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昭出去轉了一圈,過了一會兒,失望的回來了。

向陽花還在門口頂著門,兩個綠油油的腳扎進了地面,好像紮根一樣,端的穩如泰山,那沉重的大門好像沒分量一樣,道:「怎麼了,找不到出口?」

湯昭儘量不讓自己顯得垂頭喪氣,壓著沮喪情緒,道:「不是沒有出口,出口就在另一邊,但是被封死了。大概是如意劍臨走的時候封死的。」

天知道他在黑暗中摸索,終於摸到了大門的痕跡時多麼歡喜,緊接著發現打不開,最後確認被封死的時候,他心中是閃過絕望的。

要不是這邊大門開著,一直有一束光照過來,讓他還能辨別方向,他可能當時就要脫力,坐倒在黑暗中,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

現在湯昭找了回來,心情依舊沉重,靠在牆上發獃了片刻,過了一會兒方自己收束住了情緒,道:「前輩,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劍在哪裡嗎?但凡劍在手,哪怕沒有門,我也還可以試一試。」

做了劍客,他習慣了劍,沒有劍真的實力一落千丈,他總不能真的靠蟻力勁推開封鎖的門吧?

向陽子不再堵門,回到自己的花叢中坐下,又和其他的向日花一邊高矮,道:「我真不知道。而且就算你拿到劍,難道就能推開大門了嗎?那可是如意劍這劍仙封鎖的大門,你一個劍客怎麼推開?」

湯昭聽到這裡,心中一動,道:「她動手堵門,難道是用的是雲絲?那我有如意絲,能夠連接雲絲再控制它們,就能指揮打開門……」

說到一半,他突然想到如意絲裝在罐子裡,被一起沒收了,登時泄了氣,靠在牆上,這回真的沒力氣了,就要坐倒在地。

為今之計,只剩下一個渺茫希望,就是凌抱瑜和阿沁還在外面,如果發現了他被困在這裡,又恰好找到了當年如意劍留下的如意絲,或許能以之連接上外部封鎖,打開大門放他出去。

只是,這個機率真的不大。要成功需要多少巧合?而且就算有這個巧合,也不知多久之後了,他現在全無補給,劍客還是肉體凡胎,也要吃飯喝水的。這裡只有石頭和珍珠,難道靠吃太陽花活下去?

想到這裡,他目光在向陽子和它的同胞們身上掃過。

向陽子沒發現湯昭的企圖,道:「你這小子倒還算有城府,都這樣還把持的住,都不掛臉,難得。看來你是個前途無量的年輕劍客。當年句東君要是看到你必定喜歡。」

湯昭笑了一聲,覺得聽著前途兩個字甚是遙遠。

向陽子道:「好吧,我這裡還有最後一條路,希望也不大,你要是還不甘心坐以待斃,不妨試試。」

湯昭登時提起精神,問道:「什麼?還請前輩指點。」

向陽子道:「如意劍那邊,跟我毫無瓜葛,我是沒辦法。東君這邊反而還有一線生機。你可知道,整個白玉京都是如意劍的地盤,但這座珠宮卻是從中天府搬來的……」

湯昭一愣,道:「什麼,從雲州搬過來的?」

向陽子愕然道:「什麼雲州?中天府是當年句東君的天外天。」

天外天就是劍仙的劍勢凝成的小世界,理論上每個劍仙都有。不過據說只是成了劍聖,才能擁有真正完整的天外天,能自成世界,劍仙級別的天外天漏洞甚多,規則不全,甚或只有自己的私人規則,與世界相去甚遠,也就自己叫叫罷了。

湯昭恍然道:「是重名啊。雲州,也就是我的家鄉州治就叫中天府。東君的府邸也叫中天府,巧合,巧合的很呢。」

仔細想想,雲州會起名字,東山、旦升、中天、日央、餘霞,都是跟太陽有關的郡名,聽著便溫暖,中天府更是和人家正牌東君的府邸同名,可見緣分。湯昭甚至覺得自己出生在雲州都是緣分。

向陽子很是嫌棄,顯然不認為人間的一州一府配和東君之天外天同名,繼續道:「但是東君並不埋在這裡,這裡不過是衣冠冢——只是對外這麼說罷了。你想想,東君不葬在這裡,為什麼我要守在這裡?難道我為了守幾件舊衣服?」

湯昭登時想起來:

說的正是,東君為什麼要在白玉京建衣冠冢?還默默地以一座宮殿的名義建在仙城深處。

若是為了立碑讓人憑弔,這衣冠冢也太太默默無聞了,不應該讓更多的人知道?恨不得讓朝廷在京城立個陵寢才對。

而向陽子好歹也是個劍祇,既然忠誠於東君,那自然是人間難得的戰力,又怎好浪費在一個大棺材裡呢?

