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乾河的支流從夏米莊繞了個彎,圈起一片肥沃土地,莊院是磚牆建築,牆高三丈,寬達二十多丈,裡面修有庫倉、馬廄、農具房,佃戶居住的伇房等等。

此刻,方景楠穿了一件精緻的山紋甲,領著眾人停在夏米莊百米外。此甲是從沈游擊身上扒下來的,甲片緊密如山紋層疊,身前還有兩塊錚亮的護胸,陽光照耀下反射出華麗的光紋。

山紋甲防護很好,更優秀的是還很輕便,所以造價也很貴,非將軍不得穿。

鐺鐺鐺!

警戒的鐘鑼聲早已經響起,出於安全的考慮,夏米莊周圍兩百米都沒有其它房屋,方景楠等人一到,他們就發現了。

方景楠等人也沒有隱藏的意思,對於一個早有戒備的莊子,除了強攻外,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

騎在馬上,看著自己這邊一溜的精甲鐵騎,方景楠有種揮斥方遒的豪邁感。

「各隊戰術都清楚了麼,可都準備好?」

方景楠做著戰前最後的確認,按說這種時候各隊都該說準備好了,然後他大手一揮,進攻。

可這時剛入伙的張傳宗卻是道:「大人,之前制定的戰術非常好,只是剛才路上卑職與陳百戶交流了一下,人數上對方約有五十名民壯及二十人的王府衛士,但在武器裝備上卻不甚清楚。若是他們也有像震天雷和一窩蜂之類的火器,冒然上前恐怕多有傷亡。」

好吧,方景楠剛有點當將軍的感覺,就被人沷了盆涼水,他奇道:「一個莊園而已,會有這種火器?」

呃!張傳宗心想,剛才一個那麼小的村子都能有,這個怎麼說也是親王的莊子,萬一有呢。

張傳宗道:「兵仗乃兇險之事,不如讓我先行試探一翻?」

方景楠內心一驚,自己剛打了一場漂亮的伏擊戰,是有點想當然了,打仗非是兒戲,自己雖不衝鋒在前,可戰士們的命也不是草芥,需要勇不畏死,但不能憑白犧牲。

方景楠由衷地道:「那就勞煩張將軍了。」

陳山河道:「我與你同去。」

「好的。」張傳宗一聲呼喝,「牛有德,炎洗。」

他的兩什騎兵在什長的率領下越眾而出,「一字橫排,相間三步,衝鋒!」

張傳宗的騎兵有二十人,這麼一字排開幾乎是夏米莊牆的寬度。

騎兵的速度一百步就是十秒鐘的事,對陣雙方需要極快的反應速度,這也是為何打仗經驗豐富的後金兵,經常是幾十個騎兵就追著上千人攆的原因,因為他們不會直接衝到人群當中去,而是類似後世放風箏的打法,你走我打,你來我撤。

砰,砰砰,砰砰砰!

夏米莊牆上冒出一陣陣黑煙,十幾杆火繩槍陸續響起。

我去,有槍!

這是方景楠第一次與火繩槍交戰,做為後世之人,對於槍這種大殺器總是心存畏懼的。

再一看,張傳宗的騎隊依然奔馳向前,一個掉下馬的都沒有。

騎隊在莊牆前十步外,分成兩隊,一左一右繞過莊牆跑了一圈,方景楠也看見了,只有開有莊門的這面牆上有人防守,其它三面都沒有人,可惜他沒更多兵力搬梯子去翻牆進攻。

騎隊繞莊子跑了一圈後,回到設有莊門的正面,這時,牛有德那隊騎兵依然貼著莊牆呼喝著衝鋒,而張傳宗和陳山河與炎洗那什騎兵卻是停在四十步處,紛紛下馬持弓。

隨著莊牆上守兵對牛有德砰砰砰地開槍,張傳宗和陳山河等人也是連連開弓。

嗖嗖嗖!

十幾人連發三箭,射完之後,立刻上馬毫不停滯地往回奔來。

幾十支箭矢如流星般射向莊牆,頓時響起幾聲慘叫,方景楠看得清楚,至少有五六個人被箭矢射傷。

「乾得漂亮!」方景楠對順利回來的張傳宗等人道。

張傳宗沒有什麼得意之色,彙報道:「那些團練民壯五十步外就各自開槍,都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那隊王府衛士還不錯,知道我們騎兵不可能攻城,剛才都隱而未動。他們沒有大型火器,牛有德剛才貼那麼近,他們都沒使用。」

一次試探便把情況基本摸清,方景楠暗自高興的同時,不禁又回想起之前他們五打二都差點沒打贏的後金兵。

野戰時騎兵確實強悍。

這時陳山河突然上前道:「我看到王世昌了。」

「啥?」

方景楠一楞,跟著全明白過來,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這他媽就是將門子弟的格局?」

孟鐵柱冷笠兩人也聽到了,頓時怒火中燒,當初若不是他們與王世昌起了衝突,或許陳銀花不會遭此一劫。如今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萬一死了,那等於就是他倆害的。

