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洛棠扯著邵易在人群中穿梭,四處聽些個閒言碎語,很是滿足了她的八卦心理。

一場酒宴下來,兩人漸漸明白了各位朝臣的立場,也了解了許多想也想不到的宮廷內幕。

終於曲終人散,一干君臣各自打道回府。

風洛棠和邵易跟著爛醉如泥被好幾人攙扶著的公子嘉往景明宮而去。

厚重的宮門吱呀關上,公子嘉揮去隨從,只由林煜扶著,龍煖辰陪著,進了後堂寢殿。

令風洛棠和邵易十分詫異的是,當寢殿的大門剛一關上,公子嘉瞬間滿血復活了。

他的眼光清明,腳步不再虛浮,一邊步伐堅定的向前走,一邊問過旁邊的龍煖辰:「那女子在何處?」

大殿中的一個角落,眾人皆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女子。

那舞姬早已氣絕而亡,渾身再無半點妖嬈。她的全身已經隱現黑紫,灰敗的肌膚讓她看上去像是毫無生氣的木石一般。

龍煖辰俯下身,仔細看那已經僵直的屍體,見屍體口中流出粉紅色的血沫,暗紫紅色的屍斑遍布全身。

中毒的跡象顯而易見。

「看這女子滲血的牙關和背後暗紫紅色的屍斑。明顯就像是氯化琥珀膽鹼中毒。這個就是在現代也是幾分鐘之內致人死亡的劇毒。」龍煖辰低聲對林煜說。

身後的風洛棠適時地再一次表達了對學霸的佩服:「黑哥好棒棒!」

龍煖辰和林煜著實嚇了一跳。林煜對著看不見人的地方說:「驚嚇也會死人的!你倆別說話。」

「這看起來像是來自蜀地的一種叫做美人僵的毒藥。這種毒藥殺人於十步之內,根本來不及救治。」公子嘉湊過來看了一會不太確定地說道。

「這樣厲害的毒藥如何會在王宮宴會上出現?」公子嘉緩緩地說。

「會不會是仰度閣的手筆?」龍煖辰道。

「近來秦趙開戰,並無秦使來趙都。此事恐怕還需詳查。」林煜若有所思沉吟道。

「公子請看。」林煜將那女子翻過身來。

公子嘉看到她的後頸處有一清晰的紋身。那圖案是支孔雀尾翎,三層圓心相切,外有翎羽。

「有誰認得這個標誌?」公子嘉問。幾人均上前仔細查看,竟無一人認得。

風洛棠有些心不在焉。「這個女孩真可憐。她分明和我差不多大。就這麼死了。」風洛棠幽幽地說著,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代和我們的時代很不同。她就是這麼大恐怕也已經經過了好些年的訓練,才擔起這次暗殺任務的。」邵易說道。

他不知如何安慰風洛棠,只得說:「但如果她成功了,公子嘉死得就不可惜嗎?」

「看樣子公子嘉已經被殺手盯上了。但是真正能近得了他身的,恐怕只有趙王身邊的人了。」

兩人正待要上前再仔細看看那標誌,忽然感覺一陣勁風平地而起,被奪舍的公孫直和龍辰雙手捂住頭,陷入劇烈的頭痛中。

林煜一看情況不妙,趕忙喊了三人速速念出還夢咒,先撤為上,離開了景明宮的世界。

一陣鬧鈴聲,準確的說是一首英文老歌,將風洛棠從本體的睡夢中驚醒。

風洛棠醒來看了看旁邊的石英鐘,才只有早晨六點半。

初夏的晨曦中,風洛棠靜靜地感受回到現實的快樂。

寧靜,安祥,最重要的是溫暖的安全感,讓風落堂覺得這真實的世界還是無比強大的。

媽媽已經起來了,一陣陣煎雞蛋和炒飯的香氣伴著廚房裡茲茲啦啦的響動,從臥室門下的縫隙中飄進來。

風洛棠拿起手機直接撥給邵易。鈴聲幾乎沒有響完第一聲,邵易就接聽了。

「早啊,落湯。」邵易玩世不恭的聲音慵懶的傳來。

風洛棠沒有說話。

「怎麼著啊,累著啦?」邵易的聲音里多了幾分關切。

「是累。心累!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覺得累!」風洛棠多少有些憤懣地說:「有太多的事要做。今兒放學還去盛家大院吧。」

