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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件事,」斷遂看著他道,「這些日子,扶桑教亦在全力搜捕凝雲公主。重午之日,令夫人闖上扶桑重地彭鋸山,彭鋸山主峰崩裂,令夫人脫身而去,此事對扶桑教的威信,打擊亦是極大。雖有扶桑大帝顯靈之事,令扶桑教重新收拾人心,威名更甚,卻也絕不可能放過令夫人。不過從目前的線索來看,令夫人亦是不知所蹤。只是這兩日,扶桑教似乎又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扶桑十二魔中,大部分似乎已往絕冀北部、也就是我們這個方向聚集而來……」

劉桑心中一震,道:「不是說,蘇右左左跟無風城已有和議麼?」

「這正是奇怪之處,」斷遂道,「按扶桑教以往作風,無風城既曾與扶桑教作對,城主段剛更有瀆神之舉,扶桑教無論如何都會剿滅無風城,就算讓無風城與血城一般,慘遭屠城亦有可能,所以,蘇右左左派使者前來議和休兵之事,大出眾人意料。而蘇右左左雖然與無風城議和,但大軍依舊往北而來,看來對扶桑教來說,此時此刻,有比剿滅無風城還更重要得多的事。」

那會是什麼事?劉桑心中快速動念。

扶桑教其實就是金烏谷,而對金烏谷來說,最大的目標,無疑是奪得蟾宮的暗月晶和星門的群星圖,令陰陽家三宗合一,同時恢復最完整的巫靈界。

而蟾宮的位置。就是在絕冀洲最北之處,難道……

向斷遂告辭,劉桑離開墨家分舵。

劉桑牽著小嬰,往城外走去。

小嬰裹在風衣里,連腦袋也一同罩住。城門口擁擁攘攘,此刻,劉桑已是知道。這些本是因蘇右左左攻打無風城而逃走的百姓,又因兩方臨時的和議,知道無風城暫時無事。又拖家帶口的回到城中。

戰爭與殺戮,倒霉的永遠是平民老百姓。他們就像是風暴中的浮萍與落葉,只能無助地飄來飄去。等待著被撕扯與打翻的命運。

正準備出門,敏銳的感知力,讓他忽然生出感應,驀地回頭,旁邊有兩個人死死地盯著他與小嬰,見他扭過頭去,又下意識地低下頭去。劉桑暗道不好,拉著小嬰迅速出了城門。

帶著小嬰,飛掠在山野之間,又不斷在密林中改變方向。

劉桑心想。就算有人追蹤,這個時候也應該被甩掉了吧?卻聽旁邊女孩一聲尖叫,倒了下去。

劉桑趕緊將她抱住,卻見她捧著腦袋,渾身發顫。整個人都在抽搐。既便是雙腿被焚去的時候,她也不曾痛成這個樣子,劉桑抱來,隱隱覺察到身邊五氣的震動,大喝道:「什麼人?」

山林間,一個華貴的女子緩緩飄了出來。頭上戴著華晨冠,身上穿著孔雀裳,屏風般的彩帛在背上張開,一如孔雀的花屏,拖地的曲裾散著華美的鳳眼,將陽光耀出淡淡的金光。

「小嬰,我來接你了。」華貴女子輕輕柔柔地說著,向女孩伸出手,明明隔著兩丈之遙,那白玉般的手卻化作巨大手掌,莫名的伸了過來。

劉桑抱著女孩,一下子就跳到遠處。

將女孩放下,把她護在身後,女孩看著華貴的女子,恐懼得慄慄發抖。

劉桑盯著對方:「你是什麼人?」

華貴女子微笑道:「妾身星門太陰,見過蟾宮宮主、凝雲城附馬大宮主何必驚慌?你我都是陰陽家的人,相見即是有緣。」

劉桑心中一震……自己成為蟾宮宮主之事,並沒有多久,更不可能這麼快就傳揚開來,這女人怎麼會知道?他盯著華貴女子,道:「據我所知,星門門主座下,有四星主,夫人就是其中的太陰星主?」

