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也怕巷子深。

尤其是書畫這類作品,倘若不好好宣傳,直到作者死後百年,才在機緣巧合下被人看中,展露名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此時,江賀看著三條路線,稍稍沉吟。

在州府出售的話,哪怕賣出了一個好價錢,也只是被人買回家收藏起來。

有超過九成的可能性,被埋沒在邊荒州城裡。

直接送往彩琅畫坊?

也不是很妥。

自己這幅畫的技藝過得去,成圖卻借用了道法手段進行輔助。

雖說這是自己的無奈之舉,萬一彩琅畫坊的那些畫師很介意,很容易平生波折。

那麼就剩下最後一個選擇了。

【寄於舊友】

這周目開局,江賀在昆州賣畫半年,倒是結交了一些畫師、金主朋友。

不過,這裡的舊友指的並不是他們。

而是燕赤誠。

他身為達官貴人之後,又身處孟朝最繁華的帝都。

只要他肯幫忙宣傳,幫一副精品畫作打響名氣,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而且,當前時間段的燕赤誠,尚處於懵懂狀態,並未確定自身道路,對世間百態不甚了解,也沒辦法行走天下。

江賀這周目要開始提升畫藝,沒時間也沒辦法去帝都。

但是,他卻可以利用畫卷、利用書信等方式。

讓燕赤誠足不出戶,也能閱盡天下諸事。

「這算不算是古老的明信片?」

【你信任友人,遂書信一封,至邊荒州城,寄往帝都永樂道觀。】

【因涉及燕公子弟,驛卒不敢怠慢,加急送至。】

【燕赤誠於永樂道觀修行,收信疑惑,歸屋視之。】

【因你信中所言,其以寄錯,卻又佩你之文采造詣、慕你漂泊作畫之洒脫,遂回信一封,道明實情,倍加惋惜。】

【你又回信,言此乃緣分,又相談投機,邀為筆友,以信聊之。】

【燕赤誠喜不自勝,欣然答應。】

雖然邊荒跟帝都,相隔萬里。

但這點距離,並不能給江賀發揮口才造成阻礙——

不能面談怎麼了?

身為穿越重生者,沒交過筆友,還能沒上過網?

更何況,江賀已經完全了解燕赤誠的性情,僅花費兩三封信的時間,就隔著萬里之遙,把他發展成了筆友。

藉助筆友這層關係。

江賀一邊寫信開導這位剛進道觀不久,心中鬱悶的束髮少年。

順帶把【夜半妖狐】一畫寄了出去,以朋友閒談之間的手法,將那夜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對荒村猜測,告訴了燕赤誠。

孟朝此時正處於盛世,氣運昌隆,四海皆平。

尤其是帝都,許多人從出生到死亡,接觸到的都是這繁華之景。

對大部分帝都百姓,包括燕赤誠而言,邊荒是如此遙遠、江湖是多麼空洞。

就連妖祟鬼神之類的事情,也不過是茶館酒樓里的誌異故事。

更別提那些帝都畫師。

他們平時多是繪畫一些山水美景、或是美人牡丹之類的畫卷,來抒發自身情感。

哪會有江賀這種不怕死的傢伙,特地跑到混亂的邊荒,去繪製光怪陸離的妖祟圖?

因此……

當燕赤誠初見那張【夜半妖狐】,出了一身白毛汗,以為有妖祟現身,險些拔劍便砍。

幸好在揮劍之前反應了過來,急忙止手,才沒有毀滅這畫作。

稍稍放鬆了一下心情。

燕赤誠再看那張夜半妖狐圖,看到那嗜人狐祟,心中對那神秘的筆友,多了些許欽佩。

「原來寧兄口中的邊荒妖祟,竟是這般恐怖……」

「那些邊荒百姓,竟然是在這般恐怖妖祟身邊,艱難求生的麼?」

想到筆友來信,希望將此畫流傳,藉此前往彩琅畫坊,尋丹青之法。

燕赤誠立即有了想法。

他先是回信一封,叮囑筆友多加小心,勿要過於沉浸繪畫當中,身陷險境。

又急匆匆的離開了永樂道觀,回家搖人。

幾天後……

【燕赤誠以信中所述,交於說書先生,形成酒館逸聞。】

【後又展露畫作,令人身臨其境,驚人無數。】

【畫生雪夜斬妖狐一事,在帝都不脛而走,引多人慕名而來。】

【你因持劍畫生,於帝都揚名。】

燕赤誠單純歸單純,畢竟也出身於權貴之家,並不蠢笨。

單純的一幅畫作,縱然再好,也只能在畫師圈子裡揚名,很難迅速流傳開來。

為了幫助筆友,滿足他【揚名】的需求。

燕赤誠找人幫忙,以他的書信與繪畫為模板,譜寫了一段故事,在茶館酒樓進行了一番宣傳——

一幅畫,或許只有部分人能看出其中玄妙。

但如果給這幅畫加上一個故事……

就很容易受到更多人的歡迎。

尤其是許多人聽說,有一名持劍畫生,一邊行走江湖,一邊以畫記錄自己所遇怪異之事。

立即產生了好奇心,跑來茶館,一邊聽書,一邊看畫。

這代入感,就一個字。

絕!

光是看著那副畫,許多人就仿佛成為了那位書生,在雪夜看著美人化狐,驚悚莫名。

這種新奇而又獨特的風格,立即在帝都揚名,甚至形成了一種新的風潮。

許多帝都權貴,都在暗中打聽那位持劍畫生。

想要知道他是否還有其他畫作,是否還遇到過其他怪異之事。

「這是開始追更了……」

江賀看到燕赤誠寄來的書信內容,非常欣慰。

小老弟這波,可是給自己幫了個大忙!

