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內心不安,如何優雅

酒菜早已經冷了,但是沒有人在意,小廳里只有方景楠與蘇長青兩人。

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失了王府的儀態,蘇長青身子挺的筆直,表情淡然地望著方景楠。

據介紹,眼前這個年青的百戶,便是這一系列事情的發動者。

「你想做什麼?」蘇長青直截了當地問道。

方景楠笑了笑,沒有回答,所謂富不過三代,貴氣這種氣質,只會出現在幾輩都是即富且貴的家庭當中。

而在這位名叫蘇長青的王府長史身上,方景楠感受到了這種貴氣。這與傳說中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的大儒截然不同,他一舉一動之間皆散發著一股優雅之氣。

正所謂內心很不安,如何去優雅。

可是方景楠很確定,蘇長青內心絕對不安,但他就是優雅從容,別管是不是裝出來的,至少看著很自然。

「我們什麼都不想做,只想讓事情平息,恢復如前。」方景楠淡淡地道。

蘇長青道:「喔?搶了王府的貨物,殺了王府的人,你卻想當作什麼都未發生,恢復如前?」

蘇長青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輕笑道:「不覺得很可笑嗎?」

方景楠嘿笑道:「不然呢,你待如何?」

有些人是那種,就算內心再憤怒,臉上也不會露出一絲表情的,蘇長青就是這種人。

他放下酒杯,淡淡地道:「我要知道,背後是誰指使你乾的這些事。如若不說,我王府的衛隊將把你們全部拿下。」

蘇長青說話的時候很平淡,就像兩個人在聊家常一般,但是方景楠知道他沒開玩笑,這就是皇家的做事風格,看似平淡實則霸道。

而這,還是在蘇長青摸不清頭緒的情況下的態度。

方景楠忽地一笑道:「我猜你就會問這個,但我實話告訴你,我們做這一些都是被迫無奈的結果,背後並沒有任何人指使。」

接著,方景楠便從夏米莊開始,陳銀花如何被抓,他們如何破的莊子,以及這次賀典薄是如何威脅他們,強索鋪子的事情,毫無保留詳實地說了一遍。

最後方景楠總結道:「身為一個軍人,總不能坐以待斃吧!你說呢?」

蘇長青越聽眉頭越是皺起。

他不得不承認,他識不明這個臉龐俊秀,看似恭敬守禮,實則傲骨藏身的青年將領。大明皇族的威儀,對他沒有一絲影響。

侃侃而談地,他大聲訴說著王府的蠻橫之處,但在蘇長青聽來,這些蠻橫之事,根本連皮毛都算不上。

更可氣的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說到最後他竟還反問一句,「你說呢?」

蘇長青沉默下來,暗思良久,他道:「你可知道,這些事若只是你們獨自所為,所有人都得處死!」

方景楠忽地咧嘴一笑道:「當然明白,咱們又不傻。」

頓了頓,他正色道:「所以,我也使了一些自保的小手段!」

「喔?」蘇長青曉有興趣地道:「說來聽聽!」

方景楠道:「就在剛才,我與錦衣衛的田百戶說了不少王府的好話呢。不知您清不清楚,我們是與後金交戰立的戰功才得以擢升。而之前與後金交戰時,有幸見識到了王府衛士在救助百姓,趕跑了很多後金兵呢。」

方景楠笑道:「一共兩回,一次是在寧武關外,他們救了幾百個被蒙古人綁押的馬堡百姓。另一次是在應州城外的三河莊,喏,那些村民很多都來了懷仁城呢,要不要我請幾個出來,當面感謝你們?」

砰!

一直優雅從容的蘇長青忽地失了儀態,拍桌而起,他大聲喝道:「殺人誅心,王府與你有何深仇?」

方景楠安然坐著,一臉笑容地看著他道:「別生氣,我們也只是為了自保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你也放心,田百戶是小弟兄長,我送與了他一千兩銀子,只要我們不出事,他是不會把此事上報的。」

方景楠自我坦白地道:「畢竟,弄虛作假的東西,經不住考究,你說對嗎?」

蘇長青深吸口氣,坐了下來,這次對於方景楠嬉笑地反問,再也沒有一絲輕視之心。

這種事情就算最後被澄清是別人有意陷害,但生性多疑的崇禎皇帝,難道不會多想一下?

因為幾間鋪子的芝麻小事,引得陛下關注王府這種事,太犯不著。

蘇長青沉吟起來,不管方景楠的笑容多麼討人厭,至少確定了一事,並沒有人在針對代王。

想到這,蘇長青逐漸安定起來。

蘇長青看著方景楠,奇道:「我很奇怪,你一個軍漢,怎會對皇家的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

「這個嘛……」方景楠笑道:「您還沒說,此事能不能平息呢。」

蘇長青淡聲道:「什麼事情?王府懲處一個仗著家姐是王爺小妾,偷取王府財貨的奴僕,難道也要與它人交待?」

方景楠不依不饒地道:「那夏米莊呢?」

蘇長青無奈地瞪了這個小心眼一般的奇怪男人,道:「夏米莊在王府冊中好好待著,今年收成不錯,收了一萬石米糧呢。」

方景楠心中一怔,一萬石?我去!