太陰夫人道:「世上之事,殊難預料,當日我星門派出三才使者與『四十九子』,前往和洲奪取暗月晶,卻被賢夫婦破壞,更不曾想,短短的三四個月,人是物非,附馬竟會帶著暗月晶掉入蟾宮,成為蟾宮新任宮主,世事之離奇,果然是出人意表。」

劉桑盯著太陰夫人:「蟾宮的事,夫人怎會知道?」

太陰夫人嘴角溢出淡淡的冷笑:「蟾宮自以為藏得隱秘,卻不知它此次所藏之處,早已被金烏谷測知。若不是因為蟾宮失去暗月晶,在他們找回暗月晶之前,『東聖』尤幽虛還想留著他們,只怕早已被金烏谷滅了。」

竟然會是這樣?劉桑動容:「那扶桑十二聖這一次,大批趕赴北部……」

太陰夫人道:「蟾宮之內,顯然藏有金烏谷的姦細,暗月晶重回蟾宮之事,已被傳到『東聖』尤幽虛耳中。我星門為了對付金烏谷,亦是無所不用其極,對尤幽虛與扶桑十二聖時常監視,這才得知他們動向。」

劉桑忖道:「我帶著暗月晶進入蟾宮之事,到現在也沒過多久,消息就已傳了出來,看來蟾宮裡確實藏有姦細。而星門對扶桑教的動向卻也了如指掌,難道扶桑教中,也有星門安插的內奸?」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看著太陰夫人:「我知道,貴門中有一位成了精的魍魎,喚作畢影,我娘子前來絕冀洲時,有人冒充她在和洲行刺定北侯,又在血城劫持血王之女……」

太陰夫人道:「這兩件事,皆是畢影所做,我們只是不想讓暗月晶落在尤幽虛手中,故設法阻止凝雲公主前往三屍山。令夫人外冷心熱,曾在和洲扶起一倒地老者,卻不知那老者乃畢影所扮,藉機竊三的形貌。扶桑教勢力雖已極大,但正因其大,可趁之機亦多,故畢影能打入其中。探聽消息。」

劉桑道:「你倒是有問必答。」

太陰夫人纖纖玉手,優雅地輕攏髮絲:「這只是為了讓附馬,知道我星門對附馬與蟾宮之誠意。」

「原來如此,」劉桑道,「金烏谷想要滅掉蟾宮,奪取暗月晶,而對星門來說。這亦是對付金烏谷的最好時機,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你星門雖然成功造出『二十八宿』,但金烏谷造出的卻是『神靈』。扶桑大帝已經開始顯靈,以後在絕冀洲的信仰將變得益發強大,若再被金烏谷奪得暗月晶。太乙界、月靈界兩者合一,星門將再沒有與金烏谷對抗的本錢。」

太陰夫人盯著他:「你,如何知道我星門成功造出『二十八宿』?」

劉桑淡淡道:「殺死扶桑十二魔中排名第二的統磨,和他身邊數百鐵騎的,豈不就是『二十八宿』里的其中七宿?」

太陰夫人冷冷地道:「但這件事,並無外人知道,尤幽虛與他身邊的扶桑教徒,到現在都在因統磨的死,疑神疑鬼。」

劉桑笑道:「金烏谷可以在蟾宮裡安插姦細,你們可以在扶桑教里安插姦細。但是你們自己人中,難道就沒有姦細麼?」其實他之所以知道這件事,只不過是因為他和胡翠兒當時無巧不巧的,在暗處綴著統磨,卻沒有想到竟會看到朱雀七宿一舉殺死統磨和數百鐵騎的驚人景象。

太陰夫人看著他。驚疑不定,她本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門人中會有內奸,但統磨死於「二十八宿」之事,連在絕冀洲勢力龐大的「東聖」尤幽虛都查不出來,這人如何會知道?難道蟾宮,真的在星門裡也安插了內奸?莫非也是因為內奸的存在。這人才能如此巧合的找准機會,劫走旗嬰?

