排列,山腳下有一處洞穴,大開門戶。

洞口,有龍飛鳳舞三個大字「四象山」!

「這就是第一關四象山了?」江神逸在山腳下往上仰望。

四象山這一關簡單直白,從山腳起,順著洞窟的道路向上攀援。據說洞窟中極強的壓力,越往上走,越受到更強的壓力。而且三座山峰就是三種不同的壓力,每一種都壓得人倒地不起。

挑戰者可以憑藉自身的實力抵擋壓力,也可以利用術器抵擋,當然還是以術器抵擋者更多,因為來挑戰者都是符劍師嘛。

只有克服三重壓力,一路從山頂洞口鑽出者,才算成功闖過這一關,能得到龍淵贈與的禮品和試卷後面題目的提示。

「四象山……為什麼有三座山峰的山叫四象山?」江神逸甚是不解。

「哈?問我?」他裝在衣袋裡的小烏龜探頭出來。

江神逸道:「你知道嗎?」

小烏龜道:「不知道。龜哥覺得……它愛叫什麼叫什麼。它叫七絕山,八仙山,你能把它怎麼的?」

江神逸撇了撇嘴,相處兩日,他已經知道這小烏**腦不大靈光,懂得也少,倒是耗子啃尿盆——一嘴的騷詞(瓷)兒。

但山上山下都沒有人,也沒有其他人能解答他的問題。

突然,就聽咚的一聲,山洞裡出來一人。

這位既不是站著出來,也不是蹲著出來,而是躺著出來的,而且頭朝後,平平的從洞裡滑出來,好似山洞中是個大滑梯一般。洞口有一片草坪,他滑到草上停住,除了灰頭土臉倒也沒受傷。

「啊——」他鬱悶的張口欲喊,突然看到眼前有人從上至下看著自己,立刻面紅耳赤,聲音戛然而止。他企圖爬起來,但一時頭重腳輕,不能起身,最後認命的躺在地上。

江神逸看他的情形,神色不動,伸出一隻手去拉對方起來。

那人順勢起身,就見江神逸相貌俊逸,神采飛揚,尤其是神色平靜,毫無譏諷神色,絲毫不以自己狼狽為怪,不由得心生好感,不由拱手道:「見笑了。」

江神逸道:「無妨,老兄剛從裡面出來?」

那位點點頭,江神逸又問道:「裡面怎麼樣?什麼情形?」

那位拍了拍胸口,道:「太難了!這四象山不是人闖的。裡面壓力太大了。而且一重勝一重。你一進去,第一重壓力,喚作白虎劫。壓得是你的力量。那時你的力量、內力都喪失,渾身無力,走一步,晃三晃。不過這一關還好過,畢竟咱們符劍師以符式為支持,可以以重術器之力加持,抵禦壓力,上樓是沒問題的。」

江神逸點頭受教,那位越說越是利索,道:「第二重壓力,是玄武劫。壓得是你的身體百骸,五臟六腑。這時候你就覺得骨頭咯咯作響,血液不流,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呼吸都困難,往前走一步都感覺要死。那時重術器都沒用了,只有護身加持肉體的術器方能抵擋,可是這樣的術器本不多。咱們一般帶的護體術器,比如防護牆之類一點兒用也沒有。因為那壓力是作用你本身之上的。」

江神逸沉吟道:「也就是說,自身身體強健便能抵擋麼?」

那位連連搖頭,道:「可以是可以。然而哪有那麼強的身體?咱們又不是那粗魯武人,練得身軀跟肉柱子似的,刀槍不入的。咱們就算比一般人強些,如何抵擋那麼大的壓力?」

江神逸道:「練玄功之前,本來就該內練外練俱都圓滿。想來若內力身體圓滿無漏,這一關不難過。」

那位不以為然,心道:「內外練都圓滿要花費多少時間精力?打熬那麼多年,又有什麼意義?除了這種特殊時刻有用,平時哪有用呢?」只是沒必要和外人爭辯這個,繼續道,「這第三劫最厲害,叫朱雀劫。直接壓制精神。到時你頭腦混沌,精神萎靡,鬥志全無,別說攀爬,連動一根手指都累。而且咱們符劍師使用術器也和精神狀態有關,你到了那種身心俱疲的狀態,什麼符式也催發不了。任你有百般術器,都成了一堆破爛,那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江神逸打量他,心想:你說話倒挺有文采,這樣繪聲繪色,把關卡說的恐怖如斯,真不是龍淵派來的托嗎?

卻不知這位剛剛在四象山遭受巨大挫折,還給人看見了,若不將關卡說的難如登天,怎麼給自己挽回面子呢?

