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薊州知州李永昌叩見陛下。」

「臣薊州兵備道楊裕楫叩見陛下。」

……

渾身是血的楊豐,陰沉臉看著跪了一地的牆頭草們,很顯然讓皇帝戰死門前這種事情還是太誇張了,這些好歹也都是讀過聖賢書的傢伙,很清楚如果真這樣他們會遺臭萬年的,再者說無論誰當他們新主子,也都不會再用這樣的臣子了。

這一點很重要。

所以薊州的城門最終還是打開了。

「諸位愛卿平身,薊州此時還有多少兵馬可用?」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

「啟奏陛下,就只有這些了。」

楊裕楫小心翼翼地說。

「就這些?」

楊豐無語地看著兩旁,總共也就是四五百人,裡面不到一百名騎兵,而且都是些老弱,至少跟精兵強將這一點是不沾邊的,要不是大炮撐場子,估計還嚇不走那幾百順軍,話說這薊州好歹也是京北數一數二的軍事要塞,當年戚繼光鎮守的地方,雖然被潛越這麼驚悚誇張的事情也發生過,但只有這點兵馬還是有點過於誇張了。

「啟奏陛下,薊州的兵馬都在唐通那裡。」

楊裕楫說道。

「唐通,這逆賊枉費了朕的恩典。」

楊豐冷笑著說。

他這才想起來,唐通就是薊鎮總兵,很顯然這時候楊裕楫也知道唐通在居庸關投降了,不過他真要有時間,在薊州附近搜羅一下還是能搜羅到幾千人的,這一帶是一個完善而且龐大的防禦體系,又不只是薊州一個地方有駐軍。

但現在他沒時間了。

「立刻準備飯食,調齊薊州所有騎兵,護送朕去山海關!」

緊接著他說道。

「臣尊旨!」

楊裕楫兩人趕緊說道。

這倆巴不得他快走呢,誰都明白他在這裡會有很多麻煩的。

「大人,外面又有兵馬過來!」

就在這時候,城牆上瞭望的士兵突然喊道。

楊豐急忙轉身衝上城牆,外面的確有兵馬過來,不過數量仍舊不算太多,只有幾百騎兵,很快這些人就到了城下,為首一個文官催馬上前,站在楊豐身旁的王承恩看著他立刻驚喜地喊道:「陛下,是宋巡撫。」

「開門!」

楊豐立刻喊道。

宋巡撫肯定是宋權,最後一任順天巡撫,他的駐地在密雲,唐通投降李自成進居庸關後,宋權所部逃散,他帶領一批人在這附近躲藏,清軍入關他降清,而且很受重用,他兒子宋犖是康麻子朝名臣,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楊豐知道這個人不會向李自成投降。

這就足夠了。

「陛下,陛下,臣無能,臣罪該萬死啊!」

宋權一進城,就趴在了楊豐腳下哭喊著,他是順天巡撫,京北僅次於王永吉的責任人,讓李自成從北路入關,這的確是他的直接責任。

「起來吧,朕識人不明,錯用了一幫亂臣賊子,與卿何干!」

楊豐扶起他說道。

宋權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很顯然覺得這皇上有點不太一樣,他可不是這些知州兵備道之類一輩子難得見幾次皇帝的,他很清楚以崇禎性格,能說出這種話可是不容易,難不成在北京城受得刺激太狠了。

一旁王承恩向他使了個眼色。

「陛下,您準備幸何處?」

宋權忙問道。

「你來得正好,先吃飯,吃過飯之後立刻隨朕去山海關,估計此時關寧軍已到,接下來先守山海關,朕已遣使南下,用不了多久勤王大軍就會到達,那時候再反攻還都。」

楊豐說道。

「臣尊旨。」

宋權忙說道。

楊豐等人在州衙吃過飯,加上宋權帶來的三百騎兵,薊州湊出來的一百五十騎,還有錦衣衛剩下的三十人,另外二十剛剛戰死了,這樣總計不到五百騎兵,再加上一個順天巡撫,統兵的一個陳參將,一行離開薊州向東北直奔遵化。他們很清楚那隊追捕的順軍跑回去之後,李自城的大軍很快就會到達,實際上宋權就是撞上那隊敗退的順軍,才知道皇帝已經跑出來的,不過他本來也是想去遵化的。

他們一行都是騎兵速度快,天黑時候就到達遵化。

此時王永吉已經去豐潤了,同樣老奸巨猾的宋權,也很清楚這時候誰都不敢信任,包括自己的這個頂頭上司兼老朋友在內,所以他同樣支持楊豐去山海關奪軍。在遵化停留一晚之後,第二天他們連同在遵化劃拉的前宣化總兵唐鈺,另外還有一個副將和三百名騎兵,又按照宋權的張羅,湊了點臨時製作的天子儀仗後直奔山海關。包括楊豐的龍袍也洗了洗,原本宋權還想給他縫補一下,雖然做新的來不及了,但那龍袍上除了窟窿就是口子也不像樣。

