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道和石青璇久別重逢,說了好一會兒的情話。

直到月兒轉移到山巒後看不見的地方,幽谷內的林屋隱沒在黑暗中,只剩下滿天繁星和廣闊深遂的夜空時,石青璇俏然立起,微笑道:「隨人家來好嗎?」

不待李師道答應,她就那麼赤著玉足,衣袂飄飄的踏著小溪中此冒彼起的石頭,朝繞往小屋後林木深處的源頭掠去。

李師道起身追在她身後,左彎右曲,深進林木茂密處,驀地視野一片開朗,一道充滿活力的小瀑布從半山隙縫處沖瀉而下,奔流在蒼翠欲滴的山谷崖壁上,到崖底後形成小潭,譚中有魚兒不斷遊動。

石青璇立在水瀑前唯一的一塊大石上,別過俏臉喜孜孜的喊道:「快過來!」

李師道自無不從之理,飄身落到她身旁。

水瀑有如布幕般垂落下來,激起飛濺水花,水滴四外拋灑,在星輝下仿如銀珠萬顆,充滿活力。水流撞擊聲猶如仙樂,一點也不會讓人有嘈雜的感覺。

李師道頓覺精神一振。

石青璇這時別過俏臉往他瞧來,嫣然笑道:「這裡好玩吧?你是除娘外,第一位被青璇邀到這兒的人。」

心中一熱,李師道將石青璇攔在懷裡,柔聲說道:「青璇你放心,以後的日子裡我會一直陪伴你,絕不會讓你難過悲傷!」

石青璇把螓輕輕依靠在李師道肩上,「我既然把你帶到這裡,自然是相信你的。」

李師道無言,摟著石青璇的手微微用力,決定這輩子絕不放開這個女人。

如畫般的優美風景中,李師道和石青璇相擁站在一起,寂靜無言。

半晌。

石青璇直起身子,離開李師道的懷抱,「我讓你跟我到這裡來,並非只是為了看這裡的風景。最主要的是,藏在那裡的東西。」說話間,她伸出纖纖玉指,指向瀑布上老樹盤根交錯之處。

李師道循她指示瞧上去,疑問道:「那裡有什麼?」

石青璇風情萬種的笑著,微微昂,露出天鵝般線條優美的雪白脖子,輕柔說道:「這個山谷是一處谷中之谷的稀奇所在,魯大師正因看中這個,才在這裡築房建舍,本打算作他終老避世之用,其後曉得娘懷了人家後,才把小谷贈與娘。」

繼而,她頑皮一笑:「老實告訴你吧,在水瀑源口的密樹後有一天然洞穴,可通往山內另一秘處,那才是青璇真正起居的地方。」

「你藏的可夠深的!」李師道隨意的笑著說。

石青璇真正住在哪裡,對於他而言並不重要。他和她的關係畢竟還沒密切到那一步,有所隱瞞才是正常的。

偷眼看著李師道的表情,石青璇莞爾道:「生氣啦?好啦,人家叫你來這裡,就是拿東西補償你的。」

李師道下意識的好奇道:「什麼東西?」

說到這個問題,石青璇的臉色突然變得非常平靜,目光轉移到下方的瀑布上,淡然的說道:「那個人留下來的《不死印卷》。」

李師道訝然:原來是石之軒的成名武功……

意識到這點以後,他依舊明白了石青璇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

當年慈航靜齋的代表碧秀心入世,與「陰後」祝玉妍相鬥,偶然間遭遇石之軒,兩者隨後陷入熱戀,不顧正邪不兩立的立場結合在一起,誕生石青璇。

因為此事,碧秀心被慈航靜齋驅逐,她與石之軒生活在一起,欲以愛情感化心若鐵石的石之軒,並且取得成功,令其在江湖上消停了一段時日。

後來,石之軒無法放棄統一聖門統一天下的野望,有意無意的將其最得意的功夫「不死印法」記錄下來,贈給碧秀心,獨自一人離開隱居的地點,攪入江湖紛爭。

碧秀心一心禪悟「不死印法」,反為其所害,早早離開人世。當石之軒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愛妻的墳塋以及滿臉憎恨看著自己的愛女。導致他精神大受刺激,分裂成兩個不同的人格,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絕代高手,一個是愁懷滿襟的墨客騷人和慈父,至今未愈。

石青璇一直認為石之軒是故意遺留下不死印法害死碧秀心的,所以對於石之軒一向表現出厭惡的情緒,並且連他留下來的「不死印卷」都牽連上,一直放在密道中不見天日。

其實關於石之軒到底是不是故意還是碧秀心的,這個話題一直沒有定論。真正知道其中細節的,估計就只有石之軒本人,以及已經死去的碧秀心。不過後來徐子陵質問石之軒的時候,石之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見他當時留下不死印卷未必沒有針對碧秀心的意思。

