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的那一掌力道很重,短時間內羅豪是沒辦法自由使用左臂了。好在他還給石之軒的那一掌也不可小覷,就算對方是大名鼎鼎的「邪王」,也得養上一段時間的傷不可。

話說一見面就打生打死,天底下估計也就只有他們這對翁婿了吧。

目送石之軒離開此地,李師道一邊調息一邊走入幽林小築。

不出李師道所料,石青璇並不在幽林小築裡面,不然看到她就激起善意人格的石之軒,是不會光明正大的在幽林小築的外面截擊他的。

李師道沒在石青璇居住的地方見到佳人影蹤,便徑直去了自己的居所。

行走江湖的人必不可少是要帶著一些常用藥物的,能夠貼身帶著的一般都是一些金瘡藥或者治療內傷的丹丸。而李師道卻不一樣,仗著有化光的手段,他帶了不少不容易隨身帶著的藥物,這一次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岳山晚年武功盡廢,身體與常人無異,加上山中天氣陰寒,少不了有個頭疼腦熱的,所以他的故居里留下了好幾個藥罐子。李師道拿了一個,用清水洗了一遍,然後自己配了藥草,為自己先熬了一劑治療左肩傷勢的藥劑。

喝了藥劑之後,李師道坐在床上運功消化藥力。長生訣在療傷方面有著顯著的效果,加上藥物的治療,會大大縮短左肩恢復正常的時間。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當夜晚取代白天統治世界的時候,李師道猛地睜開眼睛,心神一動,走出石屋。

在星光月照下,一個窈窕身影沿著小道緩緩從外面走向幽林小築這邊。

是石青璇!

只見她頭上戴著青黑笙帽,身穿乳白緊袖上衣,錦花捆袖,外套乳黃短襖,翠綠色披肩,硃色長襯,以青花錦帶束腰,腳踏尖頭履,悠閒從容的緩步走回來。

這一次出去她沒有掩遮玉容,也沒改變容貌,步履輕盈,手上提著「青絲為籠系,佳枝為籠鉤」的桑籃,隨著她的出現,幽靜的小谷仿似立即充滿了生機一般。

李師道心中歡喜,立即過去迎接。

石青璇看到他出現,俏目不禁在他臉上一掃,露出一絲笑意,輕柔的說道:「怎麼……到今天才曉得回來嗎?」

這句話說得非常親昵,就仿佛是妻子在對好長時間才會來的丈夫進行抱怨。這種不加掩飾的親昵感登時讓李師道有種暢快的感覺,仿佛立於雲端般飄飄然的。

不待李師道開口說話,石青璇突然秀眉輕皺,「你身上怎麼有股藥味?你受傷了?傷在哪裡?讓我看看!」

說到後來,石青璇,疾步走到李師道面前,玉手扯著他身上的衣服,俏麗臉上的關切表情清晰可見。

李師道心中一片溫暖喜意,忙道:「我已經吃過藥了,無礙的。」

「是誰能傷的了你?」石青璇見他的臉色正常,說話中氣充沛,不覺稍微放心下來,接著疑惑道,「除非你去挑戰三大宗師,不然就算打不過也走得了啊。你到底是怎麼受的傷?」

李師道知道石青璇對石之軒這個父親的感情非常複雜,但總體而言還是非常關切的,便推諉道:「這件事情說起來話長……」

「那我們去我屋裡慢慢的說。」石青璇強行打斷他的話,玉手抓住他的右手,往幽林小築深處的石屋走去。

李師道沒想到石青璇態度會這麼強硬,幽幽暗香傳來,本就不太堅決的態度一下子軟化,飄飄然的就跟著石青璇進了石屋。

仍是那間布置清雅的小廳堂,石青璇讓李師道坐下,自己去燃起一角油燈放在桌面上,走到旁邊神態悠閒的烹茶。

算起來,這是李師道第二次進入石青璇的房間,和上一次相比,這一次的感覺截然不同,讓他有種特別溫馨的感覺,就仿佛遠足回到了家裡一樣親近。

石屋內靜的幾乎寂靜無聲。

片刻之後。

石青璇奉上香茗,坐在李師道對面。

李師道左手不便,用右手翻開茶杯蓋,端起來輕輕喝了一口,味道仍是一如既往的好,放心茶杯,忍不住問道:「青璇白天去做什麼了呢?」

石青璇柔聲道:「人家白天去做什麼一會兒再說,師道你還沒告訴人家,為何會受傷呢?」

李師道無奈,便把自己遇到石之軒並且生了打鬥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說道:「想來他是害怕我的身份會把江湖是非帶進幽林小築,所以才會出面警告我。」

石青璇輕輕哼了一聲:「我的事情何曾輪到他過問了。這次好在你沒出什麼大事,不然我一定不會輕饒他。」

李師道心中腹誹:就算不輕饒,你也打不過他啊!

