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卡車駕駛室的大門戰慄了好幾下,才被人從裡面粗暴的一腳踹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咒罵著從車廂里擠了出來,他穿著同樣式樣的軍官服,身材高大,雖非肌肉賁張式的壯碩,但鋼鐵般的身軀卻處處顯露出力量,和手下的士兵不同,他是個白人,長期的風雨吹淋給他鍍上了一層古銅色,他的腰間別著一支老式左輪手槍,但顯然,更危險的武器來自於那雙骨節明顯的大手。

駕駛室另一側的車門同樣被推了幾次,才被費力地打開,從裡面跳下了一個豹子般矯捷的年輕人,滿臉的野性與桀驁,他沒有佩帶任何熱火器,只是在後腰上插著兩把充滿熱帶部落風格的彎刃砍刀,他棕色皮膚,稜角分明的五官昭示了這是一個混血兒。

中年男人眯著眼睛,先抽出一根充滿熱帶風情的雪茄,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年輕人則拿出望遠鏡,向遠方霧氣籠罩著的椰林望去,嘴裡還在說著:「卡比,你讓我們一大早就出發,跑了幾個小時的路到這裡來,不會只是為了看看這片到處都是的椰樹林吧……噢,我的天啊,這……這是……」

卡比瞪了他一眼,劈手奪過望遠鏡,向椰林望去,只看了一眼,嘴裡的半根手制雪茄就無聲地掉在地上,在他的視野里,茂盛的椰林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如此詭異的景象,讓他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一陣深寒。

年輕男人早就收起了浮滑態度,問:「卡比,這是怎麼回事,」

卡比放下瞭望遠鏡,說:「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讓小伙子們都留下,小心警戒,羅比奧,你跟我到樹林裡看看,把你的刀拔出來,別大意,那裡面可能藏著超出我們想像的東西,」

羅比奧有些吃驚地看著卡比,問:「也許只是一群野獸,用不著這麼緊張吧,你可是……怎麼說來著,相當於六階的傢伙了,」

卡比笑了笑,拔出腰間的左輪手槍,揮了揮,說:「你越來越會說話了,不過,我的老朋友告訴我,如果不小心點的話,就算你是七階,林子裡的傢伙也可能咬斷你的脖子,」

羅比奧聳了聳肩,從腰後拔出砍刀,跟在卡比身後,向椰林走去。

當他們步入椰林時,立刻體驗到了籠罩著整個森林的詭秘森寒,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同時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仔細觀察,仔細傾聽,絕不輕易放過每個細節。

片刻後,兩人把周圍大致環境都過濾了一遍,互相對望一眼。

卡比首先開口,抬頭看著上方,說:「所有的樹葉和椰子都消失了……看上去有明顯痕跡,」

「我來,」羅比奧一躍而起,幾下就竄到了樹頂,比猴子還要敏捷,他仔細看著斷口痕跡,又象只野獸一樣用力抽了抽鼻子,說:「從痕跡上看,應該是人類或者是猴子留下的咬痕,但看纖維斷裂的切面,非常有力量,簡直不象個人類,即便強化了力量也不象,奇怪,它沒有留下任何氣味,咬痕上居然也沒有,」

卡比不懷疑羅比奧的判斷,在叢林中,羅比奧的本能比野獸還要可怕,這個自小在叢林中長大的年輕人也是追蹤和反追蹤的專家,他有著五階的速度和力量,以及同樣五階的感知,完全是野獸的代名詞。

「啃食,」聽到羅比奧的判斷,卡比不由得皺起眉,他環視著詭鷸死寂的森林,深深地吸了口氣,吸入的空氣中似乎也包裹著濃濃的死亡味道,除此外一無所有。

「你說,究竟是什麼東西,才能把這麼大一片的椰樹林啃得如此乾淨,還是說,它們把所有的椰子和樹葉都給帶走了,」卡比問,「還有,它們是怎麼上去的,」他看過四周了,地面和樹幹上沒有任何生物曾落足的痕跡。

樹頂的羅比奧才想到這個問題,臉色立刻變了,這種除了咬痕之外沒有留下任何其它痕跡和氣味的生物,對於羅比奧來說,其實和隱形相差無幾,而且從咬痕的平滑程度看,這一口如果咬在他身上,即便是最堅硬的骨頭也會被一口咬斷,羅比奧忽然從一顆樹跳到了另一棵樹上,察看著上面的咬痕,他一路追查到海邊,才縱躍回來,在卡比面前落下,羅比奧臉色蒼白,冷汗不斷冒出來,說:「咬痕都很新,應該都是在十二小時之內的,最舊的咬痕出現在海邊,而我們這裡的都很新,如果只從這些痕跡上判斷,那麼……」

