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後這代痞子，作風大多是利己主義，不太守規矩，但是對於老師，還是比較尊師重道。比如大剛，其實挺二百五的一混蛋，而且當年班主任經常揍他，時至今日，膝蓋依舊留著一大塊疤痕，那就是老師用高跟鞋鞋頭踹的，但是逢年過節，保持著給班主任送禮的傳統，有錢了，給肉給卡，沒錢了，拎袋米麵，即便當時不在武雲，回頭也要去專程拜訪。
這就是所謂的人文傳承。
所以趙鳳聲對程白露保持著一種敬畏，雖然差不了多大年紀，雖然沒上過幾次英語課，但就是放鬆不下來。
兩人再次相見的過程，比肩首腦會晤，禮節足夠，說話極少，趙鳳聲始終露著八顆牙微笑，像是一隻傻了吧唧的秋田犬。
程白露是他見過最具有書卷氣的女人，腹有詩書氣自華，當讀書的累積突破一定質量和數量後，會升華為一種氣質，假如形容錢天瑜俏麗若三春之桃，那麼程白露就是清素若九秋之菊。
菊之愛者，此花開後更無花。
程白露多了一副大黑框眼鏡，遮住了清雅雙眸，飽滿額頭搭配短髮，別有一番風情。
上車後，坐在後面的程白露始終在偷瞄副駕駛趙鳳聲，想要閒聊打破沉寂，又不知聊點什麼，氣氛略顯尷尬。
趙鳳聲從後視鏡察覺到她的拘謹，笑著問道：「程老師，您真的辭職下海了？」
程白露輕輕嗯了一聲，平靜說道：「其實在學校的生活很融洽，跟同學們相處的也很好，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免有些枯燥乏味。最近我看了一本書，叫做《逃離》，由八個短篇組成，前四個分別是逃離，機緣，匆匆，沉寂，看完後受到了很多啟迪，未知和挑戰都是一種冒險，趁著還不老，趁著還有激情，我想嘗試一下。」
流言蜚語果然是殺人不見血的刀，死胖子竟然說程老師辭職是為了找老公，這境界，一個天一個地啊。
趙鳳聲感慨道：「出來也挺好，起碼收入會上漲，當律師一年不少賺吧？應該比老師高。抱歉，我這人太俗，專問些俗不可耐的問題，您見諒。」
一邊聊的是艾麗斯門羅著作，一邊聊的是錢，趙鳳聲都覺得磕磣。
程白露無所謂笑道：「柴米油鹽，人間煙火，怎麼能是俗呢？當律師收入確實要高，不過需要經驗加持，再說專業知識丟下很多年了，再去撿起來，會感覺到吃力，我這人對書本知識挺有天賦，學習的過程也是收穫的過程，幸福感很強。」
趙鳳聲搖頭嘆道：「我就不行，就犯困，一困就沒心思學，到了外面，跑一天都不帶累，我家人說我屬野驢的，關不住。」
程白露輕輕一笑，「學習不止在書本里，社會裡有更大的學問，我記得你口語很好，純正的美式發音，是在國外生活過嗎？」
趙鳳聲哪好意思說泡過外國妞，只好編個瞎話矇混過關，「愛看外國電影，從裡面學的，我這人模仿能力強，但記性不好，能說，不會寫。」
程白露笑道：「怪不得單詞記不住，口語那麼厲害，原來也是天賦異稟。對了，短短兩三年不見，你怎麼當上泰亨副總的？」
趙鳳聲揉揉鼻子，含糊說道：「泰亨董事長是我表舅，泰亨前董事長是錢大寶的父親，都是家族關係，去裡面混口飯吃。別看什麼副總啊部長啊，其實占著茅坑不拉屎，沒多大用處，就是一閒職。」
「怪不得。」
程白露也不是懵懂小女生了，對人情世故還是較為了解，企業不僅要講制度，更要有嫡系，最純凈的校園裡還幫派林立呢，更別錯綜複雜的上市公司。
短暫交流之後，兩人再也找不到共同話題，索性關起了話匣子。
經過兩個小時飛行，來到江南中心城市臨州，有泰亨市場部員工接機，不至於找不到北。
市場部年輕人名叫小謝，人高馬大，嗓門洪亮，典型的北方漢子，見到趙鳳聲後異常熱情，「趙總，我是泰亨老人了，您當初在司機班體驗生活的時候，我就在您隔壁辦公。」
趙鳳聲自付記憶力出眾，望著小謝那張不怎麼出眾的臉龐，有印象，絕沒有過交集，想想也是，自己那會兒是一司機，人家是正兒八經員工，誰會給他套近乎。
趙鳳聲敷衍著說道：「哦哦，你好，小謝是吧？我記得呢。」
小謝爽朗笑道：「趙總，給您安排的五星級酒店，就在三潭印月旁邊，推開窗戶就能看到美景，現在快要立夏了，正是好時節。」
按照級別待遇，商務艙和五星級酒店是老總配置，礙於新官上任，小謝自作主張給他提了規格。
趙鳳聲微笑示意，「多謝了，不知道錢總給你交代過沒有，我這次來就是打打下手，具體事宜，你跟程律師商量著來。」
小謝做了一個OK手勢，大包大攬說道：「沒問題，問題很簡單，趙總在後面坐鎮，我們處理就好。嘗嘗當地美食，順便逛逛旅遊景點，我給您安排好了許多行程，按照您的喜好，可以自行選擇，您加我個微信，我給您發過去。」
感受著小謝的熱情，趙鳳聲含笑不語，打開了掃碼程序。
打著公事的幌子私交，也挺有頭腦，這人的工作能力如果也像交際能力一樣出眾，想必日後大有一番作為。
「趙總，您能吃河鮮嗎？現在是吃蝦吃魚的季節，我帶您去嘗嘗。」小謝加完微信，先將自己全名和電話號碼發過去，然後是提前備好的幾條行程圖，上面用藍色和紅色標記好了景點和飯店，小吃的圓圈小一些，飯點的圓圈大一些，可謂用心良苦。
趙鳳聲拒絕了他的好意，「不了，隨便吃一口就行，然後去藥監部門了解情況，吃喝玩樂隨後再說，程律師，您覺得呢？」
程白露點頭默許。
領導發話，小謝不敢不從，「好，那咱們先去藥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