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淺和秦微涼兩人沒有什麼目的,完全是依著秦微涼的性子,隨意走動。
兩人看到一座小城,不知勾起了秦微涼的回憶還是怎麼,她很是令鳩淺驚訝的落了下去。
說是小城,其實不是小城,只是幾十間矗立在風沙大漠中的屋子。
兩人落地不久,迎面便走來了一個氣喘吁吁地白衣書生。
鳩淺看他的面孔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但是,應該不是知道名字的那種熟悉。
畢竟,鳩淺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認識他。
剛才那種熟悉,可能是因為這個人和他二哥一樣,也穿的白衣玉袖裝。
這個年輕人是齊一門的,不知到來此所為何事。
秦微涼看了眼鳩淺,問道:「找你的?」
鳩淺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是找你的,或者就是路過的。」
只見那人一步步走進,最後停在了鳩淺和秦微涼的身前。
看來,他也不是路過的。
那就一定是來找他們兩個的了。
鳩淺攤了攤手,觀其氣息,修為剛到上三境,大概是神玄境初期。
修為挺低的呀,這個樣子還能在亂獸奔襲的西秦活這麼久?
不錯呀!
鳩淺突然就對這個傢伙生出了一分讚賞。
「報上名來!」鳩淺大問。
「齊一門弟子,齊昭示。」年輕人以禮作揖。
不認識!
鳩淺翻了個白眼,雖然他和二哥齊一都是姓齊,但是鳩淺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聽說過。
「小伙子,你來找誰?」鳩淺隨手掏了掏耳朵,有些心不在焉。
「我來此,討個說法。」齊昭示聽到鳩淺叫他小伙子,挑了挑眉,心說我可比你小不了幾歲,說完各指了指鳩淺兩人。
秦微涼和鳩淺相視一眼,交換一下信息,發現兩人皆不認識這個齊昭示。
但是,他是為他們二人而來。
不過…七境修士問九境修士討說法?
是不是腦子秀逗了?
真想討點什麼說法,最起碼先把修為提上來吧!
不懂實力相近的人才有講道理的資格嗎?
這是西秦,可不是南齊。
鳩淺覺得這人讀書腦子讀壞了,正打算擺擺手將之驅離,秦微涼走上了前去。
「你想跟我討什麼說法?」秦微涼是個講道理的女子,雖然身在西秦,但是她可能是因為見過齊一的緣故,她還是對齊一門中的白衣書生們印象頗好。
她願意花點時間和他交談幾句,反正幾句話的功夫什麼也不耽誤。
「我想問問西秦公主,你西秦為何要滅拜神候,然後你西秦在我門主大典上借我齊一門的二十億靈石等寶物何時歸還?」齊昭示感受著鳩淺散發的強者氣息,雙腿發抖,但是還是鎮定著開始以心結印。
齊昭示是個修行天賦難以登頂的人,他有自知之明。
萬千道法,他居然是親近戰陣類的道法。
眾所周知,墨海境內沒有多少陣法的痕跡。
齊昭示當時知道這個消息時,便知道他此生無望北去與那些兇猛妖族之獸搏鬥了。
但是,飽受齊一門君子文化的薰陶,他幾多深思,還是想為這個人間多做點事情。
特別是,老先生將門主齊一於人間會上所得的《平亂齊一策》交給他的時候。
他從中學到了一個陣法,名叫固步。
固步:以人為陣,畫地為牢。人不死,牢不滅。
他學會了這個陣法,連先生和門主都沒有發覺。
齊昭示認為這是上天給予他的使命,特意給他降下了任務。
為什麼唯有他看懂了這個陣法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所以,他走出了齊一門,隻身一人來到了西秦。
離開宗門的時候,門中老先生正與他說到先生坐而論道,君子起而行之。
他覺得,先生說得對。
與其,他呆在齊一門一生一世,當一個可有可無沒有什麼大作用的閒人,不如用自己的一丁點價值去賭一賭人族的未來。
齊一門中的承其因果,擔其福禍的說法,齊昭示是相信的。
他也想將自己的因果和心愿傳下去。
所以,他想好了人選,那就是被譽為人鏡的鳩淺。
於是,他提前一步,離開了齊一門。
當然,齊昭示一開始的目的只是想在少年起而行之的過程中給自己一個生的意義。
最後,在一路上見到了凡間民不聊生的情況之後,他決定看看造成這種情況的罪魁禍首。
於是,他踏上了西北黃沙之地。
這一來,就是多年。
可以說,他是在鳩淺之前離開了齊一門,也是在鳩淺之前去往了西秦。
他覺得,若是真有天意,在齊一門外,他還是能和鳩淺相遇的。
至於為什麼去西秦,因為齊昭示不僅對西秦很有興趣,他還想知道為什麼西秦最近動作如此詭異。
萬一,這一趟西去沒有遇到天意,反而讓他齊昭示撞破西秦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呢?