那位最後深深嘆氣,道:「好在龍淵也沒有趕盡殺絕,台階旁邊就是樓梯,你要放棄,只需一側身,就能滑下來,平安落地。這關卡就不是給人過的。我試過一次,就知道再試十次也是枉然。也不費勁折磨自己了。我打算繞過此關,兄台你……」

就見江神逸目光炯炯,毫無動搖之色,他不由暗暗撇嘴,心想:果然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我好良言難勸該死鬼,隨你去吧。搖搖頭就要離開。

江神逸抬頭看天,就見夜幕已降,天邊只餘一抹餘暉,道:「現在天色已晚……」

龜哥出來道:「是啊,今天已經晚了。你打算明天開始挑戰嗎?」

江神逸道:「不。現在開始攀登,應該趕得上到峰頂看日出吧?」

夜色深沉,兩座相比鄰的帳篷一明一暗。明者尚在活動,暗者已經休息。

一隻臉盆大小的烏龜掀開帳篷,慢悠悠的爬了進去。

一進帳篷,一股飯菜香氣撲面而來。

湯昭結束了練功,已經開始擺上夜宵。

深夜夜宵不宜過於隆重,湯昭也不過擺了一個湯鍋,涮上幾個小菜,肉呀菜呀,魚呀蝦呀,淺吃一下。

烏龜見了,眉開眼笑,道:「龜爺回來的正是時候。」爬上桌子。

湯昭哂道:「你倒是會掐著時辰。」便給它擺了一碗,盛了些魚蝦,道:「這些夠了吧?」

烏龜道:「再來兩勺。」

湯昭道:「夠了夠了,你們烏龜新陳代謝慢,吃多了不好。」

烏龜奇道:「什麼代什麼?」

湯昭道:「就是說你一天天的什麼事也不幹,吃多了不消化。」

烏龜聽了,大為不爽,叫道:「什麼叫不干事?我乾了許多事……唉,你知道麼?剛剛我刺探了一個情報過來。」

湯昭斜眼道:「你……刺探情報?」

烏龜越發憤憤,道:「你知道我從哪裡來?我從隔壁那小子的帳篷來。你猜我看見什麼了?」

湯昭目光微動,道:「什麼?」

烏龜道:「我看見他試卷了。」

湯昭嗐了一聲,道:「我用你看?我需要看別人試卷嗎?你就是看出個滿分答案來,我也不稀罕,你也別告訴我。我自己答題,一樣滿分。」

烏龜冷笑道:「要是滿分我會告訴你嗎?我還是監督你的靈使不是?還能主動給你偷答案?恰好相反,他的試卷——是白卷!一道題都沒有寫!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湯昭挑眉道:「他等著最後一關抄襲?」

烏龜無語道:「你動動腦子好麼?最後一關就一兩日時間,全都抄襲來得及嗎?但凡是符劍師,想要得個好成績的符劍師,怎麼也要動筆寫一兩題的。前面的題目不難,就是傻子也能答出幾十道。好吧,就算純傻子,一題也不會,也會翻閱一遍,看看題目,那試卷上也得有痕跡。他那個試卷嶄新如白紙,就沒拆封!且你之前答題耽誤了時間,算是出發晚的,他上路比你還早,又選了這條沒提示的路。這是什麼意思?說明他根本就沒想答題。甚或是,他根本就不是符劍師!」

湯昭若有所思,道:「也有道理。不是符劍師,又趕去劍州,難道是另有目的?」

烏龜欣慰道:「你終於反應過來了!有目的,他的身份不簡單,目的同樣不簡單!」

湯昭沉吟道:「確實,這麼聽來他可能有問題……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烏龜「哎?」了一聲,湯昭已經理所當然道:「我雖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反正不是專門來伏擊我的。我根本不認識他,渾身上下也沒有可圖之物,反而他比我有錢的多。那他想幹什麼干我屁事?」

烏龜道:「不是……和居心叵測的人同行,你也有危險的!」

湯昭輕鬆道:「為謹慎計,明天可以跟他分道揚鑣。不過他的事沒必要深究。我現在最要緊的,是答題爭上游,取得好成績。至於其他的秘密,就算查出謀反大案來,跟我有什麼關係?」

烏龜一時無言,湯昭拍了拍它的背,道:「我知道,你是龍淵出來的靈龜嘛,肯定要操半個東道的心。你要查可以查,但明天上路還是要跟我走。你也不是東道,也不是祭酒,主要是我的靈使嘛。在其位謀其政。別人的事不用太在意。吃點喝點,自己保暖才是真的。」

說罷,他埋首吃喝,烏龜無言一陣,伏在碗里狂吃。帳篷里只有西里呼嚕的聲音。

白卷啊……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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