她卻不知道,劉桑只是在故弄玄虛。

對於劉桑來說,當上蟾宮宮主不過是短短時日,對陰陽家和蟾宮並無多少感情,但是此時此刻,胡翠兒和小姨子都還留在蟾宮,他自然不能真的棄蟾宮而不顧,更何況,既然金烏谷和星門都已知道他成為蟾宮大宮主的事,就算他不把自己當成陰陽家的人,陰陽家那兩宗也不會放過他。

太陰夫人敢把這些事告訴他,自然是拿準了,蟾宮勢弱,既然扶桑教已全力撲向蟾宮,此時此刻,面對滅門之禍,星門只要稍為伸出橄欖枝,不管有何要求,蟾宮也只能接受。而劉桑卻是要讓她疑神疑鬼,讓她知道,蟾宮手中也並非全無可峙之處,而他所知道的,也遠比星門想像的要多,讓星門不敢妄為。

太陰夫人看著劉桑,緩緩地道:「無論如何,金烏谷勢大,你我兩宗唯有聯起手來,才可應對,不知此事,附馬以為然否?」

劉桑道:「金烏谷想要吞併蟾宮,星門又何嘗不想吞併蟾宮?我怎麼知道是否該相信你們?」

太陰夫人溢著淡淡的嘲弄:「蟾宮雖然可以在月圓之夜,聚氣三日,舉宮而飛,但尤幽虛盡出門中弟子,就是要在月圓之夜前,攻破蟾宮,搶奪暗月晶。蟾宮不與我們聯手,我們最多坐視不顧,亦不會有什麼損失,附馬可以自行選擇。」

劉桑嘆一口氣:「看來我好像沒得選擇,卻不知你們有什麼條件?」

「第一件事,」太陰夫人看著劉桑身後發顫的女孩,「小嬰乃是我星門的人,與蟾宮無涉,請附馬將她交還於我。」

女孩緊張地抓著劉桑。感受到她的擔心與不安,劉桑嘆一口氣:「看來第一件事就已經談不攏了。」

太陰夫人冷然道:「小嬰與附馬原本就沒有什麼關係,你難道要為了她,棄蟾宮於不顧?」

劉桑笑道:「反正你們也要把她燒死,為什麼不把她送給我?這樣我還欠你們一個人情。」

太陰夫人看著劉桑,微一拍手,四名美麗少女疾掠而來,伏在她的身後。她道:「附馬若只是想要漂亮的女孩子,我這四名女弟子,姿色亦無一不是出眾,我便將她們送予附馬,換回小嬰。附馬若是還嫌不夠,我星門中還有一些女弟子……」

劉桑又笑道:「要說漂亮的女孩子,我蟾宮裡多得是。哪裡需要你送?再說,她們再怎麼漂亮,難道還會有我娘子漂亮?」

太陰夫人冷冷地道:「附馬難道真的要棄大局於不顧?」

劉桑道:「看夫人的意思,只要不把小嬰交出,其它一切都無法再談?」

太陰夫人冷然道:「正是。」

「那就沒辦法了,」劉桑嘆一口氣,「我已把小嬰認作乾女兒。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她送給你們,讓你們燒死的。」

乾女兒?太陰夫人看向劉桑身後,輕輕地招著手:「小嬰。你過來。」

女孩縮在劉桑身後,動也不動。太陰夫人暗自詫異:「這孩子以前總是那般聽話,全無自己主見。為何才離開了這麼幾天,就像是變得有些不同?就算小嬰對星門已無用處,都不能讓她落在別人手中,尤其是不能落在陰陽家另外兩宗之手。這凝雲城附馬以前並未聽說他有多少本事,而小嬰一向是當作夢幻靈旗的使用者來培養,手中沒有夢幻靈旗,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既如此,不如先將他們擒下。」