只不過針對到底是夫妻之間的為難捉弄,還是有意害死碧秀心,那就是兩說了。

尋常的夫妻有時候都會故意為難一下另一半,像石之軒和碧秀心這種才情與武功兼備的美女才子,不和能像瓊瑤小說中的男女主角一樣整天說肉麻的話,那麼故意給對方製造難題、顯示自己的高明,就不失為一項他們夫妻間特有的情趣了。

也許石之軒只是想為難一下碧秀心,而碧秀心也是不想向他認輸,才會殫精竭慮的參悟不死法印最終不幸逝世。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只能怪不死印法太高明了,連碧秀心這樣著名的才女都無法參透破解……

石青璇縱身飛躍到瀑布上方,將密道打開,掏出一卷物什,然後也不把密道重新關好,隨著一陣香風回到李師道身邊。

「這就是安隆和楊虛彥夢寐以求的《不死印法》,你收好了。」石青璇把手裡的物什放到李師道手裡,不放心的叮囑道,「我把它交給你,不是讓你照著練,是讓你了解他的功夫,以免再起爭執被他所傷。答應我,如果參悟不透,千萬不要硬來!」

她的表情非常嚴肅,有過母親的例子,她不想再看到李師道因此出現意外。

李師道點頭,應允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不知進退的人。」

若是一般人聽了這話,一定會因為李師道這話是在說石青璇的母親不知道進退,但石青璇卻知道,他的意思是他不會一時意氣的強練不死印法。

石青璇露出了軟弱的表情,輕嘆道:「希望你說到做到。」

李師道笑道:「青璇你可能還不知道,我這人非常愛惜生命的!再說,我鑽研這武學的原因是害怕他會傷害你,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才不會碰你討厭的東西吶!」

石青璇「噗痴」嬌笑,站直嬌軀,白他一眼道:「偏你這人會說話。反正我已經把話都說明白了,該如何做你自己決定吧。」

李師道移轉身體,變得臉向著她,深情的道:「有這樣如花美眷在身邊,我可捨不得把生命浪費在沒有意義上的事情上。」

石青璇如花玉容突然現出苦惱的表情,故意嘆息道:「你這人這麼花言巧語的,人家有點後悔看上你了呢!」

李師道嘿嘿笑道:「現在後悔可來不及了!」

在水瀑水流豐富多姿的天然樂章下,石青璇幽幽道:「唉!早知道就不讓進我這幽林小築了,弄得現在人家得不到半點逍遙。」

李師道促狹道:「我可沒拿繩子綁著你啊。」

「哼!」

石青璇輕輕跺了一下玉足,嬌嗔的看著李師道,那有別於她以往脫俗清雅氣質的舉動登時讓李師道心跳加快,恨不能把這佳人摟在懷裡好好疼愛一番。

石青璇把李師道雙眼中透露出來的強烈感情看在眼裡,心裡不禁又羞又怯,急忙把身軀轉了過去,背對著李師道,嬌柔的聲音微不可聞的傳來:「好啦,現在夜已經深了,人家要回去休息了,你也趕緊回去吧,身上還有傷呢。」

「那好,我們明天見。」

李師道輕輕點頭。

「……嗯,我有些話要跟你說,你先閉上眼睛。」

看到石青璇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依然站在原地這麼說話,聽到這話,李師道覺得有點奇怪,不過還是洒然微笑閉上眼睛。

石青璇不可能會害自己!

果然,他等到的不是傷害,而是意想不到的禮物。

一股芬香沖入鼻端。

下一刻,他的唇上被人印了一下,敏銳的感覺告訴他,他被人親了。

睜開雙眼,一張俏麗絕世的臉蛋在眼前晃過,一閃即逝,再一細看,石青璇雪白的雙頰浮現著一抹化不開的羞紅,迅離開李師道身邊,飄身離開,借著剛剛沒有關上的密道迅去了谷中之谷里。

「原來是早有預謀的啊!」

摸著似乎還殘存在佳人氣息的嘴唇,李師道最了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達成被美人偷親的成就的。

同時,他隱隱間也有點後悔了:自己幹嘛那麼快睜開眼睛,不然石青璇不會那裡快離開,自己也能享受到更多的溫柔……

不過隨即,他自己就失聲笑了。

看石青璇離開時那副仿佛受到了驚嚇一般的驚慌身影,這一次的主動行為不知道積存了多少勇氣,哪裡會維持多長時間。

嗅著似乎還存在的芳香,李師道負手往石屋走去:「明天一天大約不會見到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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