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鐘聲敲響了四下。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神父提前關上了大門。

推開祭台上的雜物,迪珊輕輕放下一盆聖水,面目虔誠。

「這個東西真的有用嗎?」

回想起對付男巫的那一個晚上,神父總感覺有什麼不對。

「你們不是有一個詞叫作心誠則靈嗎?想要這聖水生效,你得和天父打好關係。」迪珊笑道。

「我以他的名義做了那麼多好事,還日日禱告,也沒見他給我顯個靈。」神父撇嘴道。

「至少,尋常教堂的聖水還是可以驅散一些厄運的。」迪珊安慰道。

天才是由百分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靈感組成的。

不過,

那百分之一的靈感往往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更重要。

這句話放在神跡里也成立。

百分之九十九的虔誠容易做到,但要獲得主的神力,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則是教內的實力與地位。

「你都是怎麼禱告的?」程海皺眉道。

雖然說出來有些傷感情,但他對神父的虔誠有所懷疑。

神父當場做了一遍示範。

「無所不能的主啊,你是我爸爸,請保佑我升職加薪,彩票期期中獎吧。」

程海:「……」

迪珊:「……」

「你確定你是真心的?」程海哭笑不得地說道。

「當然是真心的啊!」神父認真道。

他是真心想要中獎的。

迪珊十分傷腦筋,無奈道:「你要是在我們那這麼說,是得上絞刑架的。」

「這也要上絞架?」神父一臉的無辜:「若不是求財求安康,那我拜神幹什麼?」

「重點是第一句啊喂!」程海滿頭的黑線。

「額……衣食父母,衣食父母。」神父解釋道。

「我們繼續吧。」迪珊嘆了口氣。

還好菲布里走了,否則神父今晚也許就要做噩夢了。

「這又是什麼?鹽和孜然?」

程海指了指和聖水一同放置的兩小碟粉末。

「白色的是鹽,而棕色的是咖啡粉。」迪珊回答道。

「咖啡粉?」

程海不禁疑惑。

鹽被用來驅魔他聽說過,咖啡粉倒是聞所未聞。

「流程對了就行,這只是些替代品。」

迪珊抓起了一把鹽,手腕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圈,潔白的粉末隨著晃動散落,繪製了一個外接著圓的六芒星圖案。

「站到中間來。」

「我還以為真正的驅魔只要注入神聖之力往腦袋上一點就可以了。」

程海站到了陣法的中間。

「第一聖徒也許可以,但這不是我的專長,所以只能用祖傳老方。」

迪珊用聖水洗凈雙手,然後在程海的額頭上抹了一個十字。

「閉眼。」

「嗯。」

程海照做,心情忐忑。

「無所不能的天父,願世人皆稱你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迪珊的聲音平靜異常,與之相對的,程海的血液里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因此而躁動不安!

「感受到了……」程海暗道。

這是一種與靈氣截然不同的陰寒之感,讓他深感不適。

隨著迪珊咒語的持續念誦,這玩意也從程海的血液中,蔓延到了他的皮膚上。

它正在被剝離!

「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你賜給我們。」

「還沒好嗎……」

程海脖子處的血管被撐起,憋得紫青。

那團神秘的力量不肯放棄,死死地抓著他,令他喘不過氣來。

而迪珊的聲音依舊如初,不疾不徐。

「你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

黑色的氣息如同一條小蛇,爬上了程海的額頭,所過之處,儘是火辣的疼痛。

在這一瞬,

貪婪!

暴食!

色慾!

諸多的負面情緒如同激素一般注入了程海的腦海中,讓他整個人都亢奮無比,極具攻擊性。

「冷靜!冷靜!」

程海死掐著自己的胸口,想要遏止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臟。

畢竟是A級惡魔種下的詛咒。

這極端暴戾的情緒如果得不到釋放,他可能就得爆炸了!

「你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

完全不理會程海的異狀,迪珊淡定地將咒文念完。

再睜眼時,她的手上多出了一個瓶子。一團蠕動的黑氣被她吸附於掌心,然後放入其中。

啵兒~

用軟塞將瓶口堵上,迪珊將瓶子拿在眼前晃了晃,隨後放在了桌子上。

「呼……這是什麼?」

程海扶著膝蓋,面色蒼白,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

「這是你體內的詛咒還有因這個詛咒而死之人的怨念。如此凝實的怨氣,可以讓你死後保持記憶。但……」

迪珊抬起頭,看著他道:「會有些後遺症。」

「必須要下地獄找他麼?」程海苦笑道。

想到自己真的因為身懷詛咒而害死過人,他又不禁感到後背發冷。

剛才感受到的那些暴戾的負面情緒,應該就是死亡在他們眼中的形象吧。

冰冷、恐怖、無比的瘋狂……

程依一一直吞噬的,難道就是這種東西嗎?

她發作的時候,會不會像他剛才那般痛苦?

如果是真的,

她還能堅持多久……

程海不禁擔心起來。

「這東西,你要拿回去做紀念嗎?」迪珊打斷了他。

「紀念?等著哪天被隔壁家的熊孩子打開,然後引發災難嗎?」程海搖搖頭。

「你不是研究死靈巫術的嗎?」

見程海不懂,迪珊也就解釋道:「凝成實質的怨念和詛咒,算是特殊的巫術材料了。如果你有什麼鬼物朋友,這東西也可以助他們成長。」

「這……」

程海拳頭緊握,心中雖有牴觸,但還是強忍著不適接了過來。

能考慮到這點,也算是迪珊心思縝密。

為了勝利,他也沒什麼好精神潔癖的。

「我就當是報酬了。」程海道。

「你還真容易滿足。」迪珊笑道。

比起那幾個恨不得從聖教扣下塊肉來的判官們,程海和楚臨可不要太好說話。

「人生艱難,不能太貪,今晚見。」

程海擺了擺手,轉過身,紀幽竹正擔心地看著他。

「走了,回去了。」他疲憊道。

「哦。」

紀幽竹跟在他的後面,小心地問道:「要我扶你嗎?」

「我看起來那麼弱不禁風嗎?」

程海氣不打一處來,只可惜臉色蒼白,沒有多少說服力。

「沒……沒有……」

紀幽竹迫於淫威。

「少廢話,搭把手,沒力氣了。」

紀幽竹:「……」

就硬要皮一下才開心。

「今晚……」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迪珊在原地琢磨了一陣。

少頃,她露出了笑容,小聲道:「今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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