憑藉這波開局,打出來的人氣。

他繼續行走邊荒之地,一邊四處遊歷熘達,一邊記錄那些所見所聞。

【惡虎攔路】、【野狼背屍】、【黃仙討封】……

連續幾幅作品,均在帝都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使得人氣節節攀升。

持劍畫生的名氣,甚至開始通過那些來帝都經商的商客或旅人,向外流傳。

一些茶館酒樓,甚至開始以他為模板,譜寫各種誌異故事……

連載追的不過癮,嫌作者更得太慢,所以自己寫同人?

江賀看到這番發展,不由失笑。

正當他名氣節節攀升時。

卻又在邊荒州域,遭遇了新的事件。

【因舊友幫助,你名聲愈盛。】

【遂繼續行走邊荒,遇光怪陸離之時,繪驚悚妖祟之圖。】

【孟歷一三三八年,良月十七。】

【你路遇荒嶺人家,聞哭嚎之聲,嗅血氣瀰漫,遂持劍而入。】

【見屋中橫屍,老幼皆亡,入其屋中,女子哀嚎,男似妖魔。】

【你拔劍斬殺,迴避而出。】

【少頃,女子和衣而出,垂淚而謝。】

【其言身為樵夫之女,待字閨中,與人情投意合,談婚待嫁。】

【誰知那人交友不慎,其友見女子貌美,心生歹意,潛入樵夫之家,殺人掠女。】

【其言識人不淑,連累家人,無顏苟活,欲追隨而去,望恩公諒解,言罷,自刎而死。】

【你見此慘狀,沉默難言……】

【a:轉身離去、b:入土為安、c:以畫繪之、d:親自干涉。】

江賀手指拂過文字。

看到那悽慘的景象,一時沉默。

縱然是太平盛世,亦不能保證事事平安,更別說這朝廷管控無力的邊荒之地了。

見到這般慘狀,他也只能無言嘆息,做出選擇。

【入土為安】

他並未拿起畫筆,將這般慘相記錄下來。

而是施展道法,將樵夫一家埋葬立碑,又一把火將屋子焚燒殆盡。

惡徒之屍,則直接曝屍荒野,任野狗摧殘。

做完這些,他便轉身離去。

江賀本以為事情到這就結束了。

誰曾想,當他走過荒嶺,來到附近的城鎮之內,正準備買點酒菜,安撫一下鬱悶的心情。

結果又遇到了糟心之事。

【你離開荒嶺,至附近城鎮,欲買酒而醉。】

【卻見官府門前,一老翁被棍棒打出,棄置於地,重傷將死,哀嚎難止。】

【你上前救治,詢問因由,卻聽老翁嚎哭。】

【其言原有一子,敦厚老實,子又娶媳,溫良孝順,本乃樂事。】

【誰知城中財主,知媳貌美,強行擄掠。】

【其媳外柔內剛,自絕而死,其子憤怒,欲要復仇,又被財主亂棍打死。】

【僅余老翁一人,欲要報官,誰知城官被賄,不聞不問,將其亂棍打出。】

【其悲極哀哉,天理何在?】

【你見老翁絕望,怒由心生,遂……】

【a:斬殺官員、b:斬殺財主、c:一併砍了、d:親自干涉】

看著老翁倒在地上,絕望的抱頭痛哭。

江賀心中悶悶,並未多言,直接拍在了書頁上。

【一併砍了】

由於子媳皆亡,老翁徹底絕後、又被官府打了出來,已經絕望悲極。

他跟這位陌生公子說這麼多,只是找個宣洩傾訴的對象罷了。

卻沒想到……

公子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竟是直接起身,悶悶的走向官府大門。

官府大門前,站著兩名衙役。

他們先前將老翁亂棍打出,又看著老翁跟江賀傾訴,站在那裡滿臉冷笑。

傾訴?詢問?

這老頭也是急病亂投醫了。

若是一個仗劍而走的俠客,他們或許還會上前制止一下,防止出現什麼意外。

看這公子細皮嫩肉的,臉色又那麼慘白,顯然有些陰虛,手腳無力。

又是書生打扮,身後背著畫板跟繪筆,多半是個跑出來玩的畫生……

就這?

就那防身用的佩劍,都未必見過血!

此時,兩位衙役看著公子悶悶走了過來,立即持棍呵止。

「衙門重地,來者止步。」

「老丈所言可實?」

公子並未止步,反而開口問道。

兩位衙役對視一眼,笑了。

「這位公子,我勸你少管閒事。」

「你可知曉,那孫財主是什麼人物,那可是……」

衙役吹噓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張了張嘴,一口氣卻上不來,聲音突然沒了,而且伴隨一些暈眩,天地開始倒轉……

當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後,恍然大悟。

我頭掉了。

血色如泉,將鎮衙之獅染紅。

公子邁步入內。

於血中走過,白衣未染塵埃。

一路走過大堂,來到城府內院,一位膘肥體胖的衙官,正追逐少女,嬉笑而樂。

他見到陌生人走到城府後院,有些摸不著頭腦,停步喝問。

「你是什麼人?!」

這就是他的遺言。

公子提著他的頭腦,一路回到衙門外,來到了那位老翁面前,將手中之物棄於地面。

他看著呆滯的老翁,亮了亮手中之劍,輕輕開口。

「如果你覺得沒有天理……」

「這就是天理。」

「我還要再走一趟,老丈,能動麼?」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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