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陽光媚好,早已照得洞內一片金光燦燦。

蚩尤飽睡了一覺,精神奕奕,見烈煙石依舊如泥人似的坐在洞角,臉色蒼白,眼圈淡青,神容極為憔悴倦怠,只道她苦思了一夜脫困之計。

正待說話,忽聽「啪」地一聲,從東面洞口拋下一塊巨大的鹿腿,鮮血淋漓,抬頭望去,那雙頭人手上倒提了一隻牛角鹿,指手比畫,「嘰里呱啦」說了一通話,似是分與他們早餐。

蚩尤早已飢腸轆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將鹿腿架在灌木上,掌心聚氣為火,翻轉炙烤,過不多時,焦香四溢,食指大動,不管肉中血絲猶在,便撕扯下半邊狼吞虎咽起來;餘下那半邊又翻轉燒烤了片刻,等熟得透了,才拋給烈煙石。

烈煙石一日一夜未曾進食,聞著香味,方覺腹內空空如也,撕下鹿肉,默默地吃了幾口,心想,被這二八神人困於此處,也不知何日方能離開?若被囚禁百八十年,難道這百八十年都要如此刻般,與這男子同居一室,相對而食麼?呼吸若堵,越想越是錐心恐懼,胃口全無。

見她蹙著眉尖怔怔出神,臉上突然滑下一道淚水,蚩尤微微一愣,想起當日在壽麻國河邊,晏紫蘇吃著自己燒炙的兔肉時也是這般神情,心中登時痛如尖刀剜絞,驀地拋掉手中的骨頭,躍起喝道:「上面的雙頭怪聽著,就算蚩尤爺爺砍了八齋樹,你們關了我一日一夜,也當夠了。再不放我們出去……」

話音未落,氣浪狂舞,那八個樹妖突然急衝而下,蚩尤眼前一花,雙臂陡然被兩條粗如嬰臂的銅索捆住,接著「叮啷」脆響不絕,周身又被六條銅索縱橫纏縛,驀地朝前一緊,踉蹌奔跌,險些撞到那中央石柱上。

八人速度極快,力量又狂猛之至,可謂迅雷不及掩耳。幾在同時,烈煙石亦被八條銅索五花大綁,瞬間鎖釘在石柱上。

兩人驚怒喝罵,奮力掙扎,腳下雖能在兩丈的距離內奔沖迴轉,雙臂所縛的銅索卻緊緊地釘入石柱的鎖扣之中,生根似的抽脫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八個雙頭巨人翻身躍回洞口。

陽光移轉,時近晌午,蚩尤罵得口都乾了,那八人只是不理。八道銅索也不知是什麼混金製成,奮盡真氣,也不能震裂分毫。心中憤怒悲沮,咬牙切齒,恨不能將這八個數精劈成柴火,燒成焦炭。

靈機一動:「是了!震不斷這銅索,難道還震不斷這石柱麼?」當下回身急沖,一腳重重地猛踹在石柱,「砰」地一聲悶響,半身酥壁,那石柱卻仍巍然不動。

蚩尤心有不甘,大喝著接連回踢正踹,轟隆連震,洞內泥土簌簌不絕,石柱上又掉落了許多石片土塊,露出一組模糊的圖象來;目光瞥處,又驚又奇,失聲道:「八郡主,你瞧瞧這是什麼!」

烈煙石只道他說的是石柱上那組交媾的男女圖象,臉頰如燒,嗔怒羞惱,眼角卻忍不住循聲轉望,只見那石柱上赫然刻畫著一男一女盤腿坐地,周身被八條銅索所捆縛,就連那銅索纏縛的方式、位置也與他們一模一樣!

兩人對望一眼,心中陡然一沉,昨日來的猜測似在這一瞬間得到了印證。此圖必定是從前囚禁洞內的犯人所刻!

