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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好猜得緊,」鬼影子笑道,「以月姐你守得深閨、耐得寂寞的性子,尋常人連接近你的機會都沒有,何論其它?但劉桑卻與月姐你,在對付子暈傲時,因南明嬌之陷害,同過生死,共過患難。患難與共,恰恰是情愫最容易滋生的時候。況且,月姐你與他在一起的時候,雖刻意與他隔開,但聲音更為溫情,動作更為柔軟,世間男女,在自己中意之人面前,總是會刻意保持形象,就算是月姐你也不例外,再看劉桑,有時看著月姐,那眼神欣賞居多,恭敬卻少,月姐你任他觀看,全無慍意,你們兩人若不是暗中另有私情,哪裡會這個樣子?」

月夫人慍道:「你若是將你這無論何事都要研究個透透徹徹的心思,花在你女兒身上,何必三更半夜四處找她?」

鬼影子滯了一滯,苦笑道:「研究別人容易,研究自己卻難,我要是看我自己,也能像看身外事務一般,哪裡還會跟她娘弄到這般境地?照得到別人,照不到自己,這個便是『燈下黑』!」

月夫人無奈的道:「這話……倒也說的是。」

鬼影子道:「我看月姐你雖多了許多風情,眉頭卻是微鎖,顯然是心中頗多猶豫,能夠遇到自己中意的人,原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尤其對月姐更是如此,要找到幸福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月姐何不就此放開情懷?」

「說的容易,」月夫人走在月下石間,輕抹眉梢,「我都已是四十歲的人,連魚尾紋都要出來了,他卻那般年輕。又娶有妻室,這般誤人誤己之事……」

「是啊,誤人誤己……」鬼影子雙手負後,對月長嘆,「當年她娘也是這麼說的。」

月夫人驀的一震。

鬼影子道:「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話不只是男子。對女子也是一樣。花開得最艷的時候不去爭取幸福,卻在花落的時候空自悲切,那才是真正的誤人誤己。我已經後悔了十幾年,只希望。月姐你不要跟我一樣。」

就這般飄身而去。

月夫人怔了好半晌,然後才轉過身來,慢慢往自己屋內行去,一路上腳步沉重,心事重重。

到了門前。忽的咬了咬牙,往另一邊屋子飄去。

悄悄的開門入屋,外屋榻上,一個丫鬟睡在那裡。

她無聲無息的飄入裡屋,立在榻邊。

榻上少年驀的睜眼,錯愕的道:「月姐姐……」

她輕嘆一聲:「這天……有點冷……」

少年趕緊將被子掀開,讓她脫下衣裳,煙一般鑽了進來。

天寒地凍,兩個人緊緊摟在一起……

御皇山後山某個空曠洞內。

霧氣瀰漫。上方是滴著水珠的鐘乳石,下方是冒著熱氣的溫泉。

這裡乃是天玄宗女弟子泡浴的溫泉,不過現在已是夜裡,星光難以透入,洞內一片黑暗。

洞很大。池中又有一座假山,夏召舞與鬼圓圓就在這裡,泡著熱水。

夏召舞想要誘鬼圓圓說出她爹到底懷疑她姐夫是「暗什麼」,偏偏鬼圓圓就是不上當。讓她很想把這丫頭抓來揍一頓,不過這丫頭看來也是耍慣性子的主。夏召舞將己度人,覺得把她抓來打也是沒用。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這件事,只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被她抓到,不把它弄個清楚,心裡就難受得緊。

一隻小手在她胸口抓啊抓。

「做什麼做什麼?」夏召舞叫道。

「不公平,」鬼圓圓恨聲道,「明明你也不比我大多少,為什麼你的胸這麼大,我的就好像沒有一樣?」

「這還用問?」夏召舞得意的道,「我像我姐姐。」

「那我呢?」

「你像你爹!!!」

「去死!」鬼圓圓按著她的腦袋往下壓。

夏召舞卻哪裡會怕她?反過來把她按了下去,兩個人在水中扭成一團,打了起來。凝雲城靠海,夏召舞原本水性就好,雖然身材還在發育中,現在也還是嬌小型的,但鬼圓圓已經不能說是嬌小,根本就是瘦小,再加上她現在玄武兼修,鬼圓圓最多也就是修了一點玄術,幾下子就被她按在水中,掙扎不得。

夏召舞心想,不如把她弄暈,綁起來後,再行逼供?