將手一指:「拿下他們。」

她身後,四名少女立時飛掠而上。圍成半圓,身形飄飛,齊齊施咒。

這名少女,乃是太陰星主細心栽培的女徒,合稱「少陰四美」。相互之間配合默契。四女嬌軀晃動,有如燕舞,念念有詞,宛若鶯歌。

陰陽術中,以「五聲」催動天地之間的五氣,稱之為「言咒」。也直接稱作「咒」,以「五動」催動五化,呼之為「身咒」,又稱作「印」。為了能夠快速獅,身咒者,又以雙手結印居多,稱作合手印。

少陰四美載歌載舞,正是「咒」與「印」之結合,亦即咒印。隨著她們的咒印,一道道無形的枷鎖憑空而現,鎖向劉桑與小嬰。

陰陽家的咒印與一般的五行玄術完全不同,外界並沒有多少人會。再加上陰陽家一向神神秘秘,尋常人突然遇上咒印,縱是高手,往往也是中咒方知。但是劉桑對於陰陽咒術,已是有了許多了解,深知「咒」也好,「印」也好,五聲和五動都只是其中一環,所謂「三五之變,錯綜其數」,哪怕是一個最簡單的咒術,都必須要暗合「天、地、人」三才,方可成功。

其中天為「五式」,涉及天文地理、時辰方位,地為「五行」,其法起於五德始終,推其極而不至。施咒者真正可以操控的僅僅是「人」這一環,只是這一環,又暗合了陰陽家的「五類」,亦即五化、五氣、五色、五聲、五動,變化極多。

只是變化雖多,原理本身還是一樣。

簡單的咒法,或以五聲催動,或以五動催動,而這四名少女所施的「咒印」,同時以五聲、五動催動五氣、五化,是「咒」與「印」之結合,乃是兩種單獨的咒術疊合在一起,亦即雙重咒法,比一般的單重咒法更加難破。

雖然難破,但對於深明陰陽咒術原理的劉桑來說,單從她們咒言的音調變化和身姿的舞動,配合現在的時辰方位與身邊的環境,便已判斷出她們的咒印到底有何作用,搶先大喝一聲,先破去她們咒印中「咒」的部位,即接著卻是抱著小嬰就地一滾,勉勉強強奪躲開「印」的部分。

看到劉桑沉聲一喝,破去大半咒印時,太陰夫人暗自詫異,這少年雖為蟾宮之主,以前應當沒有接觸過陰陽咒術才對,但這以五聲逆轉五氣的本事,竟是用得如此熟稔。及至劉桑狼狽地從地面滾過,詫異傳為失笑,忖道:「原來他雖有極高天分,卻也是初學咒術未久,只能破去單重咒法。這也是我這四個女徒對雙重咒法還不熟練,咒與俞合不深,才會被他躲開,這咒印若是由我述,他此刻早已中咒。」

她卻不知,劉桑剛才完全可以一舉破去少陰四美的咒印,之所以要弄得如此狼狽,抱著小嬰在地上打滾,不過是為了讓少陰夫人和她的四個女弟子看輕自己。據他在蟾宮時,得到的許多線索來看,星門的四位星主,其實力應該要高於蟾宮的四位月使,蟾宮「四月使」之上,本有「雙花」,這「雙花」與星門門主之下的四星主,才是同一級別,換句話說,這太陰夫人,只怕是擁有炫雨梅花和襲玉瓊花那般的實力。

劉桑自忖,若強行激活第四魂,應該是有能力殺死她與她身邊這四個女徒弟,隨之而來的,卻會是身體的虛脫無力,讓他無法趕回蟾宮通知其他人。而且他也不想讓星門高看他,激活第四魂,隨之而來的負作用太多,只能當作秘密武器使用,而他不敢肯定這附近還有沒有星門的人,自然不能隨便使用。

果然,少陰夫人見他本事低微,於是只讓自己這四個女弟子繼續出手,反正這少年被擒不過是遲早的事,自恃輩份,也就在一旁看著。

少陰四美接連出手,劉桑不斷逃竄,總是險之又險的勉強避開她們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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