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士氣,絕後援,斷糧草,撼民心。!

首輪攻城未果,秦堪採用了攻心之術。

大軍停止了攻城,霸州城內外暫時陷入了寂靜,京營派了小隊來到城牆根下,收斂戰死將士的骸骨,城頭上一具具京營將士的屍首適時被拋下來,又被活著的將士們推著小車收回去,城頭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位和尚,正盤腿坐在箭垛上闔目誦念往生經文,神情虔誠而悲憫,霸州上空呼嘯的寒風,如同佛祖在為逝去的生靈嗚咽。

佛是慈悲的,他永遠給世人機會,不論背負多少殺孽,只要肯回頭,岸就在身後。

然而世人永遠不知回頭,也永遠不肯放下屠刀,因為屠刀才能令他們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城頭的反軍們大鬆了一口氣,在馬道上或坐或臥,濃烈的硝煙味還沒消散,許多反軍將士們卻就這樣互相依偎睡著了。

唐子禾仍在巡城。

此刻她的神情很狼狽,俏臉被硝煙燻得黑乎乎的看不清本色,一頭黑亮的秀髮亦如枯草一般帶著幾分焦黃,凌亂地披散在頭盔外面,右臂在守城時被飛濺的小石子劃破一道傷口,傷口只是草草包紮,殷紅的鮮血透過白布條慢慢滲出來。

遙望城外京營大軍,卻見左右側翼有兵馬調動的跡象,唐子禾眯著眼思索片刻,隨即一顆心漸漸沉入谷底。

「秦堪在調動兵馬・・・・・・」唐子禾喃喃道。

葛老五悶聲道:「他調動兵馬意欲何為?」

「看兵馬出營的方向,一支往西,一支往南・・・・・・」唐子禾面露苦笑:「他這是在絕我的後援,楊虎夫婦和齊彥名恐怕回援不了了,不僅如此,我若是明廷主將,必將霸州周圍堅壁清野,使我義軍無糧為繼……」

葛老五眼中噴出怒火:「這秦堪下手真狠!」

「各為其主罷了,我拒絕歸降那一刻起他和我已是徹底的敵人,再無從轉圜,既是敵人,當然要想盡辦法置敵於死地換了我是他,我下手會更狠。」唐子禾面無表情,眼中卻閃過一絲痛楚和失落。

唐子禾看著遠處營盤中的塵煙,悽然笑道:「我和他至少還是肝膽相照的敵人……」

隨即面色一整,唐子禾道:「霸州目前守軍兩萬餘,這些兵力守城大抵是不少的,還可以分出五千兵馬來趁今日彼軍攻城方歇正是懈怠之時從東面突出重圍,用以游擊襲擾京師周邊,選一名身材和我差不多的軍士穿上我的鎧甲領兵出去最好讓敵軍看到他・・・・・・」

葛老五想了想,喜道:「此計甚妙-,元帥以後不在城頭露面,讓秦堪捉摸不定元帥到底是隨隊突圍了還是故布疑陣,你是朝廷首剿之人,若突圍出去想必秦堪也沒什麼心思留在這裡了,更何況這五千人襲擾的是明廷的京師周邊,秦堪更待不住了,說不定霸州之圍可解・・・・・・」

「用兵之道虛虛實實,何為虛何為實,妙-用存乎一心・・・・・・不過想瞞過秦堪可能不太容易儘量試一試吧,五千人突圍之後,再派人給刑老虎和楊虎送信請他們火速率兵馳援霸州,如今他們的兵力想必不止一萬,若分兵來救,還是有跟朝廷一戰的能力。」

當夜,霸州西城門忽然打開,三聲鼓響之後,城中萬人喧囂喊殺

仿佛有兵馬突圍而出。圍城的京營將士頓時緊張了,圍城的兵力也緩緩向西面壓來。

就在京營緊張調兵之時霸州東面的城門也開了一線,五千人馬悄無聲息地出城,趁著夜色掩護,悄悄往外集結,直到盞茶時分後才被埋伏在城外的京營斥候發現,斥候立馬傳聲報警,五千人馬見行跡暴露,忽然打起了火把朝外策馬猛衝。

一陣激烈的攔截廝殺,五千反軍扔下了數百具屍首後,終於還是叫他們突圍成功,激戰中京營將士只看到為首的反軍將領身材嬌小,以黑巾蒙面,火把下看不清容貌,穿的鎧甲卻正是與秦侯爺涼蓬相會時那套不合身的明光鎧。

京營將士大驚,急忙派人赴中軍帥帳稟報侯爺,另外緊急分出一萬人馬不屈不撓地追擊五千反軍。

霸州城內外一片忙亂,徹夜無眠。

中軍帥帳內,秦堪面沉如水,擰著眉凝神正色陷入沉思。

反軍五千人馬突圍的消息令他的心一沉,將士稟報說為首的反軍將領像極了唐子禾,秦堪有些舉棋不定了。

他不確定突圍出去的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唐子禾,或是她故意布下的疑兵之計,沒想到這女人打起仗來跟狐狸一樣狡詐,這回倒真令秦堪為難了。

如果唐子禾是真的突圍跑掉了,那麼眼下這十萬大軍圍城就失去了意義,唐子禾才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抓住她或殺了她比攻陷霸州城更重要,可是如果她沒跑呢?如果一切只是她的疑兵之計呢?