那他豈不是可以將這個陰謀帶回齊一門,助他齊一門一臂之力?
隨著齊昭示一同離開齊一門的還有他寫給持白子的一封遺書,其中有他這一輩子想做又沒有機會去做的事情,還有他此次前來找尋答案的理由。
遺書向北,他向西。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先走一步,還真的就同時遇到了他最想遇到的人。
齊昭示覺得這就是天意,此地便是他最好的歸宿。
既然天意已來,那他還有什麼好畏懼的呢?
這就是他生的意義啊。
來到這世間,然後去完成上天給予他的使命。
若是錯過,此生萬死難逃其疚。
......
面對齊昭示的疑問,秦微涼臉色一變。
關於拜神候,西秦就是復仇,然後明搶。
這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剛好齊昭示也沒有多問。
但是,至於西秦向齊一門借了東西這件事情,秦微涼就完全不知情了。
她甚至都不覺得西秦需要跟齊一門借什麼東西,搶完拜神候,西秦陡然富有了一大截兒。
關於齊一門,她只知道,父王曾經帶著一群人去過南邊。
「鳩淺,他說的可是真的?西秦向齊一門借了東西?」秦微涼知道鳩淺在齊一門中呆了很久,齊一門門主大典時他也在那裡。
那麼,鳩淺必定知道實情。
「哎呀,這不重要啦。」鳩淺尷尬一笑,覺得這小老弟在玩兒火,不想提及往事。
「說!」秦微涼頓時怒目而斥,她怎麼能容忍西秦做出借了東西不還的這種挫事呢?
西秦兒郎光明磊落,一諾千金,有借有還。
「你爹借的,怎麼?女神妹妹,你還想幫你爹還啊?你還得起嗎?」鳩淺覺得秦微涼秀逗了,這種事都說了不重要還要問,於是調戲了她一句。
秦微涼頓時被鳩淺說得一愣。
鳩淺猜到了秦微涼肯定是這個反應。
搞得好像你知道了有啥作用似的,你說了不算數,知道了又還不起,白搭。
確實,秦微涼就是想還,也是有心無力。
二十億,可不是小數目。
哪怕她秦微涼是西秦公主,也是沒有能力償還的,何況貌似還有別的寶物。
秦微涼陷入了尷尬當中,眼神左顧右盼,躲躲閃閃,在思索著如何回答齊昭示的話才好。
齊昭示善解人意地沒有出聲,慢慢地走近了他們。
鳩淺對七境的小修士毫不設防,隨他接近。
雖說此時鳩淺仍然是人仙境巔峰的實力,但是在北海鳩族祖地中經歷返祖和血脈繼承等等機遇之下,鳩淺此時已經是一個妖獸完全體了。
戰鬥力飆升不說,都已經有可以與那些踏足真九境多年的老年選手一戰的實力了。
這是名副其實的跨兩境對敵戰鬥,如果真九境和凡上九境算兩個境界的話。
只要鳩淺他願意,他隨時可以浴火成鳳,點亮腹中神火,返祖成鳳凰的形態。
那時候,鳩淺輕易一拳便可以打破力量桎梏,發揮出真九境之人的實力。
鳩淺覺得這齊昭示估計就是拿著初帝的劍都劃不破自己的皮。
於是,鳩淺壓根沒把齊昭示的鬼鬼祟祟放在眼裡。
齊昭示十分驚喜地接近了鳩淺。
這種輕而易舉,使得齊昭示覺得連老天都在幫他。
於是,在鳩淺和秦微涼的驚愕之下,異像陡生。
只見,齊昭示刷的一下跪在了鳩淺腳邊,然後喜極而泣地抱住了鳩淺的大腿,喊道。
「嘿呀,抓到你了。」
說著,齊昭示立馬催動了陣法。
一個綠色的陣法圖案慢悠悠地出現,將鳩淺和齊昭示圍在了裡頭。
鳩淺和秦微涼頓時哭笑不得,他們皆知,這齊昭示只是神玄境修士。
沒有任何一種陣法能夠彌足單體兩三個大境界的實力差距。
更別說,這種當場布下,連陣眼都不一定穩固的陣法了。
「喂,你別耍賴皮啊,我可不欠你齊一門的錢。」鳩淺覺得齊昭示是抱錯了腿。
鳩淺快速分析,這孩子可能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的原因,退而求其次,本來是要跪地求秦微涼的,最後選擇抱住了他。
男女授受不親這是齊一門門生經常念叨的,鳩淺在那一百日的聽學中也是聽得耳朵起了繭子。
但是,說實話,鳩淺被一個男的抱住,心裡是有些噁心的。
「過去!」說著鳩淺將打算將齊昭示一腳踹開。
這時,為了緊緊抱住鳩淺,齊昭示心一狠直接咬住了鳩淺的褲子。
「不,我不鬆手。」齊昭示吱吱嗚嗚。
秦微涼感覺有些尷尬,對著齊昭示說道:「你放心,我以西秦公主的人格擔保,我們西秦欠的,一定都是會還的。我父親不還,我還,反正不會賒欠你們齊一門的。」
按道理來說,作為勢弱的一方,得到強勢的債主壓上自己人格這樣誠懇的保證,應該會見好就收了吧?