誰知石青璇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般白了他一眼,嗔笑道:「你是不是在心中說人家的不是?」

「當然不是。」

李師道斷然否認,不帶一絲猶豫,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這時候要是有猶豫,就鐵定要出事啊。

石青璇「噗嗤」一聲嬌笑起來:「我只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你幹嘛那麼緊張,是不是真的在心中說我壞話呢!」

「我哪敢啊。」

李師道端起香茗,又輕輕喝了一口。

石青璇嘴角掠出笑意,妙目流轉,欣然道:「我們出去坐坐吧。」

「好啊。」

屋外金黃的月色灑遍小谷每一個角落,石青璇坐在溪旁一方石上,雙足浸在水裡,玉簫隨意地放在身旁,仰起俏臉凝望夜月。

李師道在她旁邊另一方石頭上坐下,側目靜靜的看著。

她仰望夜空的神情專注而神情,讓人生不出打擾的念想。

晚間的山風輕輕拂過,柔順的絲不斷隨風拂到李師道的身上,一股股好聞的清香傳入鼻端,令人有種沉醉其中的感覺。

石青璇櫻唇輕吐,柔聲道:「人的歸宿是否天上的星宿呢?若真的如此,我的歸宿該是哪一顆星兒,師道的歸宿又在哪裡呢?」

李師道默然無語,同她一起望向裝點著無數星點的深邃夜空。

在這一刻,他徹徹底底的了解了石青璇這個人。

由於母親碧秀心的遭遇,她對外界的一切都有著排斥的心理。生活在幽林小築中的她,儘可能的與外界保持距離,以幾乎是逃避的態度遠離人世間的紛爭和煩惱,以大自然的美好填補心靈的空白。

然而人畢竟是群居的動物,就算是再孤僻,再不合群的人,也得在人類的社會中生活。除非是傳說中斷絕了七情六慾的仙佛。

石青璇不是仙佛,所以也就無法避開人類群居的天性。

她執意的生活在幽林小築,儘可能的不去外面,幽林小築中能自給自足只是外在的因素,主要的原因還是她將自己鎖在一個狹小的天地里,避免自己被那些可怕的東西煩擾傷害。

對與石青璇而言,主要的牽掛就是生父石之軒、母親的娘家慈航靜齋,以及……李師道。

先不提李師道,前兩者的立場先天對立,遲早會有一番正面的交鋒。她雖然嘴上不說,心中卻不想見到兩者火拚的景象。可是她又知道,雙方的抉擇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看不到江湖仇怨的地方避世隱居。

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表示永遠陪伴她,可是另外這這無可緩解的矛盾依舊存在。這些從一開始就存在於她心中的心結一日不解開,石青璇就一日無法得到徹底的解脫。但無奈的是,她的心結似乎根本看不到解開的希望。

石之軒不可能放棄統一聖門統一天下的野望,慈航靜齋也不可能終止自己「君權神授」擴大佛門勢力的把戲。

――噗嗤!!

浮現連篇間,嬌笑聲在旁邊響了起來。

李師道扭頭看向石青璇,卻見她笑道:「你這個呆子,我問你話為什麼不回答?是不是在想別的什麼女人,所以心不在焉啊?」

捕捉到佳人眼中的促狹笑意,李師道心中一盪,忍不住說道:「你說對了,我就是在想別的女人。」

石青璇做出一副歡欣的樣子,嫌棄的向外招手:「那太好了!我正想把你甩開呢,你既然有別人要了,那就趕緊離開吧。眼不見心不煩!」

李師道哭笑不得:「我有你說的那麼差勁嗎?」

石青璇嗔目瞪著他,「你這個可恨的呆子!離開那麼久,連一個音訊都沒有傳給我,難道還不夠差勁嗎?!」

「……是蠻差勁的!」

李師道點頭認下自己的罪狀。

這個時候是沒道理好講的――他深知這一點。

其實他就算有心傳迴音訊,也沒辦法和手段達成目的啊。別忘了,幽林小築的位置非常偏僻,石青璇又不想不相干的人來這裡,他的音訊自然沒辦法傳播。

石青璇這麼說有點蠻不講理,不過李師道卻非常喜歡她這一點,並且對這種行為甘之如飴。這種小女兒的態度說明她對自己的親昵和親近,更說明了兩者關係的親密,是情侶間才有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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