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西羅城拱宸門。

「聖駕至!」

前驅的陳副將帶領數十名手持各種旗幟的前導疾馳而入,在城門兩旁守軍驚愕的目光中,黃曲柄蓋下一身龍袍的楊豐端坐在敞篷馬車上……

象輅是來不及了,只能隨便找輛馬車改裝一下。

而他兩旁則是護駕的錦衣衛。

「聖駕至,跪接聖駕!」

身穿巡撫官服的宋權和身穿總兵官服的唐鈺一邊一個,護著中間的馬車同時大聲喊道。

這時候守軍才反應過來,習慣使然地立刻跪倒兩旁,楊豐一行沒有絲毫停頓,在城內街道上縱馬疾馳,很快穿過西羅城到達關城迎恩門前,和在拱宸門一樣,前導的陳副將叫開城門,楊豐的車駕直接衝進關城,沿著雞飛狗跳的街道直奔總兵衙門,他們到達總兵衙門時候高第才剛剛得到消息,這位山海關總兵和一名中年文官一臉慌亂地跑出來,緊接著跪倒在馬車前。

「臣遼東巡撫黎玉田叩見陛下。」

「臣關門總兵高第叩見陛下!」

在他們的叩拜聲中,楊豐穿著滿是口子和窟窿的龍袍,一臉威嚴地下了馬車。

「二位愛卿平身!」

他淡淡的說道。

「陛下,您這是?」

黎玉田驚悚地看著他身上問道。

「陛下與賊人浴血奮戰,斃敵數百才殺出京城,在薊州又與賊軍大戰一場,這都是賊人兵器所傷,然陛下真龍天子,自有諸神庇佑,那賊人雖損壞龍袍,但卻不能傷及御體。」

王承恩得意洋洋地說。

「吾皇萬歲萬萬歲!」

黎玉田和高第趕緊趴在那裡山呼萬歲,當然,這種鬼話他們是肯定不信的,不過楊豐這一身也的確很有衝擊力,尤其是高第這樣的,一眼就看出這絕大多數都是箭傷,肋下那一道子更是長矛捅的,可看皇上這樣子也的確不像受傷的。

楊豐也沒多說,在他們簇擁下進了總兵衙門,然後直接在正堂中間坐下,包括宋權在內眾人重新參拜。

「聖上有旨,如今國家危難之際,不可拘泥舊制,今特設非常內閣,以薊遼總督王永吉為內閣首輔,以順天巡撫宋權為次輔兼吏部尚書,以遼東巡撫黎玉田為次輔兼戶部尚書,以關門總兵高第為兵部尚書,以遼東總兵吳三桂為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以山海關副將高中選為關門總兵,以唐鈺為遼東總兵,以上各人無爵者封伯爵,平西伯吳三桂進爵平西侯。」

王承恩站在楊豐身旁喊道。

這是路上跟宋權一起研究出來的東西,現在也沒幾個當官的了當然也就不需要那套複雜的官僚機構,王永吉是總督,宋權和黎玉田是巡撫,正好一個內閣首輔倆次輔然後各兼一個尚書,高第改兵部尚書,和他一家子的原山海關副將高中選變總兵,相信他們也能接受,吳三桂直接變五軍都督府大都督,這時候也不需要五個都督,直接恢復明初的大都督就行,而原本賦閒的唐鈺接他的遼東總兵。

遼東總兵是駐寧遠的,吳三桂肯定也不想這時候去寧遠,所以他也不會對這個任命有意見。

要守山海關就必須守寧遠,接下來他們不僅僅是需要面對李自成的大軍,同樣也需要面對多爾袞的大軍,楊豐當然沒指望他那些勤王大軍趕到,事實上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會有增援,就江北四鎮這種貨色能打開李自成的防線那完全是扯淡,他預備的就是以遼東和山海關兩總兵所部這幾萬大軍,另外還有內遷的十幾萬百姓在這裡玩孤軍。

這樣他必須有足夠養活這些人的土地,寧遠與山海關之間的這片平原走廊就是最好選擇。

他必須死守這兩個點。

楊豐並不擔心手下這些傢伙投降李自成,因為很快李自成在北京打土豪的消息就會傳來,但他卻必須解決他們借兵甚至降清這個問題。

這才是他最大的麻煩。

楊豐端坐在椅子上,滿臉深沉地看著面前謝恩的文臣武將,想著自己該怎麼坑他們。

「陛下,薊遼總督王永吉候見。」

梁誠突然進來稟報。

「宣。」

楊豐說道。

王永吉風塵僕僕,一進門立刻趴在那裡哭著請罪,他是得到薊州兵備道楊裕楫的報告之後才知道楊豐奔山海關了,他從玉田到這裡距離還略近,雖然晚走了一些時間但仍舊及時趕到。

「愛卿平身,疾風知勁草,國難顯忠臣,你能來朕心甚慰,說起來若沒有逆賊這一鬧,朕還不知道身旁居然這麼多白眼狼,不過也讓朕知道了誰才是真正的忠臣,你是忠臣,你們都是朕的忠臣,你們都是咱大明的忠臣,以後朕就全賴諸位愛卿,朕在此對天盟誓,待得朕還宮之日,富貴與汝等共之!」