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沿,秦堪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課堂上,正在做一道的選擇題。!

帳內諸將見侯爺神情陰沉,紛紛噤若寒蟬。

對這位侯爺,諸將雖然不大熟悉,但侯爺的傳說卻是響徹大江南北的,最大的傳說便是侯爺脾氣不怎麼好,看著溫文爾雅笑意吟吟,說不準下一刻就立馬翻臉殺人,這些年栽在侯爺手下的朝堂名臣權宦可不少,所以在這位侯爺面前能少說話儘量少說話,莫觸他的霉頭。

帳內唯一敢說話的只有秦堪的老部下丁順。

「侯爺,唐子禾到底跑沒跑,唯有派人摸進霸州城內打聽・・・…」

秦堪聲音有些嘶啞:「本侯記得霸州城有一個錦衣衛百戶所,他們還在城裡否?」

「自霸州被反賊占了之後,所有跟朝廷官府有關係的全部被反賊一鍋端了,霸州城內錦衣衛百戶所亦在此列,霸州反了的那一天起,城裡再也沒傳過消息出來……」

秦堪點頭:「那個百戶所大約凶多吉少了,派人摸進城頗為不易,如今只好用笨法子,傳令北直隸所有錦衣衛密切關注突圍出去的這五千人・特別注意為首的反軍將領到底是誰,如果那人不是唐子禾,則說明她還留在霸州城中……」

話說到一半,秦堪這才正視丁順・看到他的模樣後秦堪不由一楞:「你臉怎麼了?」

此時丁順臉上布滿了傷痕,青一塊紫一塊,眼眶黑了一大圈兒,右邊臉頰高高腫起,形象頗為狼狽,旁邊幾名將領使勁憋著笑,而秦堪身旁的監軍苗逵卻忽然憤怒地重重一哼。

秦堪愈發滿頭霧水了。

丁順急忙尷尬地乾笑:「侯爺・屬下沒事,真沒事,走路不小心撞柱子上了……」

秦堪哼道:「左邊青右邊紫・眼圈黑臉頰腫,是那根柱子太奇葩,還是你撞得太奇葩?軍中無戲言,快說到底怎麼了?」

苗逵一臉怒色又重重哼了一聲。

秦堪斜眼朝他一瞟:「苗公公你又怎麼了?本侯說一句你哼一聲,你在給本侯伴奏嗎?」

苗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神情羞憤卻難以啟齒的模樣,瞧得連秦堪都替他擰巴了。

丁順眨了眨眼,不懷好意地看了看苗逵,垂頭一副老實相道:「侯爺既然要屬下說實話・屬下不敢隱瞞……呃,屬下臉上的傷其實是被人揍的。」

「被誰揍的?」

「咳……苗公公。」

秦堪愈發疑惑,心中卻升起一團無名怒火・扭頭看著苗逵,神色卻有些不善了:「苗公公為何揍他?」

平日裡對丁順又打又罵又損,但秦堪骨子裡還是非常護短的・我的人我自己打自己罵,但別人最好對他們客氣點兒。

誰知秦堪一句問話卻仿佛點燃了火藥桶,苗逵猛地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一臉悲憤加委屈地翹著蘭花指,指著丁順道:「你問他,你問他!」

丁順見秦堪神色不善,也不敢再吊胃口・老老實實道:「呃,這事兒吧・其實怪不得苗公公,主要是屬下今日有點犯賤・・・・・・」

「哦?難得見你主動承認本性,趕緊說說,你犯什麼賤了?」

丁順老臉一紅,看著帳內無數憋笑的將領們,硬著頭皮道:「聽侯爺說苗公公是邊鎮抗擊韃子的英雄好漢,屬下昨晚忽然決定跟英雄好漢好好親近親近,於是竄進了苗公公的大帳里,軍中不准飲酒,屬下和苗公公以茶代酒,你來我往乾了不知多少杯・・・・・・」

秦堪目露明了之色,聽這事兒的開頭便透出一股濃郁的犯賤味道,想必高潮部分一定賤得天怒人怨……

「後來呢?」

「剛開始的氣氛還是頗為友善歡-喜的,咳,苗公公,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丁順說著又搭上了苗逵。

苗逵回以怒哼和殺人般的目光。

「後來呢・・・・・・屬下和苗公公不是茶水灌多了嗎,所以與苗公公相攜去帳外野地里小解,結果看到苗公公拉開褲帶居然蹲著尿,屬下當時沒忍住,於是哈哈了兩聲,說『原來太監是蹲著尿的,我一直以為是趴著尿的,・・・・・・再後來,苗公公瘋了似的揍我・・・・・・」

秦堪目瞪口呆,帳中諸將顯然事先知道此事,聽丁順說完後,諸將再也忍不住,頓時哄堂大笑。

苗逵老臉都氣紫了,翹著蘭花指怒道:「你們笑,還笑!雜家太監怎麼了?上陣殺敵雜家比誰弱了?秦侯爺,雜家知道丁順是你的心腹親信,你若說雜家揍得不應該,雜家認打認罰,絕無怨言!」

秦堪朝苗逵拱拱手:「苗公公此揍大快人心,本侯只會拍手稱快,絕無責怪之意……」

扭頭瞪著丁順,秦堪冷冷道:「你知道你百年以後是怎麼死的嗎?」

丁順倒是不笨,垂頭喪氣道:「……活活賤死的。」

「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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