原本還存了一絲僥倖,覺得那二八神人對戰時既然未下殺手,多半只是想懲戒一番,過上十天八日便自會將他們放了;到了此刻,才知這八個樹精敢情真要將他們囚困於此。

壁上的文字乃蛇族古篆,當是太古囚犯所留。也不知這數千年來,這八個樹妖究竟於此囚禁了多少男女?其中又有多少人得以逃出?越想越是驚疑駭怒,冷汗涔涔。

事已至此,只有竭力一試了。蚩尤沉聲道:「木生火,火克金。八郡主,你我合力,必可燒斷這銅索!」不容分說,雙手抵在她後背上,將真氣滾滾導入。

烈煙石身子一顫,蒼白的俏臉登時酡紅如醉,自小從未與任何男子有過肌膚之親,裸露的背脊被他手掌所貼,宛如兩團烈火熊熊燒遍了周身。

若換了平時、換作旁人,她早已惱羞成嗔,將其一掌震飛到九霄雲外;但偏偏對這疤臉少年,心中嘭嘭狂跳,酸軟無力,竟不知是驚是怒是喜是羞。

驀地閉上雙眼,斂神聚念,掌心赤光沖舞,陡然化作紫火神兵,徐徐切割銅索。

「滋滋」之聲大作,火星四舞,混金索由青黑轉為彤紅,又從彤紅轉為熾白,青煙直冒,熱氣蒸騰,過了一刻來鍾,兩人身上的八道銅索都已變得刺燙難耐,而那混金索卻依舊巍然如初。

兩人咬牙反覆試了幾回,身上灼傷累累,卻始終不能奏效。

眼見日頭西移,一日又將過去,烈煙石驚惱無計,指尖顫抖,突然崩潰似的尖聲大叫起來,紫火神兵發狂似的劈斫著銅索,火光爆舞,氣浪四炸橫飛,淚水沿著臉龐洶洶流下,猶如冰山乍融,春江怒涌。

蚩尤從未見過這冷漠矜持的火族郡主如此失態,一時驚愕不知所措,低聲道:「八郡主?八郡主?」連叫了幾聲,見她滿臉玉箸縱橫,神色恍惚,生怕她狂亂自傷,奮力從背後將她抱住,喝道:「八郡主!我們再想其他法子,定有其他法子可以離開此地!」

烈煙石被他緊緊箍住,動彈不得,心底那累積了許久的恐懼、憤怒、惶惑、悲傷……卻如火山岩漿滾滾沖爆,渾身發抖,失聲大哭起來,仿佛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至親之人的撫慰下,備覺自憐傷心。

淚珠接連不斷地滴落在蚩尤的手背上,灼燒如火,他心中微微一疼,忽然又想起了當日火山腹中交錯的剎那,她那輕煙般消散的淚水,和唇角淡淡而溫柔的微笑;呼吸若堵,雙臂不由陡然一緊。

但幾在同時,眼前又閃過晏紫蘇的如花笑靨,蚩尤心中大凜,立時又將手臂鬆開,朝後退了半步,收斂心神。

烈煙石亦如夢初醒,淚珠頓止,耳根火辣辣地一陣燒燙,不敢轉頭看他,想到剛才脆弱之態,更是羞惱窘迫,恨不能鑽到地縫中去。

兩人默然分立了片刻,尷尬無言,過了半晌,蚩尤才道:「鐵杵磨針,滴水穿石。這銅鏈既是以火煉製而成,必可以火熔斷,我們一時半刻磨它不穿,便多磨它幾日。」

烈煙石點頭不語。

當下兩人重又掌背相抵,激化紫火神兵,徐徐磨切混金銅索。到了深夜,那嬰臂粗的鎖鏈終於被磨開了一個三根髮絲粗細的口子,兩人卻已累得精疲力竭。

按此估算,要將銅索完全切斷,至少也需一年半載。但即便能掙脫銅索的束縛,也不過形如昨日,要想從八個樹妖的眼皮底下逃脫,又談何容易?