羅比奧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說:「它們很可能是來自海里,」

「從海里來,,」卡比手中的左輪手槍在巨大的握力下發出一聲金屬摩擦獨有的喑啞**,這支做工粗糙,但出了名的堅固耐用、威力巨大的兇器差點被卡比在無意中捏成一團金屬塊。

森林中一片寂靜,羅比奧和卡比都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卡比才說:「我們再找找吧,肯定還有別的痕跡,只是我們沒發現而已,它們要椰子和樹葉幹什麼,椰子還可以吃,樹葉呢,等等,吃,吃下那麼多東西,總得拉點出來吧,」

羅比奧和卡比的目光立刻投向地面,這條海岸線的沙灘都是珊瑚沙,潔白細膩,偶爾會反射出一點類似光線折射般的螢光,那是輻射的侵蝕,很快,兩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小片黑色的砂粒上,在大片瑩白的沙地中,它們其實十分醒目,只是兩人的注意力都被幾萬棵光禿禿的椰樹吸引住了,以至於忽略了這些碎石一樣的東西。

羅比奧蹲下,抓了一把黑砂在手裡,仔細地嗅了嗅,甚至還用手指沾了一點放進嘴裡,然後呸的一聲,又全吐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的糞便,」卡比一臉嚴肅地問,他沒有取笑之意,而是深信羅比奧的判斷。

羅比奧搖了搖頭,一臉疑惑的說:「這肯定不是糞便,裡面全是炭灰,倒象是燒過的東西,可是這裡怎麼會出現這玩意,」

卡比拿起幾粒黑砂,仔細捻了捻,看著它化成粉灰飄散,搖搖頭說:「比燒得要乾淨得多,倒象是經過超高溫焙燒後的殘渣,我們帶點回去吧,」

注意到這種黑砂後,羅比奧和卡比才看到,森林中到處都是零散的砂粒,羅比奧取出一個獸皮口袋,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小把黑砂,放進特製的袋子裡,他的動作看似不起眼,卻可以將黑砂完整保存下來,一點不沾染其它的東西,在一顆顆撿取黑砂的過程中,羅比奧居然有些走神,不小心捏碎了一粒,他呆呆地看著手指上的粉灰,忽然問:「你不覺得,這……這一切和那首預言詩很象嗎,末日從海上而來,萬木隨之枯萎……」

啪,卡比的左輪手槍失手掉在地上,也打斷了羅比奧的話。

「胡說什麼,那只是瘋子臨死前胡寫的瘋話而已,」卡比斥責著,可是一向冷靜的他,聲音卻在顫抖,出賣了他真正的心思。

羅比奧雖然是卡比的下屬,但和卡比之間的關係顯然比上下級更為親密,他一邊收拾著黑砂,一邊不服氣地嘟嚷著:「瘋子寫的瘋話,我們都知道那只是用來騙那些天真傢伙的說辭而已,誰會真信,你嗎,要只是些瘋話,那我們每個月一次跑到這荒無人煙的海邊來幹什麼,如果只有我們還好說,另外十幾隻連隊也在執行著同樣的任務,這又怎麼說,上面只是在瞞著我們而已,」

卡比臉色鐵青,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彎腰撿起了左輪手槍,然後倒出彈鼓中的普通子彈,然後取出五發彈頭漆著醒目紅色的特殊子彈,一一裝填進彈鼓裡,卡比的凝重也沾染了羅比奧,他收好了黑砂,再把袋口緊緊系上,然後向椰林深處看了一眼,不知怎麼的,感知敏銳的羅比奧總覺得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躲在暗處,正冷冷地觀察著他們。

「這樹林真是見鬼了,我不喜歡這個地方,還是早點走吧,回去把報告一交,讓那些大人物們煩惱去,」羅比奧提議。

卡比點了點頭,沉默著向樹林外走去。

兩人很快回到了卡車停放的地方,黑瘦矮小的本地土著戰士們依然在卡車周圍警戒著,惟一的一名工程兵剛用油桶給卡車加滿了油,此刻正打開發動機蓋,作著例行保養檢查,這輛車少說也經過數十萬公里的行程了,在這路況極度惡劣的叢林中穿行,一不小心就得拋錨。

看上去情況一切正常,警戒的戰士們都充滿了幹勁,狼一樣的雙眼緊盯著周圍,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把獵物撕碎,他們矮小的身軀里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經過針對性訓練後,每個人都可以單獨面對一頭雄獅而輕易獲勝,而且他們極度嗜血,很多時候喜歡生裂對手,直接吞食血肉,在這個處處污染的世界裡,生物的血肉都是難得的補給物質。

羅比奧的目光掃過了戰士們,對他們的狀態十分滿意,他用力打了個口哨,於是分散在周圍的戰士們紛紛跑了回來,在卡車前集合,排的隊伍居然非常整齊。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只除了……少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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