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7.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江南行(四十九)

魔都。

重玄寺。

千年古剎坐落在喧鬧的市中心,夜晚來臨,燈火通明,使這座古寺披上了金色甲冑。

張纓豹從寺門緩緩走出,扭了扭發酸的脖頸,望著街道上的車水馬龍,輕聲說道:「牛娃子,你說世上有佛嗎?」

大名牛擎蒼的年輕人穿著阿瑪尼西裝,肌肉幾欲從衣服炸裂,可惜生了張守村人憨傻臉龐,跟豪奢行頭格格不入。

聽到張纓豹問話,牛擎蒼呆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說道:「大概是有吧,小時候村子墳塋鬧鬼,死了好幾人,後來請了道士來做了三天法,那鬼就不再鬧了。既然有鬼,那肯定有佛。」

張纓豹慘白臉龐擠出笑意,「鬼我見多了,佛還沒見過。」

牛擎蒼沒聽懂他的隱喻,驚訝道:「三哥你真見過鬼?」

牛娃子是張烈虎師弟,進京後幾人以兄弟相稱,圈子裡的人都知道張家有位牛老四,卻不了解底細,還以為張家老爹又在外面留下的野種,認祖歸宗來了。

張纓豹摘掉眼鏡,用衣角擦試著鏡片,笑道:「你也見過,只不過認不出來,回頭我教教你,如何分辨是人是鬼。」

牛娃子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又在寺廟門口,才不怕什麼惡鬼,聽完後憨厚一笑。

一位邋裡邋遢的老頭走到張纓豹身邊,操著北方口音,雙手不斷做出施捨狀,說道:「小伙子,行行好,咱都是老鄉,能給點回家路費不?俺來找閨女,找了半個月了都沒找到,快要餓死在這了。」

張纓豹戴好眼鏡,感興趣問道:「路費沒問題,但是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從哪看出來我是北方老鄉?」

老頭解釋道:「見的人多了,南來的,北往的,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張纓豹微笑道:「是不是這套說辭每天要對上萬人說,所以才能熟能生巧?」

一語道破天機。

老頭有些尷尬,慌忙說道:「你一看就是有錢人,不差那仨瓜倆棗,家裡有生病的老娘,還有上不起學的孩子,在廟門口,做善事佛祖都能看到,當是積德行善吧。」

張纓豹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到老人手心,「這錢不是看你可憐,而是覺得你專業能力強,在廟門口要錢,又能從人群里分辨出北方老鄉,僅這兩點,就值一百塊。」

老頭不住道謝,面帶喜意離去。

張纓豹看了眼老頭背影,含笑道:「牛娃子,你覺得這乞丐,賺的多不多?」

牛擎蒼搖頭道:「俺不知道,但應該不少,一個月可能有幾千塊。」

張纓豹大笑道:「幾千?那是一天收入。」

一天幾千?

牛擎蒼咋舌道:「俺類個乖乖,一天幾千塊,一個月十萬?俺村最有錢的,一個月也不過賺八九千,他能頂好幾個村裡首富了。」

張纓豹一邊走路一邊說道:「不能那麼算,陰天下雨,颳風打雷,生意都要差些。一個月到不了十萬,但絕對上五萬,我在京城認識一位做這行的專家,他說南方和北方有很大差異,京城一年五十萬算是頂天,在發達的南方城市,年收入能達到百萬左右。南方跟北方完全是兩個概念,你不出去走走,會以為這就是全世界。」

牛擎蒼驚訝道:「南方的錢咋那麼好賺?」

張纓豹回應道:「這個問題很複雜,涉及到歷史,地理,政策,性格等多方面原因,回頭我好好給你講講。」

牛擎蒼認真點頭。

他跟在張纓豹身邊,不止充當保鏢司機角色,更重要的是學習,像是一塊海綿,默默吸收社會龐大養分。

老爹在臨行前給他說過兩句話: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心似平原走馬易放難收。

前面那句話倒是通俗易懂,至於後面那句,以牛擎蒼如今的境界,還沒能完全琢磨透。

主要是心沒變野。

兩人來到停車場,昂貴的停車費使這裡的生意較為冷清,張纓豹來到駕駛位,車底下突然鑽出兩名黑衣蒙面男,扼住張纓豹喉嚨,刀光鋒利逼人。

牛擎蒼的反應足夠快,可再快也快不過近在咫尺的兩人,當他從車頂邁到張纓豹旁邊,刀刃已經架在張纓豹咽喉處。

「別動,動我就捅死他!」一名黑衣人顫聲喊道,儘量將嗓音壓低,仍能聽出是北方口音。

見到站在車頂的牛擎蒼魁梧的不像話,另一名黑衣人察覺到威脅,也將刀放在張纓豹腰部,「哥們,我們只是求財,不想鬧出人命!」

打劫?

張纓豹哭笑不得,自己長這麼大,第一次讓人持刀脅迫。

牛娃子當然不敢輕舉妄動,站在車頂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老鄉,別激動,要錢好說,千萬別把我弄傷。」張纓豹無可奈何說道,關鍵時刻,仍舊顯得氣定神閒。

「表和手機都給我,還有項鍊!」歹徒兇狠說道。

張纓豹眉頭一皺,輕聲道:「表和手機沒問題,項鍊不值什麼錢,一條破繩子和求來的符而已,賣五塊都沒人要。」

所謂的項鍊,只不過是一條紅繩穿了張平安符,當年母親從廟裡求來的,自從母親離世,這便成了他唯一念想。

歹徒似乎也覺得一張破符沒啥用處,快速取走手機和手錶,再次狠聲道:「車門打開!」

張纓豹按照他的話照辦,見到後備箱擺放的名貴煙酒和茶葉,兩人眼中冒出貪婪神色,往背包里拚命塞。

「可以了吧?」張纓豹見那人將東西搜羅精光,喉嚨出的刀子還沒放開,語氣中多了一股冷冽。

「謝了兄弟,你的車牌號我們記下了,敢報警的話,可就不是錢之類的小事了。你這車幾百萬,想必家裡大富大貴,沒必要跟我們玩命吧?」一名歹徒威脅道。

「滾吧。」張纓豹冷著臉說道。

兩人飛快離開。

牛擎蒼正要追,卻被張纓豹一把拉住,「算了。」

「為啥放他們走?」牛擎蒼感到不解,兩名毛賊而已,分分鐘把他們撂倒。

張纓豹表情嚴肅,停頓了幾秒鐘,自言自語道:「一天內破了兩次財,還都是北方人乾的,這是劫數,也是命數。」

「這次的江南行,難道會充滿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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