耳中忽有風聲響起,她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眼瞅去,心中一驚,驀一下沉。

鬼圓圓還要掙扎,卻被她在水中使勁捏了一下臉蛋,又往洞口指了指。

黑暗中,鬼圓圓泡在水裡,往洞口看去,卻也嚇了一跳。

一個人影立在那裡,那竟是一個身型魁梧的男人。

雖然已是深夜,但外頭有星有月,洞內既無光線,霧氣又濃,她們在內頭,那人在洞口,她們在水中,那人在池外,此時此刻,她們雖然看到那人,那人卻未看到她們。

雖然如此,這裡乃是女弟子洗浴泡澡之處,就算是天玄宗的宗主無事也不敢隨便闖入,雖然現在是深夜,但一個男人闖到這種地方,仍是讓人覺得怪異。若是為了洗澡,另一邊自有男弟子的浴池,很難理解這人為什麼闖到這裡。

夏召舞心中一陣惱火,一個男人跑到女子浴池裡來,這人到底想做什麼?只是雖然惱火,她現在光溜溜的泡在水中,卻也無法跳出來給這人好看。

鬼圓圓卻也疑惑的在水中瞅向那人,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她爹跑來找她,不過就算是她爹,肯定也只會在外頭叫上幾聲,不可能就這般闖進來,更何況這人顯然比她爹魁梧得多。

那人亦未想到如此深夜,洞裡居然還會有人,先讓眼睛適應洞內的黑暗與霧氣,快速掃視了一下,驀的跳到池中假山上。假山zhongyāng,本是一塊巨石,他雙手捧著巨石,往右慢慢旋轉,轉了半圈左右。低喝一聲。竟以大力將它舉起。

躍到洞口空地,雙掌托石,將它慢慢放下,緊接著又躍回假山。點了一根火摺子,往巨石移開後的坑裡看去,卻不知半丈外的水中,有一大一小兩個姑娘藏在那裡看著他。

夏召舞與鬼圓圓在水中看著那人被火光照耀的臉,盡皆疑惑……這人竟是神霄宗的「雷震華都」魏潘骨。

神霄宗的人。三更半夜,在天玄宗的地盤,闖到天玄宗女弟子的浴池裡,到底是要做些什麼?

兩個少女正自猜疑,魏潘骨卻已消失不見。

只餘下一道火光,在假山的zhongyāng閃了一閃。

夏召舞與鬼圓圓都已無法再憋住呼吸,慌忙出水,喘了幾下,對望一眼。一同慢慢游到假山,爬了上去,這才發現,巨石被移開後,內中竟是藏著一個地道。

鬼圓圓靈動的雙眼閃耀著興奮的光芒。她從小就經常被父親帶著,來御皇山做客,也不知在這裡洗了多少趟澡,卻從來不知道在這麼顯眼的一個地方。居然藏有這樣一個秘道。

雖然立志加入小說家,但她畢竟從小在玄關顯秘宗長大。一見有新的秘密,便忍不住興奮起來。

兩人跳到角落裡,匆匆穿上衣裳,幸好天黑霧重,衣裳又被石塊擋住,才沒有被魏潘骨看到。躍回假山,鬼圓圓興奮地搓著雙手:「我們下去看看?」

夏召舞平日雖然膽大妄為,此刻卻也謹慎得多,這裡是道家的地盤,萬一她在這裡惹出麻煩,總是不好。而那「雷震華都」又是宗師級的高手,雖然敗給了屈汩羅,但她可沒有屈汩羅那般本事,看他那鬼鬼糶糶的樣子,顯然是在做什麼不想讓人知道的秘事,她們追蹤下去,萬一被他發現,他殺人滅口都有可能。

