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極樂城。
夕陽西下。
晚霞之中,那一隻身軀半步十境的搏瘋鴉,倒在了地上。
鳩淺雙手無力地下垂,拖著疲憊欲睡的神體,來到了秦豪身邊。
他看了眼秦豪臉上的銀色面具,覺得這一抹銀色和初帝的髮絲的色彩有些不謀而合。
今天發生的很多事情,有些奇幻,有些虛假。
好像全世界都在陪著他演戲。
可笑的是,鳩淺自己並不知道劇本,一切都是即興表演。
最後,結果是好的。
那一隻差一點殺死自己的搏瘋鴉被自己一箭射穿喉嚨,殺了。
鳩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心。
一般來說,一隻半步十境的大妖是不該在一箭之後就倒下的。
但是,事實就是那隻搏瘋鴉倒在了自己一箭之下。
恍若沒有神魂的行屍,身體死了,它就死了。
鳩淺心情有些異樣,說不上來的那種奇異感覺。
他不知道這算是不算喜悅,至少應該是沒有那麼開心。
即使那些跟隨他們一同前來的西秦將軍們都喜極而泣,相擁大笑。
鳩淺卻提不起一絲笑意。
今天凌晨時分,天還沒完全亮。
鳩淺便被秦畫叫醒,讓他跟隨西秦斬鴉大軍趕往極樂城。
到達極樂城的時候是正午時分,期間沒有一絲一毫的休息時間。
原本鳩淺以為他們會布置一番,搞點陷阱什麼的。
誰知看到搏瘋鴉的第一刻起,他們就動起了手。
鳩淺原本打算在第一時間就參戰,助他們一臂之力。
但是怎麼說呢,鳩淺後來算是奉旨旁觀。
他站在一個秦豪指定的位置練習拉弓,別人在戰鬥,他在臨陣磨槍。
是的,你沒聽錯。
就是練習拉弓,匪夷所思的操作。
拉弓啊,居然還需要練習。
神傳弓在鳩淺手上幾乎是能夠得心應手,瞄哪兒射哪兒。
秦豪覺得給他這麼樣一個命令,好像是在玩弄他一樣。
鳩淺開始也覺得他聽錯了,多次確認。
最後確認,秦豪就是這個意思。
於是,鳩淺只好像個傻子一樣站在一個距離戰場五里外的城樓頂上練習拉弓。
按照秦豪的說法,拉至滿月一百次,最後一次對準搏瘋鴉射出即可。
只要射出去了,這一趟鳩淺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鳩淺當時心說這還不簡單?
於是,他一鼓作氣連續拉開神傳弓至滿月,一次,兩次,三次...十五次。
十五次後,鳩淺發現了一絲異樣。
每一次拉至滿月,他所需要使上的力氣變大了。
前後相鄰兩次沒有感覺,第一次到第十五次所使用的力量差距已經引起了鳩淺的注意。
難不成滿月而不發對於神傳弓而言是蓄力?
蓄力越到後頭,拉開神傳弓所需要用的力氣就越大嗎?
鳩淺原地冥想片刻,沒有人告訴他答案。
鳩淺遠遠地看著秦豪,秦豪風輕雲淡,渾然不覺得自己身在極樂城,隨時都有可能上西天。
鳩淺覺得這應該和他有關。
於是,鳩淺靜下心來開始認真地想一個傻瓜一樣拉弓。
十六次,鳩淺還是輕鬆的拉開。
一直到第八十次,鳩淺感覺到了明顯的吃力了。
但是,鳩淺是一個倔強的人,只要不是無力抗衡,他絕對不會心生放棄之意。
就這樣,鳩淺一次又一次地拉開神傳。
第九十七次,鳩淺已經汗流浹背,雙手疼痛無比。
第九十八次,鳩淺已經感到全身的肌肉撕裂的疼痛,需要以腳踏弓,才能拉至滿月。
到了第九十九次時,鳩淺已經忍不住調動了全身的力氣,累得自己滿頭大汗,憋著一口不服輸的傲氣,最終才一點一點地拉至滿月。
第九十九次拉至滿月之後,鳩淺覺得他用力過猛,眼珠子都快爆炸了。
鳩淺覺得他可能...第一百次拉不開了。
不因為別的,他的手臂已經在發出不受控制的劇烈的顫抖。
這是一種強行使用肌肉力量過度勞累的後遺症,上一次他拼了命地使用力氣與對手角力,還是小時候跟野豬對頂。
當時事後,他的手臂三天沒有抬起來過。
搏瘋鴉正在將西秦的一干人等追殺得東逃西竄,哪裡會留出時間給他恢復呢?
