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維羅妮卡一下子愣住了,然後,她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你怎麼這麼確定?」

「當天值守保管庫的,是我以前帶過一個新人。我和他關係還算不錯,以前他捅過簍子,是我想辦法替他善後的,我對他有恩。他知道我是狼人,但還是很尊敬我,他——」

「那樣的話,人就是你殺的。」艾登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說了沒有殺人!」維羅妮卡有些不悅地強調。

「沒有殺人的話,就是他做了偽證。如果他沒有做偽證,那人就是你殺的。你可真的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艾登用毫不掩飾的嘲諷語氣說道,「你還不知道裁判所為什麼判你死刑嗎?」

「難道不是因為我是狼人的關係嗎?」

「或許他們確實有因為你是狼人而存在一點成見,但要判一個人死刑,沒有明面上的證據怎麼可能做得到?我看過你的案卷,裁判所給你定罪的關鍵,就是那個人的證言和作為證物的手槍,他曾在審判會上說,你在十二點半慌慌張張地交還配槍,他當時沒有檢查過你的配槍,這是真的嗎?」

「這個……確實是真的,那天午夜下了一陣急雨,我急著想回公寓收衣服,布魯斯……就是那個新人,他就讓我先回去了,沒有當場檢查我的槍。」

「好吧,這證言或許可以當做是個不幸的巧合,那問題就出在作為證物的那把槍上了,你仔細想想,你交到保管庫的配槍少了子彈,如果是有人動了手腳,那不管是誰,都繞不開值守保管庫的人,這麼明擺著的事情你居然會看不清楚?」艾登篤定地說道,「你自己好歹也是警察,自己拋開私情好好動動腦子。」

維羅妮卡有點想反駁幾句,但略一思索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像艾登說的那樣,有點當局者迷了。

她以前也值守過保管庫,警隊的保管庫有多嚴密她自己非常了解。與其考慮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值守保管庫的人,對配槍動手腳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還是值守保管庫的人監守自盜的可能性更高。

「我在監獄工作過的經驗告訴我,一個普通人,成為罪犯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任何人都可能犯錯,有很多罪犯光看言行舉止看起來都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你如果真的認定自己是清白的,那你就應該懷疑任何人。」艾登提醒她。

「可、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做?」維羅妮卡不禁激動地拔高了聲音,「我曾經對他有恩,他沒有理由誣陷我啊!」

艾登想了想:「這個嘛,或許就得先考慮一下真兇了。」

「真兇?」

「當然,人如果不是你殺的,那總該會有個真兇在吧。我看案卷說調查組在研究過現場留下的彈殼後就把嫌疑人鎖定在了騎警隊,你們騎警隊的配槍難道比較獨特?」

「是的,騎警有時候要在節日慶典之類的場合組成儀仗隊,包括配槍在內的裝備都要考慮美觀,所以我們的配槍和其他部門的裝備不一樣,是定製的……」維羅妮卡說到一半,突然猛地反應過來,「你是說——」

「真兇不是你,那就很可能是其他騎警了。」艾登自然地接了下去,「以這個為前提的話,既然那個叫布魯斯的新人當天負責值守保管庫,那殺人的就應該是另一個騎警。他要作偽證,不一定是為了誣陷你,也可能是為了包庇真兇。那個真兇和值守保管庫的新人,想辦法讓你做了替死鬼。」

「……」維羅妮卡徹底懵住了。

自出生開始,她就因為自己狼人的身份而備受歧視,她曾無數次地詛咒過自己的狼人血脈,這一次含冤入獄,她也下意識地將這一切歸咎於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纏繞著自己的詛咒。

正是這種習慣性的思維方式,限制了她的視野。

從出離憤怒到飽受打擊,再到自暴自棄,在牢獄裡日復一日地詛咒著命運的不公,卻從未深入地思考過到底是誰陷害了她。

艾登的提示根本稱不上是什麼複雜的推理,身為警察,她本應該很早就想通這麼簡單的事情。

如果說,別人因為她是狼人就區別對待她是一種成見,那她自己將所有問題都歸咎於此,又何嘗不是一種成見?

「我……」沉默了許久,維羅妮卡遲疑地開口,「想要見一見那個人。」

「做不到。」艾登斬釘截鐵地回答,「你現在的身份是囚犯,囚犯哪能想見誰就見誰的?囚犯是沒有自由的。」

維羅妮卡聞言咬緊了牙關。

這時艾登話鋒一轉:「不過我倒是可以替你去見一見他。」

維羅妮卡猛地起身,抓住了鐵門上的欄杆。

「你……能想辦法……」她咽了咽因為激動而變得乾澀的喉嚨,語無倫次地說道,「你能想辦法……替我平反嗎?可以……想想辦法嗎?」

維羅妮卡將臉貼在欄杆上,熱切地盯著艾登——這是艾登第一次看到她的眼裡出現活下去的渴望。

「我沒法給你肯定的希望,但我姑且可以想辦法幫你查一查。如果你真的不是兇手的話,我會儘可能地幫你平反。」

許久,維羅妮卡開口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艾登反問,「我的監獄裡只關罪犯,你如果不是罪犯的話,我也沒理由關你啊。」

「我是說,你為什麼會願意相信我?」維羅妮卡認真地問道,「我見過的大多數人,只因為我是狼人就會用看犯罪者的眼光看我。」

「我說了我並沒有相信你,只是聽你說說而已。」艾登聳了聳肩,「好吧,我承認我也不是會給每個犯人這樣的機會的,關照你是因為夾帶了一些私情……喂喂,眼神別突然變得那麼奇怪,我說的私情不是那個意思!」

艾登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一疊理好的信,從送餐口遞了過去:「你看了這個就明白了。」

「這是什麼?」

「是陳情書,在你入獄的那一天,有不少來自陳情書寄到了我的信箱裡。」艾登平靜地解釋,「每封信都是實名的,是從你的轄區的居民那裡寄過來的。他們在信里為你求情,還有些人壓根就不相信是你犯的案。」

維羅妮卡睜著眼睛怔住了,許久,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這些信,就仿佛這些信寫於很久以前,信紙早已枯黃髮脆,自己稍一用力就會將其捏碎。

「這些人都堅信你是個好警察,我想他們應該也有給裁判所寄過吧。怎麼說呢,我也算不上是個真正鐵面無私的人吧。老實說這些信讓我有了你真的可能蒙冤的第一印象,所以我才會關注你的案卷。」艾登戴上帽子起身,「請記住,或許確實有人對你心存偏見,但也確實有人記住了你的努力。」

「那麼,差不多該換班了。」艾登說完便朝走廊另一頭走去,留下維羅妮卡一個人盯著手裡的信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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