向陽子道:「這本來是個秘密,不能告訴外人。但這一次你若是能成,自然有資格與聞,若是不能成,料你出不去,也沒辦法泄露了……」

它說話又急又快,聲音卻低,像是自言自語,與其說是告訴湯昭,不如說是說服自己,最後,它的花盤再度揚起,道:「打開吧。」

湯昭道:「什麼?」

向陽子道:「這裡還有其他東西需要打開嗎?」

湯昭目光游弋一陣,最終盯上了花壇的最中央,那個擺放著的罈子。

「要……打開這個?」

之前……他以為那個是金烏劍的骨灰罈。

現在,雖然知道是衣冠冢,但那盒子也是盛放衣冠代替棺材的吧?

難道要給東君前輩開棺嗎?

刨墳掘墓……

向陽子道:「別囉囉嗦嗦啦,開。」

一聲開,湯昭不再猶豫,打開了那莊重肅穆的盒子。

開蓋,沒有聲息,沒有光芒,沒有任何異象。

湯昭一低頭,輕易得看到了盒中之物。

那是一截陳舊的劍尖。

湯昭一凜,失聲道:「金烏劍……斷了?」

劍不是不可以斷,甚至很多跟隨劍客多年的劍都是傷痕累累的,說不準就在一次戰鬥中斷裂。斷了沒關係,找齊碎片,鑄劍師那裡可以修補,薛閒雲沒鑄劍之前也沒少接這種活,甚至湯昭也學會了,在學徒期就實操過修補檢地司送來的殘劍。

但是金烏劍是不一樣的。

先別說這是劍仙的劍,只說彩雲歸為了金烏劍發瘋多年,又說什麼四大支柱,在湯昭心裡,這應該是不可動搖的強大傳說,東君隨死,金烏永存,驟然看見斷劍,心中難免有點落差。

仔細想想,這也是正常的,東君都離世了,當初戰鬥不知何等慘烈?對手也必強大,劍難免有失。

不過現在應該的金烏劍應該修補完了吧?

沒有找齊碎片,難道是重新湊得材料?

那還能完美還原嗎?

「不知哪位鑄劍師有資格修補金烏劍呢?難道是傳說中的歐冶老祖?」

向陽子顯然不關心這種只有鑄劍師才會關心的問題,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就算是修補過金烏劍,也不是當年的金烏劍了。到了劍仙級別,斷劍可不是只是損失材料那麼簡單,像這一片斷劍,就帶走了金烏劍的一個劍意。」

湯昭真是驚住了,道:「劍意……也能帶走嗎?那金烏劍還好嗎?」

劍到了劍俠級別,就要開始開拓劍意了,可以自己憑空悟,悟不出來可以收集更珍貴的材料找鑄劍師重鑄劍,然後再悟,狠毒些的,直接掠奪他人合適的劍意。

劍意既然能被掠奪,想來也是能被帶走的,只是湯昭離著劍仙那種層次太遠,並不知其中詳情。

但他知道想成為劍仙需要三個劍意,而劍意又不宜過多以免混亂,所以慣常劍仙都只有三個劍意,劍譜上也是這樣顯示的。

也就是說,金烏劍斷了之後,缺失了一個劍意,就跌落品級了。

哪怕重新補好,重頭來過,讓新人從第一個劍意開始悟,將來金烏劍的潛力上限似也大受影響,它還能當太陽四大支柱之一嗎?

雖然自己身處危機,但湯昭竟不由自主替前線和人間的命運擔憂起來。

向陽子道:「那我怎麼知道?這也輪不到我操心。」

也輪不到湯昭操心。

天塌下來有的是高個子。

湯昭問道:「那幹嘛把斷劍葬在這裡?何不和另一半一起送去修補,請最高明的鑄劍師,或許能力挽狂瀾,將劍意復原呢?」

向陽子道:「他們倒是想,這不是找不到金烏劍了嗎?」

湯昭已經受了好幾次驚嚇,這次還是被震驚了,吃吃道:「找……找不到?金烏劍丟了麼?」

向陽子道:「反正當年建衣冠冢的時候是沒找到,後來陸陸續續來拜祭的時候,那幾位也沒帶來好消息,應該那時還沒找到吧。最後如意劍來的那次氣氛不對,我也沒問,大概還是沒有找到。」

它看到湯昭臉色越變越難看,道:「你急什麼?肯定找得到,當初請人測算過金烏劍墜落的地點,沒有掉在劍域,是掉到人間了。天魔很難越界來人間搶奪,肉爛在鍋里,肯定能找到的。」

湯昭又想起了彩雲歸:她們到底找到了金烏劍沒有?難道是用自己的瘋魔來掩飾找不到的金烏劍的致命窘境?

「當時他們約定,先為這段劍建造一個衣冠冢,由如意劍來看守,其他劍去尋繼承金烏劍的人,等找到了繼承人就帶來這裡,帶著舊劍再把斷劍取走,重修好一併繼承。」

「我負責守靈,我當時還想,到底是等新劍客來了就結束這段使命離開呢,還是永遠為東君守護這個靈位呢?哪知道根本不用選,他們那次離開之後再也沒來過。」

「我本來很相信如意劍的,但她越來越叫我失望,我還以為如意劍也是失信小人,沒想到是也遭橫禍,來不了了。劍客麼,總有各種各樣的危險,誰能永遠前進呢?如今我怕是再也等不到了。」

向陽花感慨一句,盯住了湯昭,道:「他們不來拿,你來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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