蚩尤與烈煙石都是外冷內熱、驕傲好勝之人,心高膽大,面對任何兇悍強敵,從不曾畏縮屈服,但受困此洞,面對這八個打不趴、逃不脫的樹妖,面對這斬不斷、燒不穿的銅索,心底竟湧起從未有過的驚駭懊沮,幾近絕望。

兩人飢乏交困,再也支撐不住,雙雙倚柱而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銅鏈橫連其間,在夜風中叮噹脆響。

月光如水,石壁如霜雪,烈煙石垂眉凝視著那斜照在地上的影子,心中空茫迷惘,五味交摻。難道命運便如這條錘不爛、砍不斷的鎖鏈,任由她如何掙扎反抗,卻註定要與這少年緊緊相連?又或者,命運便象是這八面臨風的山洞,似乎有許多出口,咫尺相隔,卻偏偏無路可選?

心亂如麻,轉眸望去,蚩尤正仰頭望著石壁,怔怔地想著心事,猜想他必是在牽掛著那妖女,心底登時一陣如割的酸楚,閉上眼,臉頰燒燙,煩亂已極。

卻不知蚩尤正想:「此處既然是囚禁太古罪民之地,數千年來難保沒有人逃脫。可惜這壁上的蛇形古篆一個也識不得,否則或許還能瞧出些端倪。」心中不由更加想念起拓拔野來,若他在此,當可辨認一二,想出脫身之法。

又想:「是了,辨別不出文字,看圖便是。那些罪囚在壁上刻畫了這麼多人圖,其中或許便有掙脫這八道銅索的法子。」精神一振,轉頭凝看柱上的圖形。

石柱高八丈,直檠穹頂,下方兩丈內刻了數十個人圖,除了那男女交媾的淫圖,便是先前所見的、被八道銅索捆縛的囚人圖。

那些淫褻圖象,蚩尤自不理會,只留神細看囚人圖象。掃望片刻,發覺每組圖中,男女罪囚的姿勢恰好彼此相反,若男囚低垂右手,舉起左手,則女囚必低垂左手,舉起右手;而其指尖、腳掌又往往相抵相連。

蚩尤心中一動,難道此中又有什麼深意?端詳半晌,卻瞧不出所以然來。仰頭上望,月光照在石柱上,光影班駁。不知在那些凹凸不平的柱面之下,是否還覆蓋了其他圖文?

當下陡然抄足上沖,真氣鼓舞,接連猛轟在石柱上。

「嘭嘭」連聲,土石炸裂,蒙蒙如雨,烈煙石吃了一驚,轉頭上望,那石柱上赫然又顯露許多人圖來,密密麻麻地環柱而刻,或坐或立,姿勢各異。

蚩尤精神大振,氣刀如奔雷呼嘯,碧光縱橫,所到之處,土崩瓦解,石柱、四壁剝落得越來越多,漸漸露出本來面貌。

那八個樹妖聽見聲響,探頭來看,「嘰里咕嚕」地議論了一番,也不理會,又打著呵欠各自去了。

塵靡飛揚,石礫遍地。四壁上果然也刻了不少人圖,但高低錯落,毫無順序;蛇文古篆東一塊、西一片,夾雜其間,似是隨意塗鴉,勾刻而成。

蚩尤站在月色里環首四顧,隱隱之中覺得必有玄奧,苦思冥想,時而盤坐沉吟,時而徘徊繞走,直到晨雞唱曉、朝暉斜照,卻始終不得其解。

烈日當空,大地如烤,四周熱氣蒸騰,水光似的朦朧搖晃著,就連狂風刮來,也象是火焰在撲面焚燒。

太陽烏嗷嗷歡鳴,對此炎熱氣候甚是愜意,晏紫蘇卻香汗淋漓,唇乾口燥,喉中直欲冒出煙來了;騎在延維的蛇身上,凝神四眺,遍地黃沙石礫,遠山參差,光禿禿一片,別說任何山泉、小溪,就連樹木花草也瞧不見半株,心下大為失望。