鬼圓圓拍著沒有胸的胸脯:「別怕,有我呢。」

夏召舞翻個白眼……就是有你我才怕,要是我一個人,說不定就跳下去了。

鬼圓圓卻是從褲兜里取出兩張符張,給她貼了一張,自己貼了一張,喝一聲「隱」。

夏召舞發現她突然在自己面前消失,吃了一驚,耳邊傳來鬼圓圓小小的、得意的聲音:「這是隱身符,他現在看不到我們。」

夏召舞哼了一聲,低聲回應:「你是道家的,他也是道家的,你怎知道他發現不了?」

鬼圓圓道:「他是神霄宗的,雷法厲害,其它符錄一塌糊塗,我可是顯秘宗的,穿牆過縫,隱身來去,白日偷窺,夜裡探秘,誰能比得了我們?」

夏召舞哂道:「你們宗不去做賊,那真是太可惜了。」話又說回來,這種時候你怎忘了自己是小說家?

她心中自然也極是好奇,若是有師父又或者姐姐在這裡,只怕她直接就跳了下去,反正有人兜著。但現在在旁邊的是鬼圓圓,在鬼圓圓身邊,她感覺自己是個姐姐,既然是姐姐,那就得將妹妹看著一些,免得她惹事……

正要把鬼圓圓拉走,卻聽身邊嗖的一聲,這丫頭分明已是跳了下去。

她大吃一驚,魏潘骨沒有將巨石移回來,顯然表示他隨時都會折回,這死丫頭真是不知輕重,沒辦法了,我這做師姐的,怎麼也得看著她來。

夏召舞很興奮的,跟著跳了下去。

底下實在太暗,兩個人又都貼了隱身符,她一下子撲在鬼圓圓身上,兩人滾成一處。

鬼圓圓叫道:「疼疼疼……」

夏召舞趕緊道:「噤聲、噤聲、噤聲……」你真的是作賊宗……不是,是玄關顯秘宗的嗎?

兩人同時閉嘴,在黑暗中側耳傾聽了好一陣,好在沒有聽到什麼動靜,這地道顯然很長,而魏潘骨已經去遠。

雖然跳了下來,夏召舞卻又開始頭疼,這麼黑,到底要怎麼走?她又不能像魏潘骨那樣,直接點起火摺子,那也實在太顯眼了,就算她不是作賊宗的,也知道那是找死。

鬼圓圓卻是摸索一陣:「給。」

她摸黑接了過來,握在手中,發現是一枚銅板。

鬼圓圓小小小小聲的道:「把它放在眼睛前。」

美少女試著把它放在右眼前方。眼睛從孔眼看去,意外發現,前方竟亮了起來。

果然不愧是作賊宗的,這真是夜黑風高,偷財竊物的利器啊。

一條通道斜斜向下。兩人眼前各按了一枚銅板。手牽著手,往下行去,因不知道那「雷震華都」什麼時候會折回,一路自然小心翼翼。

就這般走了一陣。來到一個叉口,前方竟有三條叉道。

耳邊傳來一陣悉悉,過了一會,又響起鬼圓圓極低極細的聲音:「他走的是左邊這條。」

夏召舞問:「你怎知道?」

「誰讓我是顯秘宗的?」女孩得意的道,「這世上的一切秘密。就在我圓圓女俠面前現形吧。」

夏召舞:「我呸。」

兩人雖然說著話,聲音卻都壓得極低,鬼圓圓不愧是作賊宗的,黑暗中說起話來,就像是蚊子哼哼,幾不可聞,偏又讓夏召舞聽得清清楚楚,夏召舞卻沒有做賊的習慣,反比她緊張得多。甚至覺得自己手心都有點兒冒汗。

「我們走哪條?」夏召舞問。

「你不是師姐麼?」鬼圓圓哂道,「怎麼問起我來?」

夏召舞卻是頭疼,仔細想想,以前要麼跟著姐姐,要麼跟著姐夫。凡事有他們出謀劃策,自己雖然一心想著闖蕩江湖,卻還真是沒有多少獨乾的經驗,這方面甚至還不如小眉。小眉好歹是從小在江湖上行走的墨家弟子。

鬼圓圓道:「那傢伙往左走,我們就往右走。這樣他折回來我們也不怕。」

夏召舞道:「你就不怕右邊有機關陷阱?」

鬼圓圓嘿嘿嘿的道:「我玄關顯密宗圓圓女俠,會怕陷阱?」

你個寫小說的,猖狂什麼?

