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里夫人感覺自己在騰雲駕霧。紅色的火焰在眼前跳動,她的身體就裹在一片柔軟如棉花一般的火燒雲里,被風吹著,忽高忽低地飄蕩著。

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除了這一團火。火光照見的地方,龍蛇起陸,一些巨蟒般的黑影,從地下鑽出來又鑽進去。

天邊漸漸出現了一絲光明,一隻大鳥的影子出現在光暈里,呱地叫一聲,天就亮了。

天空又現出三個太陽,但它們的位置似乎往西或者北的方向移動了一些,互相間的距離也變得遠了一點兒。

拉里夫人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男人雄厚的胸懷裡,頭枕著寬闊硬朗的肩。

佩特魯把夫人放下來,輕聲問道:「您還好吧,夫人?」

「我很好,謝謝你,佩特魯。」拉里夫人從佩特魯身上下來,手裡還攥著那份從劍魚號的船長室里拿出來的科恩的手稿。

他們站在河邊,已經遠離烏拉坎人的村落,沒有一個野人跟過來。從這裡望過去,一條筆直的路穿過烏拉坎村落,通往巍峨的祭壇。野人們還在祭壇前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的。

青木稍微感應了一下,知道那些野人並沒有放棄他們的群體意志,他依然無法通過木之魂把桑奇部落的人叫出來。

「我早就說過他們是野人!」鮑里斯啐了一口,把嘴邊的雜草和泥巴吐掉,顯然是剛才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跤。

「看樣子科恩說的真的。」佩特魯說。

「現在做出這樣的判斷還為時過早。」司徒站在河邊的一塊岩石上,朝祭壇的方向眺望。

「這還有什麼疑問嗎?」愛麗絲十分不解,「他們畢竟是野人,和我們不是同一個種族,他們吃人,做的事情禽獸不如。之前他們把你們當成了他們的神,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誤會,我還擔心你們會不會是和他們一樣的人,我一直在祈禱我自己想錯了。現在好了,誤會解除了,野人就是野人,而且是外星野人,你們何必總要像聖母一樣去關心他們的想法!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他們的,我不可能忘記我親眼見過的一切!」

愛麗絲的聲音顫抖著,說起野人的時候十分悲憤,可以聽出她心底的仇恨。是啊,任誰有過和她一樣的經歷也會留下心裡陰影,能夠堅強地活著已經不錯了。

在這件事情上最有發言權的拉里夫人卻始終保持著沉默,盯著手裡的稿紙若有所思。

蘇蕙蘭倒是挺同情愛麗絲,也很認同她的話。在此之前,她也一直有點擔心青木和司徒的身份,憑什麼他們就能得到這些部落野人的信任呢?除了他們的精神力夠強之外,顯然還有一些別的原因。

現在和伊特薩人分道揚鑣了,她心裡的一塊石頭反而落了地。她說:

「不管怎麼樣,我們總要想辦法到祭壇里去看看。」

「這可不好辦。」安德森說,「現在我們要面對三個部落的野人,這仗可不好打了!」

鮑里斯說:「紅鬍子,你怎麼看?我知道打仗這種事你是真正的行家。」

佩特魯看著前方的村落皺起了眉頭,仿佛在思考什麼。

鮑里斯不耐煩了,說:「嘿,你他娘的不會是怕了吧?」

佩特魯冷笑道:「你不用激我,我比你更討厭這些野人。但是打仗?我們一共才十個人,哦對了,再加上一隻鳥和一隻貓,而對面有一千多人,你覺得能打贏嗎?」

鮑里斯拍了拍掛在胸前的槍說:「我們有武器!」

佩特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懶得再看這個好戰的瘋子。就算每一顆子彈都不浪費,他們也沒有那麼多彈藥。

愛麗絲抱怨道:「鮑里斯,你就不能閉上嘴嗎,我們聽聽青木先生和斯通先生怎麼說吧。」

「這事兒有點奇怪,我覺得先不要輕易下結論。」青木抬起頭看了一眼,三個太陽好像在走,又好像沒動,周圍一絲雲彩也沒有。遠處的天際線泛著些許銀光,「我們還是找個地方住下來吧,我總覺得頭上有三個太陽不是什麼好兆頭。」

烏鴉叫道:「是的呱,是的呱,肚子餓啦,先吃點東西再說打仗的事情呱!」

人們的肚子紛紛不爭氣地跟著叫起來。但來時的食物都是野人背著的,他們這些人身上卻是一點兒吃的也沒有。

司徒果斷地說:「我們回之前的營地,那裡還有一些儲備食物。」

蘇蕙蘭道:「野人會不會追過來?畢竟營地是他們建的。」

司徒說:「我們拿了食物就到劍魚號上去,大船雖然不能開,但能避風雨,而且湖面開闊,也不怕遇到襲擊。」

人們一想到船艙里躺著好幾百殭屍就有點不自在,但司徒的話的確有道理,拉姆拉里再也找不到比劍魚號更好的居住地了。

伊萬說:「我們之前很粗略,如果仔細找找的話,劍魚號應該還能找到很多能用的東西。」

大家都有了信心,便沿著來路返回。

青木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野人還在廣場上集結,但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他能從木之魂里感應到他們的某些複雜的情緒,包含著不解、失望和受到欺騙後的憤怒。

雖然此刻他可以利用木之魂傳達信息回去,但桑奇部落的人顯然已經不再受到他的意識的控制,就像一群提線木偶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不知從哪裡獲得了自由行動的力量,雖然還沒有剪斷捆住他們的線,但他們的意志十分堅定,仿佛是受久了欺騙和奴役的農奴們的吶喊:滾吧,惡魔!

杜瓦輕聲嘆了口氣說:「我們是不是錯了?」

司徒說:「其實對錯並不重要,科學需要不斷試錯,文明也是在無數錯誤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但關鍵是這次,我們錯不起!」

青木明白他的意思,他們現在在遠離地球一千光年外的不可知的地方,這可能是他們唯一可以回家的機會。不僅如此,他們的決定,也可能關係到整個人類的命運。

杜瓦說:「也許,我可以再去和他們協商一下,敵意或許可以消除呢。」

司徒搖了搖頭說:「如果只是伊特薩人的話可以試試,三個部落的權杖都在我們手上,這是他們的聖物。但這次顯然別的能量的干擾,否則僅僅依靠信仰,三個部落不可能突然間團結起來。這股力量不但干擾了他們的意識,還在源源不斷地給他們提供精神力,幫助他們維持群體夢。這力量是什麼,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我們還不知道。」

青木說:「這力量來自於祭壇。」

司徒卻說:「不,也許是來自於整個拉姆拉。有正必有反,拉姆拉原本存在的精神力場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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