當下「哼」了一聲,道:「老蛇囚,你說的狼泉在哪兒呢?再找不著,我可就只能喝你的血啦。」

延維雙頭齊晃,道:「吾之血現已沸如滾油,仙子飲之,必傷臟腑,不可,不可也。狼山距此不過十里,其泉冰冽甘甜,飲而忘憂延年,豈不美哉?仙子少安毋躁可也。」

晏紫蘇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好,姑且再信你一回。過得十里,如果還喝不到泉水……本仙子或許還可忍受,但你體內的『噬骨千合蟲』忍不忍得,那可就說不準啦。」

延維乾笑兩聲,蛇軀急速擺動,飛也似的朝遠山游去。

自從昨日延維帶著晏紫蘇沖入火山之後,岩漿分涌,熱浪怒轉,霎時間便將他們吸納一個狂猛熾熱的渦旋之中,再睜開眼時,身在半空,狂風炙烈,下方便是這片廣袤無垠的酷熱荒野。

原以為蒼梧之淵再大,也不過是幽深山壑,不想竟是一片茫茫天地。延維自稱知道那二八神人將蚩尤囚禁在了蒼梧崖下,但找了整整一日,卻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渾無「蒼梧崖」半點頭緒。眼下饑渴睏乏,惟有先找水源解渴歇息。

熱風呼嘯,沙飛石走,猶如黃潮橙浪,層疊洶湧。晏紫蘇汗珠轉瞬即干,肌膚、衣裳上俱已凝結了一片晶瑩細微的鹽末,宛如白沙。她遍歷大荒,去過諸多炙熱之地,但與這裡相比,簡直涼快得如同北極了。

眼見四處荒無人煙,連野獸的屍骨也見不著半個,心下狐疑,忍不住又道:「老蛇囚,你說蒼梧之野是太古以來囚禁罪民的秘地,怎麼咱們走了這一日一夜,也沒瞧見半個人影呢?」

延維搖頭晃腦道:「蒼梧之野者,九黎之囚也。地分九丘,此處為炎狼之丘,所囚之民為太古狼族之裔也。因酷熱難耐,故常居於地底,晝伏夜出。」當下一邊急速遊走,一邊將此地的由來、典故一一敘述。

原來太古2565年,蛇族帝尊伏羲與聖女媧打敗其他十一族後,一統大荒,定元「太極」。

為了避免從前各族的戰亂紛爭,伏羲大帝將十二部族按五行屬性重新劃分為金木水火土五族,雜錯融合。而原先十二族的聖獸熊、牛、虎、兔、龍、蛇、馬、羊、猴、狼、鷹、象則被封為十二生肖神獸,與五行搭配,作為甲子紀年。太極元年即甲子年,又稱金熊年。

龍族、狼族、鷹族、牛族的四大帝尊不服新制,重又起兵造反,四海響應,戰火連天。

但短短三個月間,各族盟軍便被伏羲一一擊破,水神康回等各族凶神、惡獸被封印於崑崙山下;最為桀驁不馴的龍族,被舉族流放荒外;熊、牛、虎、馬、羊、猴、狼、鷹、象九族中凶頑顯貴則被流放至蒼梧之野,天下自此平定。蒼梧之野亦因此被稱為「九黎之野」。

延維道:「昔水神康回撞斷天柱,水淹崑崙,天下蒼生十***。天柱所裂之地,是為蒼梧,世間窮山惡水,莫過於此。伏羲帝囚九族罪臣於此,乃罰其自食其果,世世代代永受此苦也。」