不過被楊豐拒絕了。

「朕就是要讓他們看看,朕尚且能浴血沙場,難道他們就不能?」

楊豐說道。

此時他已經坐在一輛馬車裡面了,旁邊跪著黃英,宋權騎馬跟在外面,前後左右都有大批騎兵護衛,也算是有點乘輿播越的樣子了,實際上這時候當兵的還是很淳樸的,至少在敵軍沒有到達前他們對於皇帝還是能夠表現出足夠忠誠的,包括那些官員和將領也是如此,尤其是這也算是護駕有功,在種種傳奇戲曲薰陶下的士兵們都滿腔熱血著呢!

「陛下聖明。」

宋權忙說道。

他當然不是那些士兵,老奸巨猾的他可是很清楚,此行完全沒有那麼簡單,一個亡國之君有個屁威嚴,此去山海關若高第真得忠心還好說,如果不是的話綁了他們向李自成輸誠也是完全可能的,那時候他可不認為這八百騎兵會為護駕而戰,皇上這個樣子也算是曉之以情了。

「陛下,臣有一計想奏明,只是須陛下赦臣無罪。」

他小心翼翼地說。

「借兵剿寇?」

楊豐似笑非笑地說。

「呃,陛下聖明,目前南方諸軍離京最近的也無非劉澤清,距山海關更是遠隔千里,闖逆之軍距山海關卻不過四百里,再加上消息傳遞時間,恐怕就算吳三桂等人忠心耿耿,也需要堅守山海關至少一個多月。更何況劉澤清部也很難擊敗賊軍,以臣所料半年之內援軍恐無希望,以吳高兩軍能否守山海關半年尚且難料,且吳部尚有十餘萬內遷之民,數十萬人擠在山海關,別的不說光糧食也斷然不夠。

以此看來山海關恐難保萬全。

而為今之計最好莫過於仿唐肅宗故事借兵剿寇,借清兵南下許以厚利,使其與闖賊為敵,無論成敗都可拖延至勤王大軍雲集。」

宋權說道。

「若建奴盤踞不走呢?」

楊豐說道。

「陛下,此時顧不得這些了,況且若其盤踞不走,我勤王大軍雲集,無非再將其驅逐,只要不允許其走山海關入境,而是走遵化薊州一路,我軍嚴守山海關,就算建奴有異心,最多也不過是劫掠一番,算不得什麼大事。」

宋權說道。

「若那建奴與闖逆同黨呢?」

楊豐說道。

「陛下,若其與闖逆同黨,就算不借兵他們也一樣會南下,不過以臣推斷他們不至如此,闖逆已據關中山西,再得到直隸則半個天下為其所有,那時候闖逆斷不會止步於此,說不定下一個目標就是遼東,那建奴若助闖逆不但是與他人做嫁衣裳,而且為自己樹起強敵,相反若我們掌握山海關,那闖逆就不可能北上,這樣算起來我們存對建奴有利。」

宋權說道。

他就沒好意思說現在都這樣了乾脆就破罐子破摔吧,反正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索性豁出去賭一把。

由此可見他還是很清醒的,他知道勤王大軍沒什麼戲,如果江北各軍有用,就不會讓李自成從關中一直打到北京了,也就是說堅守山海關待援是坐以待斃,當然南下逃命同樣是自殺,這時候估計天津一帶也已經落入李自成之手了,也就是說左右都是死路一條了,想活命唯一的辦法就是借清軍剿寇,至於借清軍剿完寇以後怎麼辦那……

那就以後再說吧!

他的這套理論和王永吉不謀而合,由此可見這是那些還有點節操的文臣心聲了。

而同樣站在崇禎立場上,這也是目前唯一的選擇,理論上也有一定可行性,雖然多爾袞的大軍已經啟程,準備好了和李自成合夥攻北京,但那是在李自城沒有奪取北京的情況下,而李自成奪取了北京,也就意味著他成了新的中原之主,這樣一來他就成了清軍最大的威脅,而且他也不會允許清軍入關,哪怕是打著幫他的旗號。

這樣殘明反而變成了清的盟友。

然而楊豐不是崇禎,他跟李自成沒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天下可以給李自成可以給張獻忠,但絕對不能給韃子。

「此事需從長計議。」

他一臉深沉地說。

「陛下聖明。」

宋權鬆了一口氣說道。

他知道這就代表著皇上動心了,畢竟現在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借兵剿寇指望援軍完全是鏡花水月,根本就不現實,而死守山海關是坐以待斃,只不過是早死一天晚死一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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