兩人用隱身符隱著身形,各牽著一隻手,用另一隻手舉著銅板放在眼前,慢慢的往右邊道路前進。通道時寬時窄,也未遇到什麼陷阱。

不知不覺,離後方的岔口遠了許多,夏召舞也多少放下心來,現在那「雷震華都」就算折回去,也撞不上她們,她們自是安全許多。

同一時間,被窩裡,劉桑趴在月夫人身上,緩緩起伏。

此時,月夫人體內的「花痕」早已消除,在沒有受到「花痕」的影響下,月姐姐竟然會主動在半夜裡溜來找他,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又或者說是受寵若驚了。

不想把外頭的小凰吵醒,他自然沒有太過激烈。

水乳交融的激情過後,兩人擁被而眠……

夏召舞與鬼圓圓走在漆黑的地道里。

周圍太暗,兩人又與魏潘骨錯開道路,雖然依舊小心翼翼,卻不像剛才那般緊張。

走著走著,夏召舞心中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剛才截住鬼圓圓想要追問的事情,正想要找個機會再問,前方忽然發出聲音。

那是兩個人的說話聲。

她們同時一驚,趕緊頓在那裡,一動不動。

但是前方筆直的一條路,雖有聲音傳來,透過銅板的孔眼,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那聲音很小,但是聽起來很近,偏偏周圍無人,給人的感覺極是怪異。夏召舞只覺汗毛倒豎,懷疑是否撞鬼。鬼圓圓卻反興奮起來,甩開夏召舞,咚咚咚的跑了上去。

兩人都貼了隱身符,手牽著手,才能感覺到彼此的存在,鬼圓圓這一跑,夏召舞連她人影都看不到,更覺頭皮發麻。

「這裡!」鬼圓圓的聲音在前方傳來。

夏召舞掠了過去,停在差不多的位置上,沒有撞上鬼圓圓。從孔眼看去,牆上竟有一朵花,那說話聲竟是從這朵花里發出。

鬼圓圓興奮的道:「傳聲花。」

夏召舞鬆了口氣……原來是傳聲花,她還以為見鬼了呢。

又不由得好笑起來,自己竟然比怎麼看怎麼比她小的鬼圓圓還要膽小。

再聽那說話聲,一個竟是千玄子,另一個則是神霄宗宗主羅素。

羅素的聲音傳來:「千玄師兄也覺得,轉心燈應當毀去?」

「正是,」千玄子道,「雖然鬼影師弟建言將它留著,但我總覺有些不妥。」

羅素哼上一聲:「他只想弄清轉心燈所隱藏的秘密,至於它是好是壞,是正是邪,他根本不想理會。」

千玄子無奈道:「羅師弟,我知你與鬼影師弟一向不和,但大家都是道門中人,現在正是道家發展的最好時機,你我若不齊心,因三宗內亂而彼此殺戮、幾同滅門的陰陽家,便是我道家前車之鏨。」

羅素冷然道:「玄關顯秘宗,不過是我道門中的另類,有它無它,無什區別。」

聽到這裡,鬼圓圓不甘心的嘀咕道:「明明你們神霄宗才是另類。」

這傳聲花顯然是單向的,她們雖然聽到千玄子與羅素的聲音,那兩位道家宗主卻未聽到她們的說話,由此便可以知道,這傳聲花必是用於竊聽之用,而那兩位道家宗主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話正在被人竊聽。

只是,在道家御皇山內部竟然有這樣一個秘道,實在是出人意料。

當然,這秘道的入口,確實也做得巧妙,竟然設在女子浴池的zhongyāng,那些女弟子去洗澡,自然不會無端端的將那大石移開,想移也未必有那力氣,而天玄宗雖然男女兼收,但高層基本上全是男子,而歷代宗主,更是從未出過女人,男女有別,這女弟子的浴池,他們只怕根本就不曾進來看過,也無從發現秘道。

千玄子顯然不想在這方面說的太多,皆因在天玄宗看來,神霄宗與玄關顯秘宗都是另類,爭起來,只會沒完沒了,話題一轉:「關於劉桑,羅師弟覺得,鬼影師弟之建議如何?」

夏召舞聽到他們突然提起姐夫來,立時豎起耳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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