楊豐站起身很激動地說。

連王永吉在內一幫大臣們趕緊再次謝恩,然後又宣布了老王的新官,老王又忙謝恩,當然都這時候了首輔不首輔也就是那麼回事了,別說封他伯爵,就是封他王也一樣沒什麼卵用。

「平西侯呢?」

楊豐問道。

「啟奏陛下,平西侯正在率領大軍返回,只是數萬大軍行動不同於臣輕裝而來,估計明天才能到達。」

王永吉說道。

楊豐點了點頭。

「宋卿之前提出借兵剿寇,王卿以為如何?」

緊接著他問道。

「臣惟陛下聖裁。」

老王說道。

「陛下,若建奴趁機入寇呢?」

黎玉田說道。

「可限定其只能走遵化出關。」

宋權說道。

「元平兄覺得多爾袞會這麼聽話嗎?若其率軍越寧遠直接兵臨城下呢?我們不開門他就坐視闖逆攻城,恐怕到我們勢窮力盡之時還得去求著他入關,若我們開門放其入關,那麼能保證他不先奪山海關?那時候我們還能幹什麼?諸公太小看那多爾袞了吧?」

黎玉田說道。

「以卿之意呢?」

楊豐饒有興趣地問道。

他沒想到這居然還出了一個異類,實際上宋權等人當然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也知道出現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無非就是湊合著混唄,反正就算多爾袞這麼干他們大不了順勢降清,到時候給自己這個皇帝爭取一個好一點的待遇,他們良心上過得去就行了,然後過幾天就算多爾袞把皇上燒烤了他們也無非掉幾滴眼淚,而黎玉田不會不明白,但他仍舊反對也就是說他不想降清。

「兵可借,但必須做好死守寧遠的準備。」

黎玉田說道。

「山海關兵馬就這些,闖逆大舉而來尚且不敢保萬全,哪裡來的兵馬去守寧遠,更何況寧遠此時必然已入清軍之手,若再想守必須先奪回,既然是向其借兵反又先挑戰端又如何再借兵?」

王永吉說道。

「據臣所知清軍雖然已經控制寧遠,但守軍數量很少,而且也不會想到我軍會折返,奪回寧遠估計問題不會太大,至於先挑起戰端的問題不需要在意。」

黎玉田說道。

「那多爾袞也算得上梟雄,他同樣有志於天下,然而若李自成奪得天下他將再無入關可能,一旦李自成穩定關內,甚至他還得面對後者的威脅,這種時候我們的存在對他有利,我們與李自成繼續打下去對他有利,所以幫助我們是他最好的選擇。但是幫助我們不是為了陛下還宮,而是為了玩卞莊刺虎,等我們將李自成實力消耗掉以後,他再大舉入關奪取天下,他大舉入關奪取天下的前提是先控制山海關,只有這條路放開才行。如果我們將他放到關外,那麼就等於把山海關給了他,所以我們必須奪回寧遠,讓他知道這條路是我們的底線,然後他才會真正按我們的路子走。」

緊接著他又說道。

「但就算這樣結果還是兩線作戰。」

高第說道。

「是的,我們別無選擇,想要讓他們聽我們的,那就只有兩線作戰。」

黎玉田說道。

所有人都默然了。

「唉,事已至此,朕也只能忍一時之辱了,黎卿,你們有沒有辦法與那多爾袞聯繫上?朕親自與他談一談,不過你們先挑選一萬精銳,把這山海關的防禦交給平西侯,朕親自率軍去奪回寧遠,你們再聯繫上多爾袞,就說朕與他在寧遠城下相會,朕看看能不能曉之以情吧!」

楊豐頹然地說。

「陛下,陛下至尊豈能受那建奴之辱,臣等罪該萬死啊!」

老王趴在那裡喊道。

「都現在這樣了,說這個還有什麼用?為了眾卿,為了這山海關數十萬軍民,朕受一些屈辱就受一些屈辱吧!現在朕只求那多爾袞還能有幾分人性。」

楊豐憂傷地說。

說著還眼圈一紅,忍不住低下頭擦拭淚水。

「陛下萬萬不可啊!」

老王又喊道。

然後其他大臣也都全趴在那裡喊了起來,至於他們是不是真被皇帝陛下的偉大所感動,這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一次皇上的確很偉大,畢竟一個皇帝親自陪著笑臉去向敵人求救,這可以說莫大的恥辱了,更別說這個皇帝還是以性情剛愎著稱了,這一刻估計他們都看到了聖主明君的光芒在他背後閃耀。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皇帝陛下在低頭擦眼淚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絲xie惡的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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