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吧。

一樓大廳。

這裡依舊是一片歡樂的海洋。

幽靈在舞台上低唱,秀著震顫的靈魂音;多臂族樂手打鼓彈琴,一身兼著多職;天花板下,小精靈們駕馭著銀白色的小鳥來回穿梭,為客人們送上美酒佳肴;還有門口的大青蛙,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摸進場子裡,笑蛤蛤的看著眼前歡樂的場景,倘若客人塞給它幾瓶美酒,它總會適時吟幾句詩,讓場上的氣氛變得更熱鬧一些。

離開安靜的二層包廂,重新回到一樓喧囂的大廳,鄭清終於有種回歸現實的感覺。

在流浪巫師的身邊,他總有種莫名的不安感。

仿佛被什麼東西窺伺一般。

樓下夜場正嗨,但倚靠在吧檯前、搖曳在舞池中的,多是第一大學高年級學生,或者貝塔鎮上的居民。

也許因為精力不支,天文08-1班的新生們大部分已早早離場。

「真浪費。」鄭清嘟囔著,為他們感到可惜:「完全可以休息一會兒繼續玩嘛。」

對他而言,進入一個巫師的酒吧是一次全新的體驗,打土豪也是一次全新的體驗――這次聚會的費用全部由班長唐頓承擔,鄭清第一發現自己身邊有土豪時內心充滿了莫名的激動,總想實踐太祖發明的種種政策。

「巫師需要學會節制。」蕭笑在一旁警告道。

「時間不是還早嘛,倪五爺十一點以後才消失……我覺得我們還能再浪一會。」鄭清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猶豫不決。

現在不過晚上八點左右,如果這麼早就回去,那麼明天徹底清醒之後鄭清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但如果回去稍微晚一點,倪五爺可不是一個會通融的傢伙。

倪五爺是看守宿舍區的青銅小獸,性格古板,脾氣很壞。

它的身影分布在學校各個角落通往宿舍的門龕里。

雖然看上去數量很多,但它們都屬於五爺的分身,實際上的宿管只它有一位。

事實上,鄭清很懷疑這頭喜食煙氣的異獸是否屬於第一大學的正式雇員。

因為每到半夜十一點半,倪五爺都會準點下班,從它呆著的門龕里消失的無影無蹤;第二天早上五點半,又會準時出現,給學生開門放行。

每日如此,每個分身也是如此。

仿佛一位打卡上下班的正規員工一般。

錯過門禁時間的學生,就只能幕天席地、露宿舍外了。

至於倪五爺消失後去了那裡,學生圈兒里眾說紛紜。

有的人說,這頭青銅異獸仍舊屬於鍊金術的產物,需要時不時更換零件,升級系統;每天消失應該被鍊金研究院召回,去進行例行檢修;

也有人說,倪五爺實屬生靈,與一般人無二,每日裡也要瞌睡打盹,補充精力;它們消失後只是回洞穴里休息了。

還有一些老生信誓旦旦的告訴新人們,他們曾經看見倪五爺半夜在臨鍾湖畔收集霧氣。

「一大群倪五爺圍成一圈吞吐霧氣,跟開會似的,整片臨鍾湖都籠罩在霧氣中……你們根本想像不到學校有多少看門的!」老生們大驚小怪的比划著那種場面,心滿意足的收集著新人們震驚的目光。

想到這裡,鄭清忽然感慨道:「想必倪五爺一定會喜歡這裡的環境。」

蕭笑罕見的點頭,表示贊同。

因為現在的酒吧里繚繞著各種煙霧。

有碎冰融化後流淌著的冰冷水霧;有幽靈飄蕩中刻印在空氣中的陰冷鬼霧;還有年輕巫師們吃過煙糖噴出的各色煙氣、以及他們品味香煙後留下的裊裊青煙。

在吧檯後那群吸煙的人群中,鄭清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伊蓮娜。

那個漂亮的吉普賽女巫。

她一手掂著高腳酒杯,一手捏著銀制的絞絲煙夾,正全神貫注的盯著香煙燃燒後升騰而起的青色煙氣。

鄭清忽然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原本猶豫不決的心意頓時安定下來。

「你先跟著,幫忙把他倆送回去吧!」他指了指酒吧門口扶著兩個醉鬼等候指路的多臂族侍者,和藹可親的拍了拍蕭笑的肩膀:「我決定再呆一會兒……總不會錯過倪五爺關門的時間。」

「我可以給那位腳夫地圖。」蕭笑瞟了一眼吧檯前的身影,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以防你喝多走錯路……女生宿舍那邊很有一些防狼的惡咒。」

鄭清臉色立刻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句話:「滾遠一點!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去女生宿舍幹嘛?!」

蕭笑睜大了眼睛,顯得異常無辜:「喝完酒不送送別人嗎?……另外,你讓我往哪裡滾?」

「只要別靠近吧檯,愛往哪兒滾往哪兒滾。」鄭清一邊不耐煩的打發他,一邊緊張的撫平袍子上的褶皺,順便從灰布袋裡掏出那兩枚八卦袖扣,仔細別上。

「但是,這是酒吧。」蕭笑聳聳肩,這個姿勢讓他的個子顯得更矮了:「我記得流浪巫師還送了我們幾瓶酒……不去吧檯,我怎么喝酒?」

「你是故意的嗎?!」鄭清面孔都有些扭曲了:「你什麼時候愛上喝酒了!」

「巫師的事情……能叫故意麼……」蕭笑吧嗒了一下嘴巴,攤開自己的筆記本,露出一副考究的表情:「心存有意,是為故意……魔法之舉,信手拈來,殊為無意……不能叫故意。」

鄭清沉默的看著蕭笑。

看了一分鐘。

西瓜頭仍舊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從明天起,我有兩個打手,紅臉、胖子,雙花紅棍。」

鄭清眯著眼,盯著蕭笑,一字一句的威脅道:「從現在起,關心你的屁股,否則我讓他們幫你,面朝大地,菊花綻開。」

「曉得了。」蕭笑扶了扶眼鏡,抱著自己的筆記本,安安靜靜的離開酒吧。

乾脆利落舉動的讓鄭清有些措手不及。

他都打算威脅不成就收買的。

沒料到矮個子這麼容易就離開了。

鄭清看著蕭笑的背影,心底有些發毛。

尋思要不要追過去陪個笑臉。

但他轉頭看到另一個妙曼的身影,心底的那點不安頓時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總不至於大晚上畫個圈圈詛咒我吧。」一邊在心底嘀咕著,他一邊綻開笑臉,走向吧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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