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怒而拔劍,斬狗官之顱,棄置翁前。】

【示劍而言,此乃天理。】

【又攜老翁至城中財主之家,斬其命,懸其屍,血灑豪府。】

【事畢,老翁勸你離開,言大仇得報,如今已無卷戀,殺官滅口之罪,其願受之,勿要牽連於你。】

【你拒之,反送老翁而去,歸於豪府,架設布卷,立群屍之間,提筆而繪,晝夜不休。】

【民官皆亡,驚動州府。】

【官兵得知,趕至城中,將豪府包圍,魚貫而入。】

【官兵入府,見你於血中繪畫,正欲向前,卻被畫中之物所懾,竟似見鬼神,惶恐不敢向前。】

【至此時,你落筆成畫,題名之——】

【人面獸心】

本來這些官兵是跑來緝拿殺官狂徒,都是州府里的一把好手,擁有一身不俗的武藝。

結果,進入豪府裡面時,不經意間看到白衣公子面前的畫卷。

畫卷本身似乎很是普通,背景是豪門大院,豪門之主正在宴請賓客,往來皆為不凡,宴席上更是珍饈美食無數,惹人垂涎。

然而,驚鴻一瞥間。

這幅圖卷又發生了變化。

豪門大院似成了地獄魔窟,那圖上之人皆展露原形,每一位都比妖祟更加駭人可怖,攝人心魄,似要躍出畫紙,張牙舞爪。

恍忽間,他們甚至看到,那宴席上的珍饈美食,似乎不再是各類食材。

反而變成了支離破碎的自己。

畫中自己甚至動了動,仰天哀嚎!

看到這一幕。

諸多官府好手,竟全都一個個呆立在了原地,冷汗直流,腳步似乎跟地面扎了根!

這時,白衣公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他落筆題名,又收起畫卷,將其背負在身後。

一舉一動,皆有條有理,不緊不慢,似乎完全沒有半點懼怕。

他做完這些,直視官兵,平靜開口。

「在下寧平生,因心中不平,遂殺人滅官,繪《人面獸心》之圖。」

「諸位可回了。」

說罷,白衣公子從官兵身邊走過。

那些官府好手,竟全部被其氣勢所懾,無人敢攔。

就這麼讓他離開了豪府,甚至離開了城鎮!

直至城外荒野。

白衣公子走過林間,樹上傳來一悅耳女聲。

「公子,你不是要以畫揚名,得丹青之法麼?」

「如今殺人滅官、又作人面獸心之畫,一旦傳揚出去,必然會受到朝廷追捕……」

「名是揚了,那彩琅畫坊,還會許你丹青之法麼?」

「彩琅畫坊乃畫師聖地,又不是朝廷聖地。」

「我繪製人面獸心圖時,心有所感,已然有所突破。單論技藝,自認不會遜色任何丹青大師。」

「若彩琅畫坊不看畫技,反倒因一些瑣事拒我之門外。」

「那就說明……」

「不過如此。」

白衣公子擺了擺手。

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更何況,我既然選擇行走江湖,繪群妖誌異……」

「若是只繪妖中之妖,卻不繪人中之妖,豈非貽笑大方?」

白裙女子坐在樹枝上,晃著小腳,向下看去。

白衣公子面容清冷,似乎還沉浸在畫作當中,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她晃了晃雪白狐尾,白影從樹枝上消失,卻又出現在了白衣公子身邊,負手附身,側臉看向他。

「公子,今晚想吃什麼?」

「要不我去弄只雞來,做一頓你最愛吃的荷葉雞?」

「沒有荷葉?唔……」

「那就做醉酒雞如何?」

兩道身影在林間行走,似是貼近了許多。

……

【你趁消息尚未傳揚,前往州府,書信一封,闡述事情經過,將圖信寄出。】

【幾日後,持劍畫生殺人滅官一事,傳至帝都,引起軒然大波。】

【燕赤誠亦收你信箋,知曉事情經過,心中震撼憤慨,恨不得拔劍替之,斬殺惡人惡官。】

【其不顧阻攔,將人面獸心圖公布,又附事情原委。】

【燕公後人出面,自然可信,茶館酒樓之人、帝都百姓均感同身受,稱持劍畫生乃俠義之士。】

【然,無濟於事。】

【此事上達天聽,天子因有人公然殺官,又繪圖紀念,覺顏面受損,下令通緝。】

【事情流傳,世人皆知,有一持劍畫生,衝冠一怒,殺人滅官,只為討一公道。】

【惡人痛罵、俠客心往。】

【持劍畫生昔日之作,淪為禁圖,被人悄然封存。】

江賀揉了揉眉頭。

他並不後悔這一次出手,也並不覺得魯莽。

大丈夫行走於世,自當率性而為——

老丈都已經家破人亡,自身也已經被衙役打到重傷,放著不管,一會兒就傷重而死了。

他躺在那裡悲呼,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江賀自然無法坐視不管。

遂用手中三尺劍,為老丈討個公道。

「不過,哪怕真是一個狗官,哪怕他真的貪污枉法……朝廷也不會允許有人替天行道。」

「尤其是當代孟帝,性情涼薄,更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直接下達通緝。」

「這一波,名氣倒是揚了,甚至還名傳天下。」

「但彩琅畫坊願不願意接受,這就不一定了……」

江賀略感困擾。

不過,也稍微一點點困擾罷了。

朝廷通緝、彩琅畫坊拒絕求學,那又如何?

