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山外禦敵(一)箭誅叛逆

即便場中眾人都是明教中屢經生死,舉足輕重的人物,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五歲大的孩子。

年邁的彭瑩玉也在重傷之後幾近昏迷,況普天背起師父便向距離最近的屋舍狂奔而去。

淚流滿面的周氏走過來拉起小沐英,用自己乾淨的衣袖去擦他滿臉的血跡,越擦越是心疼,最後乾脆坐到地上與小沐英抱頭痛哭。

附近趕往山下的明教弟子聽到況普天的呼喊後,涌過來不少人,大家七手八腳地將昏迷的沐沖和李乳娘的屍體抬到一旁的空曠處。

文顯忠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老淚縱橫,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結果。

沐雲,我愧對於你啊!

文瑄雖然同樣難過不已,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

山外虎視眈眈的元兵,不知何人假扮的李教主,有叛教嫌疑的徐農,自己身上還未解決的噬心之毒……

所有問題懸而未決,這些迫在眉睫的事如果不能儘快解決,李乳娘這樣的悲劇難保不會再次發生。縱是文瑄的心理素質極其強悍,但在此刻他也不免惴惴不安起來。

「爹,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

文顯忠聽罷點了點頭,但卻忍不住再次看向沐家母子,對抱著沐英的周氏道:「夫人,我與瑄兒還要趕往山下,這裡暫且……」

周氏自然清楚聲聞六頓所傳遞的緊急狀況,止住淚水打斷了文顯忠的話,輕聲道:「快去吧,這裡有我在,你們不必擔心。」

事已至此,只得以大局為重,畢竟已經見慣了生死,文顯忠強忍悲痛決然地轉過身,挺起脊背帶著文瑄朝山下而去,將所有的怒火轉向了進犯的元兵。

文瑄跟在父親身後,在心中盤算了一番之後還是出聲問道:「爹,您跟明教究竟是什麼關係?」

文顯忠的身形微微一頓,凝聲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文瑄輕聲道:「既然有些事情我早晚都要參與,那早些知道總比晚知道要好,趁著眼下我腦子裡還記著的事情不多,一股腦多裝一些也沒什麼,也好早些捋清這些盤根錯雜的秘事。」

文顯忠盯著兒子堅毅的眼神,本想一口氣講出來,可一想到死去的沐雲和李乳娘,無助的沐沖和沐英,又將心裡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這些事情自有爹去處理,你只管安心……」

「可是您已經老了。」文瑄出言打斷了父親,然後苦笑著道:「彭堂主躲了乳娘整整十年,不也依舊釀成了這齣慘劇?有些事情終歸是躲不掉的,我既然是您的兒子,那就理應幫您承擔這一切。」

文顯忠怔怔地望著自己的兒子,沒想到這一個多月之前還在因為執意作畫而跟自己吵得面紅耳赤的臭小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從前自己總是恨鐵不成鋼,巴不得他趕緊長大做個像沐沖那樣懂事聽話的好孩子,為文家祖宗爭光,替江山社稷出力。

可當這個臭小子突然長大了的時候,自己又突然難過起來,希望他回到從前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不讓他參與到這些詭譎權謀和生死爭鬥中來……

每個子女的成長,總是要將攝取父母旺盛的生命力作為代價。

就在這一彈指的時間裡,滿頭白髮的老人忽然間又蒼老了許多。

「瑄兒真是長大了。」

文顯忠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緩緩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將山外的元兵滅了以後慢慢講也不遲。」說罷便轉回身繼續下山。

父親不想說,文瑄也沒法勉強,只能跟在他身後默然下山,眼睛卻始終都盯在文顯忠已經被壓彎了的脊樑上面。

……

覆船山山脈西起於黃山,聯屬斷續之下演變為浙右諸山。南北左右俱是高山名峰,盤桓百里對峙成峽。

元兵想在這樣的群山峻岭之中去尋一個傳聞中的明教總舵,自然如同海底撈針一般。

但這一切奪天地造化,拒元兵於外的巧妙設計在潘五的引領之下都變成了無用的風景。

迫不及待地想拿下功勞的巴雅爾帶著先鋒部隊急行而至,暢通無阻地繞過了一個又一個迷惑外人的山口。

人一旦出賣了自己的底線和信仰,那尊嚴一定會變得一文不值,潘五就很好的證明了這點。

眼看距離覆船山越來越近,騎在一匹棗紅色馬匹上的潘五微微轉身看向巴雅爾,諂媚道:「千戶大人,再往前十里就是進覆船山的山口了。」

為了方便潘五領路,巴雅爾特許他騎在馬上,以防他身上的傷勢過重而耽誤了指路。

「嗯,不錯。」巴雅爾對潘五非常滿意,「放心,只要這次我能將魔教老巢一窩端了,便免除你的死罪,提拔你做我的親衛!」

潘五頓時大喜,連忙弓著身子謝恩。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性命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一支從樹林中悄然射出的冷箭徑直射穿了他的喉嚨!

潘五栽倒在地,他騎著的馬匹也跟著嘶鳴起來,元兵的整個先頭部隊都驚慌起來。

「禦敵!禦敵!」

巴雅爾的副官立刻大喊大叫起來。

「慌什麼?你這個廢物!」巴雅爾拿過鐵錘,一腳將副官給踹倒在地,然後振臂喊道:「都別慌,將魔教妖人的腦袋都給我割下來!」

話音剛落,茂密的樹林中又射出一輪箭雨。

山路上的元兵沒有掩體,猝不及防之下便有十餘人中箭身亡。

「將這群天殺的元賊都給我殺了!」

在潘五死後,樹林之中一名四十多歲的青衣中年人立刻向明教弟子下達了命令。

「殺!!」

近百名身穿麻布青衣的教眾立刻攜著沖天的喊殺聲沖了出去,揮舞著各式兵器與驚慌失措的元兵斗在一起。

青衣中年人手中拄著一桿與他身高仿佛的鐵棍,下達命令後皺著眉沖身旁問道:「還撐得住麼?」

「死不了。」回話的人赫然正是徐農,傷重的他僅用一箭便射殺了潘五,但也因此累得氣喘吁吁,險些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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