「既然如此,守備署衙地小屋陋,就不留長史大人過夜了。」

方景楠竟是站起身,施了一禮,這是要送客了,完全沒有回答剛才那個問題的樣子。

蘇長青被他無賴模樣弄得沒了脾氣,不過事情也算解決,並未出現他擔心的那些棘手事情。

想了想,蘇長青從懷裡取出一張名貼,遞給他道:「以後再有何事,拿著我的名貼,隨時可去王府找我相商,可別再行此激烈之事。」

他算是怕了這群蠻橫卻又心思縝密的軍漢了。

方景楠接過名貼,蘇長青又提醒道:「王府不便與外將多有接觸,請將軍切莫張揚。」

方景楠把名貼收入懷中,又拍了拍道:「大人放心,我們行事的準則就是低調,不會多語的。」

蘇長青再次無語,當街斬殺王府典薄,這還行事低調?

搖了搖頭,蘇長青拱手道:「後會有期!」

說罷他起身便往外走,可沒走幾步,他突然扭頭問道:「在夏米莊時,將軍可曾遇見一位特別的女子?」

「特別的女子?」方景楠想了想道:「沒有呀,大人可知此女名諱,下官若是遇到定當送往府上。」

蘇長青輕笑道:「無需名諱,將軍若是見了,定能知道是誰。」

「喔!」方景楠不明所已地應了一聲,再看過去,蘇長青已然走出了署衙。

呼……

方景楠重重地呼出口氣,剛才與蘇長青的交鋒,並非像表面上那麼輕鬆篤定,後背已經濕了一片。

關於宗室關係,方景楠曾聽說過一個奇聞故事。

不知是崇禎哪一年,有次後金入寇,直接打到了北京城下,把京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崇禎命各路大軍進京勤王,可各支部隊慢的像個烏龜,這時,藩王里有個叫唐王的散盡家財,招集了數千軍丁進京勤王,可事後崇禎卻把他貶為了平民,關押到大牢里去了,可見老朱家對於欲有作為的藩王防範多深。

萬幸,這個事應該是真的,方景楠賭對了。

……

代王府衛隊氣勢洶洶而來,王府長吏入得守備署衙,沒過多久便又率眾而去,守備署安好無恙。

如此高開低走的情況,不知驚呆了多少有心看熱鬧人的眼珠。而這事也是風向標,各個靜看局勢的人,也都有了主意。

……

「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方景楠沒再理會外面吵雜的聲音,第二天,他便令人打了一桿巨大的旗幟,上面寫著『比武大會』四個字,插在了城北外之前他們曾經來招兵之處。

陳老爺整天沒個屁事,見到他就催問招募兵馬的事情,如今初步掌握了懷仁城的局勢後,方景楠終於可以騰出手來,進行人馬招募了。

不過畢竟初來乍道,方景楠沒有直言招募家丁,而是換了個方式,以比武的名義來篩選兵卒。

所有通過首輪比試的人,都可以得到一頓酒肉管飽的大餐招待,後續決出的前五十名及前十名,將得到五兩以上,最高五十兩銀子的獎賞。

五十兩銀子絕對算是厚賞,一時間,整個懷仁城都熱鬧起來,紛紛來到北門,就算沒參加的,也都來看個熱鬧。

安東衛所的二百多兵卒被強制要求全員參加,同時被強制要求的,還有王德純轄下的三百多守城兵卒,以及麻武候轄下的兩百多墩堡兵卒。

這次比武大會,全程由鎮撫朱顏以及於教清那些人負責,按方景楠的要求,比武大會第一輪,便是在一柱香時間舉50斤石鎖60次,或者,一石戰弓五十步外上靶。

這是之前他們來懷仁招募時定下的標準,其實並不算太苛刻,可結果來應募的人沒一個能達標。

這次定下了同樣標準,沒想,經過一天的比試,達標的竟然有三百五十三人。

其中那七百多軍隊的人里,通過的有三百二十二人,算是半數都通過了。而參加的三百多百姓中,通過的只有三十一人。

就此方景楠再次驗證了之前的看法,邊地之中,那些適合當兵的早就被招入軍中了。

這三百多人,將在明天進行下一輪的比試。但已經摸清部隊底細的方景楠,就在當天晚上,獨自一人,帶著之前沒喝完的紹興黃酒,敲響了縣衙的房門。

庭院一角,燭燈之中,方景楠一臉人畜無害地微微一笑,沖文朝衣道:「縣令大人,在下有一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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