反正他身處邊荒,又有阮香玉庇護,實力再成長一些,隱匿之法效果就能提升上來……

別看孟帝現在叫囂。

再過十年,你且看他。

江賀將注意力,又放回了模擬中。

他都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打算在邊荒繼續遊歷,繪製全套的百妖誌異圖。

等到過個十年左右,實力差不多了,直接去帝都送孟帝上路,解決一下通緝令,再前往彩琅畫坊學習丹青之法。

誰曾想……

書頁右側的文字,悄然變化。

卻是彩琅畫坊主動找上門了。

【你雖被通緝,卻與燕赤誠有所準備,更名換姓,並不影響書信交流。】

【孟歷一三三八年,冬月廿四。】

【邊荒又遇暴雪,你隱匿身形,於州府短居,順路抵達驛站,收取信箋。】

【閱讀來信,你驚訝當場。】

【燕赤誠於信中留言,天子下令後,他將你所繪丹青,以贗品替之,真品盡皆隱匿,悄然寄予彩琅畫坊。】

【彩琅畫坊收到真品後,暗中聯繫,言大師之作,蒙受冤屈,實在惋惜,欲邀你前往畫坊,言可庇護於你,交流丹青之法。】

【燕赤誠請你定奪……】

【a:回信拒絕、b:啟程前往、c:親自干涉。】

彩琅畫坊竟然願意頂著天子通緝,也要喊江賀過去交流丹青之法?

不會是要把自己騙過去,綁起來送給朝廷吧?

江賀思考了一下,覺得不太可能。

雖說天子下令,通緝持劍畫生。

其實力度並不算大。

跟煉魔者、白狐道人這種全力通緝比起來,只能說是敷衍了一下,連賞金都沒有多少。

估計孟帝忙著長生呢,也沒把這真的當回事。

這種情況下。

彩琅畫坊作為畫師聖地,若是礙於朝廷,拒絕江賀入內,那些畫師都可以理解——

但如果利用彩琅畫坊的名聲,把江賀騙來,再抓住獻給朝廷。

這種行為幾乎等於自砸招牌,令天下畫師心寒。

到時候,誰還敢信你彩琅畫坊所言?

「彩琅畫坊一向超然世外。」

「比起一方勢力,更像是一堆畫師聚在一起,平時交流技藝的中立型組織。」

「門檻這麼高,也只是因為不願意跟庸人討論交流罷了。」

「或許他們根本沒把通緝當回事,完全是認為我的作品優秀,才決定拉我進去的……」

江賀露出笑容。

比起【夜半妖狐】、【野狼背屍】等畫。

這幅【人面獸心】,才算是他真正的得意之作。

不僅幫助他突破了技藝的瓶頸,成功躋身大家之位,更是將攝人心魄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

哪怕沒有什麼超凡力量,也足以震懾甲士。

彩琅畫坊的那些畫師,欣賞此圖,於是拉他入伙,看來也不是什麼沽名釣譽之輩。

那就……

【啟程前往】

「公子?你要去彩琅畫坊求學了?」

州府之地,大雪紛飛。

狐尾女子站在門口,幾片雪花發梢抖落,稍顯落寞。

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來的會這麼快。

明明她都已經想好了,等到明年開春的時候,要尋找什麼新鮮果蔬,犒勞辛苦作畫的公子……

她還偷偷跑到酒樓裡面,偷學了廚子幾樣拿手好菜,準備展現一番呢……

「要一起麼?」

女子落寞之時,卻聽到了公子的邀請。

衣裙下的雪白狐尾,微微搖動,抖落了幾朵霜花。

她輕聲道。

「聽說彩琅畫坊在開州,那裡離仇家不遠,很危險的……」

「我聽說開州盛產魚兒,香玉,我想吃魚了。」

「魚?清蒸還是……呸,公子,我倒是無所謂,現在沒有傷勢,哪怕被發現了,也能逃走,但是公子你——」

「如果你被仇家發現跟我在一起,就只能跟我一起浪跡天涯了!」

「彩琅畫坊也保不住你的!」

女子險些被帶偏,慌促解釋。

似乎想讓公子知道,她的仇家究竟有多厲害。

公子卻笑了。

他將手伸向女子頭頂,撫去她頭頂的雪花,開口說道。

「我本來也沒打算在彩琅畫坊待多久,只是去學習一下丹青傳承罷了,頂多幾個月的時間。」

「你若不去,在這等我也好。」

雪白狐尾微微揚起。

女子撇過頭。

「如果我不去的話,萬一公子遇到危險,只有這點力量,出了什麼事情,我豈不是要在這裡等很久很久……」

「去麼?」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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