她停了一下,又補充說:「看樣子咱們得好好謀劃一下。公子嘉的事兒麻煩了,麻煩大了!」

「那個跳舞的女孩,最後一次看向是這個方向。」林煜在桌上一張畫好了當晚宴會座次的圖上指了指。

那個方向只坐了五個人。春平侯、暢太后、趙王遷、郭開,還有趙王的新王后,阿媚。

「這五個人要說起來應該都有動機哦。」風洛棠微皺眉頭說。

「也不盡然。」龍煖辰說:「比如趙王遷。他剛登王位,就會殺害完全對王位沒有表現出覬覦的公子嘉嗎?更何況公子嘉身後有一幫老臣。為了坐穩這個王位,他是不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暗殺公子嘉的。」

「是的,如此說來郭開也沒有動機。」邵易也若有所思地說:「他不是剛剛要和公子嘉搞所謂政治聯盟,互惠互利嘛。他沒有道理剛給出個大餑餑,就把吃餑餑的人殺了。關鍵是即便公子嘉死了,這大香餑餑也不能肯定的回到他手裡。」

「暢太后和春平侯應該是穿一條褲子的。他們兩個這個時候,如果聯手把公子嘉幹掉,對於他們剛剛搞成的垂簾聽政,應當是不利的。所以他倆動機也不是很強烈。」龍煖辰繼續分析道。

「至於這個阿媚,咱們可就完全不了解了。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次暗殺跟她到底有沒有關係?咱們一無所知。」林煜分析道。

「等等。你們對於動機的分析完全根據一個前提,就是他們都是正常人的思維。誰能確定他們不會有很奇葩的想法,不會做出瘋狂和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四人陷入沉默。

「那麼讓我們從技術層面上先看看。」林煜打破沉悶。

「好,那咱們現在再來看看跳舞的女孩,她到底是怎樣把毒藥放到公子嘉的酒里的。」

「首先,她幾乎每支舞蹈都在台上。這裡有一個前提,就是所有的歌姬舞姬,樂師全都是經過嚴格搜身的。理論上她沒有機會把毒藥帶入現場。」

「第二個前提就是,因為她每一支舞蹈都在場上,她只有在舞蹈間歇之中離開這裡,去取毒藥。」

「每支舞蹈的間隙只有不到三分鐘。要想退到十五米以外的長廊門口需要兩分鐘;穿過大約一百多米的長廊至少需要四分鐘。長廊上三步一個崗哨,是不可能停留或獲取毒藥的。但一往一返至少需要八分鐘,再回到隊列,至少一共十二分鐘。所以,」

林煜平穩而毫無波瀾的聲音頓了一下:「全場只有一個機會,且只發生過一次,就是在司禮大夫宣讀王詔的時候。那個時候所有跳舞女孩全部退出了舞池,退到了大殿的外面。」

「她們在那段時間更換了一次舞蹈的服裝。如果要取得毒藥,必定只有這個機會。」

「是哈。我聽說舞姬們的領舞曾經昏倒,引起過小小的波動。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她們裡面跳得最好的就是那個身材巨漂亮,具美艷的。據說她是趙王花重金請到的當今天下最有名的舞姬。」風洛棠說道。

「大家說她不是趙國人。按照現在概念,應該算國際巨星。這些,還是我和少爺,從別人的酒桌上聽的八卦呢。」

「公子嘉不是說,那個毒藥趙國肯定沒有。會不會國際巨星夾私帶毒?」

「咱們分析來分析去的,不如親自直接去查一下。好好了解一下阿媚王后的背景。」林煜說道。

這讓風洛棠想起從凡秋那裡聽說的關於阿媚王后的一些奇怪的事情,就和大家都說了出來。

「派我,派我。我是不是應該先去看看這趙國的第一夫人,到底有些什麼秘密呢?」風洛棠說的一臉八卦,就差直接表白「我願意去聽牆角,我願意去!」

「還有那突然颳起的陰風,太奇怪了!」林煜並沒有被風洛棠的熱切打斷思路,「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在這座趙國王宮裡,有不喜歡看見我們的人,有想滅掉公子嘉的人。」

「說一千道一萬,我們還是要自己去查。」林煜下了決斷:「這樣,我跟煖辰負責暢太后宮裡,邵易和洛棠負責阿媚王后那裡。咱們今晚即刻出發,凌晨時分在景明宮後殿集合。」

林煜簡短交代完這些話,幾個人不再囉嗦,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盛家大院。

回去的路上,還是林煜的軍車送大家。

風洛棠靠在后座上,一言不發。邵易看著她有些奇怪,便問:「怎麼這會兒話這麼少啊?」

風洛棠沒有轉頭,輕輕地說:「咱們所遇到的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夢也越來越沉重。不知道後面還會有什麼。我總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心裡毛毛的。」