晏紫蘇格格笑道:「原來伏羲、女媧帝的脾氣這麼大,難怪你偷吃了八齋果,要受數千年的山鎮火燒了。」

延維臉上不悅,憤然道:「吾乃『借』耳,非『偷』也!安可將吾與九黎罪民相提並論哉……」

話音未落,忽聽「轟轟」連震,沙土如巨浪噴炸,號角大作,無數人影從地底急沖而出,穿插飛掠,霎時間將他們團團圍住,怪吼怒嘯聲震耳欲聾。

沙霧蒙蒙,放眼望去,至少圍了數千人,個個魁武雄健,相貌奇偉,眼睛細長,顴骨極高,滿臉暴戾多疑之色,服裝各異,兵器不一,胸膛上卻都以青砂紋了猙獰的狼頭圖案,瞧來殺氣騰騰,倒象是圍住獵物、將欲一哄而上的狼群。

晏紫蘇心下大凜,料想這些人必定便是狼族後裔了,暗抓銀針、蠱粉,笑道:「老蛇囚,你不是說他們晝伏夜出麼?讓我猜猜,這裡窮山惡水,草木不生,這些狼族囚民定是聽說今晚可以煮上一大鍋蛇肉羹改善膳食,所以才這般歡天喜地,頂著大太陽出來。」

延維兩顆頭顱四下轉動,殊無半點驚惶之色,嘿然道:「非也非也,彼等得聞伏羲帝座下的第一神巫前來探監,特前來供迎大駕耳。吾等不必再行十里,即可飲狼泉,啖牛肉也!」說到最後一句時,腹中咕咕作響,饞涎狂吞。

狼族群雄見他們不應答,哇哇怒吼,圍在最前的數十名狼族蠻人挺矛操刀,搶先沖了上來,被太陽烏尖嘯著拍舞巨翅,炎風狂舞,掃蕩得踉蹌奔跌。

剩餘的狼族群雄更為惱怒,紛紛大吼著如潮湧來,長矛破空怒舞,箭石縱橫,勢如狂風暴雨。

延維忽然縱聲激嘯,長尾橫空橫掃,「轟轟」連聲,氣浪滾滾沖涌,掀卷著漫天黃沙,猶如狂潮怒浪,朝四周席捲奔騰。

人影翻飛,驚呼連連,數百名狼族蠻人登時被震得四散飛摔,後方眾人亦跌落翻滾,遠遠地爬起身,驚怒交迸,虎視眈眈地瞪著兩人,不敢再貿然上前。

晏紫蘇又驚又喜,雖知延維法力通天,想不到真氣也這般強猛,放之大荒,能敵其者,只怕惟有青帝、白帝等寥寥數人。心下旋即又是一凜,自己雖已將所有蠱毒盡數加諸其身,以他的修為,也未必能完全制住。右手摸了摸乾坤袋中的「火風瓶」,又默念了一遍那封印訣,牢記於心,以防不測。

思忖間,延維聲音陡然一變,雷鳴震耳,裊裊迴蕩,象在說話,又象在唱歌。狼族群雄臉色齊變,眼中儘是懼怒之色。

一個斜披狼裘的白髮老者大步而出,朝延維行了揖禮,高聲說話,音調古怪,詞語艱澀,似是上古語言。饒是晏紫蘇聰明伶俐,精通各族方言,凝神辨聽了片刻,猶自雲里霧中。

延維又搖頭晃腦,鏗鏘頓挫地說了一番怪話,狼族群雄神色越來越是奇怪,驚疑、狂喜、感激、敬畏……交疊紛涌,張大了嘴,面面相覷,石人似的動也不動,鴉雀無聲。

狂風怒號,炎沙飛舞。過了半晌,人群中有個禿頂漢子突然哇哇大哭,跪倒在地,朝著兩人咚咚磕頭,餘下眾人亦似如夢初醒,紛紛拋去兵器,伏地拜倒,高聲狂呼,滿臉淚水縱橫,敵意盡消。

晏紫蘇大奇,道:「老蛇囚,你到底說什麼了?」

延維兩頭搖晃,臉上儘是欣然得意之色,道:「安用說耳!吾乃延維大神也,拜我而饗者,可得天下也。彼等雖乃罪民,吾之大名,亦如雷貫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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