冷笠忍不住催道:「長官,請下令吧!」

方景楠看了張傳宗和陳山河一眼,見兩人也是點頭,頓時喝道:「各隊聽令,一切按計劃行事,出發!」

近六十名披甲戰士分成三隊,孟鐵柱和趙大壯的戰兵隊騎在馬上排在最後,他們人人披了三層甲冑,策馬衝鋒戰馬會吃不住力,提不起來速度。

在中間的是趙二率領的輜重隊,三輛馬車裝著丁吉炮隊的虎蹲炮,其它人舉著盾牌,推著一個臨時裝了一根粗木柱的撞車努力向前。

排在最前的是張傳宗的騎隊。

莊牆之上,看到他們全員殺來時,火繩槍手們便紛紛開槍了。

眾人迎著槍響逐步靠前,等到離莊門六十步時,張傳宗一聲呼喝,領著騎隊衝鋒向前,這次一直靠近到三十步外方才停下,眾騎全員下馬,雙腳微張,把身子立穩,然後便沉住氣把步弓拉到最滿。

嗖嗖嗖嗖!

一支又一支勁矢仿如不會停竭般,連續不斷地射向莊牆,把那群團練民壯壓的抬不起頭來。

「嗚啦!嗚啦!」

騎隊衝鋒的時候,趙二便令輜重隊全力奔跑起來,六十步距離他們推著車需要三十秒,這時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好在張傳宗的騎隊衝到了前面三十步,幫他們分擔了這段路的壓力。

「兄弟們,加把力,沖啊!」趙二吼道。

車隊推進到離莊門三十步時,如雨般的箭矢射了過來,那群一直沒有動手的王府衛士和王世昌的家丁終於冒頭了。

噗噗噗!

很快,所有人的盾牌上便插滿了箭矢,然而這一輪進攻目標是拉車的挽馬。四輛車的馬都被射中,無一倖免。

「快,扛著火炮跑過去。」丁吉大聲喊道。

鄭飛也是吼道:「所有人舉好盾,推撞車,他娘的快站起來推車。」

在他們露頭射箭的同時,張傳宗也是快速下令道:「所有人,七連射,放!」

步弓不比騎弓,力量很大,一個訓練有素的步弓手,每次戰鬥一般只能射出二十支左右,優秀的軍官一定會有節奏的控制弓手體力。

一百多支箭矢連續不斷的射向莊牆,頓時便有幾個衛士被射中,其它人也是紛紛低下腦袋。

就這會功夫,趙二的輜重隊進入到戰鬥最危險時刻,丁吉幾人在十步處,放下早已裝好火藥彈子的虎蹲炮,幾乎是貼著莊門轟了過去。

碰碰碰!

三聲巨響,尤如小孩拳頭般大小的炮子重重地擊中莊門,直砸出三個大窟窿,莊門後好似還有人在防守,立時被砸的血肉橫飛,慘叫不斷。

發射完火炮的丁吉幾人,也是拿出背後的盾牌,丟下火跑,衝到撞車那幫忙。趙二他們在炮擊後就已經衝到了莊門之下,不能再開炮了。

「一二三,撞!」

眾人聽著口號,一起用力,用粗木柱狠狠撞向莊門,「碰!」的一聲,已經被虎蹲炮砸出三個大洞的莊門劇烈的震動了一下,可惜沒有破裂。

這時,七連射覆蓋式射擊已經結束,張傳宗大聲喝道:「所有人自由射擊。」

箭雨頓時減少,莊牆上的眾人又紛紛探頭,朝著底下近在咫尺的鄭飛他們射起箭來,那些有槍的民壯也是把槍口對準了趙二鄭飛他們。

砰砰砰!

幾聲槍響,火繩槍終於射中一人,子彈擊穿盾牌,打在了燕三的身上,燕三身子頓時一震,翻倒在地,一片殷紅的血水從他棉甲里浸出。

「燕三。」

丁吉急的大吼,卻沒有過去察看傷勢,與其它人一起高舉盾牌,保護著推撞車的戰友。

「一二三,撞!」

「碰!」

莊門再次巨震,木屑四射亂飛,應該扛不住幾下了。

但他們的傷亡也逐漸增多起來,所有人都被箭矢射中過,鄭飛和趙二穿的鐵甲,又在拚命指揮,一看就是軍官,兩人身上插著的箭是最多的。

不過張傳宗那邊也是戰果連連,至少有十多人死傷在他們自由射擊之下,除了那些王府衛士以外,那群民壯都已不敢露頭了。

「干你娘的一群廢物,快開槍呀,他們就在底下,要死卵朝天,怕個鳥嗎。」

莊牆上,王世昌連罵帶踢,這群團練民壯就是不敢再露頭,那些人的箭射的是真准。

「大哥,撤下去吧,莊門快要爛了。」臉上不知被什麼刺傷了的王世榮一臉著急地道。

王世昌吼道:「這他娘的是哪來的弓手,入他娘的射那麼准。退下去,莊門一破,我們全都得死。」

王世榮附在他耳邊道:「不一定,我們還有人質。」

王世昌一聽,明白過來,叫上他還剩下的兩個家丁,扭頭就朝後面撤了。

王世榮卻是朝一個穿著明光亮鎧的將官喊道:「洪隊長,我們去找庫倉使大人彙報戰況,你們死都要攔住這群膽敢搶劫王府財產的逆匪。」

話音剛落,轟!地一聲,莊門終於支撐不住地碎裂開來。

王世榮心中一沉,拔腿便跑。

「嗚啦!」

「嗚啦,嗚啦!」

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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