神傳弓在鳩淺的手中跳舞。
鳩淺竭盡全力地拿住弓,還是連弓都快握不住了,手指都合不到一起。
鳩淺在這一刻,才明白一百次對於自己來說是一個多麼難以完成的事情。
或許秦豪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極限是九十九,所以才將任務目標定到一百吧?
可笑的是自己任務都還沒有完成就開始嘲笑秦豪。
鳩淺覺得自己蠢透了。
怪不得秦豪不願意與人解釋什麼。
解釋了他也不會信。
若非事必躬親發現無法完成,就這一個任務鳩淺就可能會取笑秦豪一輩子。
不過,鳩淺第一百次還是拉開了。
就在那隻搏瘋鴉即將一爪踩中鳩淺的時候。
看到搏瘋鴉的巨掌在自己的眼中越來越大時,鳩淺明白了一件事。
秦畫昨天隨口揶揄他的話,也不是跟他開玩笑的。
鳩淺真的會再次經歷一次搏瘋鴉的踩踏。
有些攻擊經歷了一次就會知道,這是極其致命的,絕非戲言。
鳩淺前不久才經歷過。
為此他可謂是本該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如果不是身邊有兩個十境的人幫了他一把,鳩淺必死無疑,連和不死之靈對弈的機會都不會有。
那一剎那,鳩淺對生命的渴望使得他的體內迸發了無窮的力量,血液驟然沸騰了一下。
隨後,他快速拉開神傳弓,一道雷箭洞穿了搏瘋鴉的巨掌,然後穿透了它的喉嚨。
搏瘋鴉被擊中之後,身軀搖晃了一下,轟然倒地。
......
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情,鳩淺還是一陣後怕。
他一百次拉弓只證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
秦豪是一個瘋子。
如果自己射不出來那一箭呢?
必死無疑。
除了死,一點兒別的可能性都沒有。
靠著這裡的一群半吊子真九境人類,攔都攔不住搏瘋鴉意圖將他碾成肉泥的利爪。
這是拿鳩淺的性命在賭博。
鳩淺看著秦豪,心裡湧出了一股強烈的恨意。
秦豪似乎是感受到了鳩淺的殺意,對著他轉過了頭。
「每一個聰明的人都會受到這個世界的詛咒和怨恨,你知道嗎?」
秦豪摘下面具露出一張皮膚白皙,容貌邪魅的臉,對著鳩淺笑道。
看著秦豪猶如深淵一般噬人的眼睛。
鳩淺身體猛地一抖,一種心悸感衝上腦門。
那是一種洞穿一切的目光。
在這種目光之下,所有秘密都將無所遁形。
鳩淺遵從本能,害怕地朝旁邊縮去,臉色由脫力的蒼白變成恐懼的慘白。
秦豪低了低頭,輕輕一笑,然後戴上了面具。
「你終有一天會知道的。越聰明越痛苦,你什麼都懂了,別人也還是會將你當做一個瘋言瘋語的傻瓜。」
說完,秦豪好似覺得枯索無味,緩緩地離開了此地,朝著秦畫等人的方向走去。
鳩淺呆坐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看到秦豪對著秦畫說了什麼話,西秦的眾人朝他看了一眼,之後便一個個地沖天而去。
他們離開了。
將鳩淺一個人留在了極樂城。
「誒!你們別丟下我啊!」
鳩淺反應了過來之後,提起一絲力氣,跟隨他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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