邵易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的說:「沒事的,一切有我呢。」

如果時空可以摺疊到無限貼近,那風洛棠的不安,一定是來自她家公寓樓消防通道里大白天忽然亮起的燈。

本來有些幽暗的樓梯通道里,兩個全副武裝的男子步履極輕地正在迅速向上移動。

他們穿著黑色的作訓服,頭上金屬頭盔的前部是完全反光的玻璃面罩。

男子手中各端一架特製野戰碳素弩箭,配備有雷射瞄準鏡可以在一百五十米將射殺精確度控制在兩個厘米之內。

這樣的弩箭動能可以達到一百二十焦耳,能夠瞬間穿透普通防彈衣。

這是真正具有強大殺傷力並能瞬間殺人與無聲的頂級裝備。

兩個男人動作敏捷,但在樓梯轉角的位置,還是因為皮靴鞋跟摩擦了一下樓梯牆壁發出的輕微響動,讓十分敏感的聲控樓道燈亮了。

他們身形一滯,隨即更加快速地向上突進,儘量不再發出任何聲息。

風洛棠的父母此時正在廚房裡一起準備晚飯。

因為寶貝女兒說是要吃「和『金鼎軒』一樣的蝦餃」,夫妻二人正專心致志地剝著大蝦。

雖然這二人做起飯來就像科學家做實驗一樣精密。

克重秤、天平、各種規格量勺和量杯,以及隨時查閱和分析食物元素含量的分析儀等等,應有盡有,全部攤開在廚房寬敞的檯面上。

兩夫妻此時的心境就像平常人家的飲食男女,完全沒有察覺到不斷迫近的危險。

入夜,幾人趕到趙王宮。

林煜和龍煖辰自去暢太后住所宮殿。而邵易和風洛棠便一路尋著往贏遷的寢宮而去。

阿媚冊封王后以後,所住的宮殿是譽祥宮,也是整個趙王宮裡最新最奢華的一座宮殿。

宮殿迴廊上燭火通明。一排排衣裝靚麗的奴婢侍妾從邊上走過,恭謹謙卑。

金甲金盔的王宮護衛三人一崗,五人一哨,將這做宮殿圍得嚴嚴實實,充分體現了主人的尊貴。

邵易和風洛棠走了好大一陣,穿廊過殿,總算來到了阿媚王后的寢殿。

此時早已過了掌燈時分,殿中的蠟燭已經燒燃過半,燭淚四垂,卻依然放著明亮的光,照得大殿里通明。

阿媚已經卸去白日的盛裝,只穿著隨身輕薄的長裙外披,看上去比平日更加清麗可人。

贏遷正在撥弄一隻長笛,一邊吹一邊記下新得的節奏。

阿媚在旁邊侍奉茶點,時而還會出言輕聲的指點,並且幫贏遷糾正他的記錄。

看上去兩人真的是琴瑟和諧,夫唱婦隨,好一對親親密密小情侶,甜甜蜜蜜小夫妻。

這時外面有宦官來報,說是郭開郭相爺有要事要向君上稟報。

贏遷老大不願意的放下竹笛,嘟嘟囔囔的對阿媚說:「總是打擾別人的雅興,有什麼事兒不能明天朝上說。真煩死了!」

阿媚卻溫言相勸道:「君上當以國事為重。義父此時前來,必有重要的事情。還請君上移步前殿。」

贏遷不情願的走了,後面跟隨著一群婢女侍從。

寬大的寢殿里只剩下阿媚和幾個服侍的下人。凡秋也在旁邊跪坐,給阿媚整理著她白日裡穿的衣服。

就見阿媚整了整妝容,平淡而冷漠的說:「你們都下去吧。」

凡秋帶領其他侍妾奴僕行了禮一起退出了寢宮。

邵易和風洛棠兩人卻站在門邊默默的守著。特別是風洛棠,一臉「好奇寶寶」神情,瞪圓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只見阿媚梳了兩下及腰的長髮,忽的站起身,便朝窗邊走去。

窗邊月光照進來,將窗戶投影成四四方方的一塊明亮的影子,照在地上。

阿媚就朝那影子走過去,掏出一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向四周一散飄落,她的身體便在那月光中消失不見了。

「這也太詭異了!」風洛棠說。她衝過去趴在地上摸了摸,是一層細細的白色的粉末。

邵易用手沾了些粉末,用手指捻了捻,輕輕的又用舌頭一舔,說:「是鹽,好多的鹽。」

兩人又在這寢宮中守株待兔。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只見阿媚從她消失的地方,忽的出現了。

她用手在空中一掃,那些細細的鹽便如塵埃一般飛揚起來,被她又收了回去。

正此時,破空之聲響起。一個身影飛到的同時有冷冽尖銳的聲音在窗外道:「你給我站住,我還沒說讓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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