秦微涼都這麼誠懇地答應還帳了。
但是,齊昭示沒有。
他甚至表示對秦微涼的勸說充耳不聞,頭都不抬一下,反而咬住鳩淺褲子的牙齒更緊了些。
大有一種我今兒還就賴在你腿上了的決絕。
鳩淺臉色一黑。
「你確定你今天是來討說法的嗎?我怎麼感覺你就是專門過來逮住我的。」鳩淺挖挖鼻孔,伸出腿甩來甩去。
「沒錯!我就是來找你的。」齊昭示喜悅不已,甚至他大感自己已經挽救了無數黎民於水火之中。
說出這句話時,齊昭示臉上的笑肌還在顫抖。
鳩淺和秦微涼麵面相覷。
這傢伙,是真在笑?
「你是不是看不清局勢?我們比你強很多很多。」秦微涼善意提醒道。
「先前討說法都是託詞,我的目的就是求你幫我。」齊昭示咬住鳩淺的褲子不放口,也不妨礙他解釋緣由。
秦微涼頓時難受了,原來先前都是她的自作多情,這人就不是來找她的。
想來也是,齊一門既然已經借出去了,怎麼會派一個這種實力的門人專程跑到西秦腹地來追-債呢?
一番思索之後,鳩淺和秦微涼全都覺得自己上了當。
這齊昭示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鳩淺。
但是,這也奇怪了,鳩淺能幫到他什麼?
鳩淺知道,二哥齊一此時就在齊一門,還需要他幹嘛?當吉祥物啊。
「求歸求,你能不能在把我的腿鬆開先?」鳩淺心說你這拉拉扯扯就很不君子了嘞!
「不能!鬆開你就跑了。」齊昭示斬釘截鐵。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鳩淺無語。
「說,你打算讓我幫你什麼?」鳩淺決定先和這小伙兒講道理。
「你讓她先離開,我不能讓西秦的人知道。」齊傳生空出一隻手,快速地指了下秦微涼,然後繼續抱緊鳩淺。
秦微涼一路上不知道有多想甩開鳩淺,此時聽到這話頓時求之不得。
於是她還沒等鳩淺開口,二話不說就溜之大吉。
咻的一下子,飛天而去,三兩息後秦微涼便不見身影。
鳩淺見狀臉色一黑,耐著性子問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承我之遺志。」齊昭示覺得馬上就要大功告成,心都要跳出了胸口。
所謂承先人遺志,開後世太平,這是齊一門中代代相傳的口諭。
那這個承他的遺志是什麼意思?鳩淺有些狐疑。
「你活得好好的,有遺志不知道自己去完成嗎?你讀書讀傻了吧你?」鳩淺大感此人腦癱,遺志這東西,是死人才有的。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明白麼?
「我馬上就要死了!」齊昭示第一次覺得死亡是一件快樂的事情,特別是在一切都如他料想的那般發展的時候。
萬事俱備,只欠他齊昭示一死。
那就死吧!
「你這什麼意思?病入膏肓,臨死之前逮住我碰我的瓷兒?」說著鳩淺將神識強行侵入齊昭示的身體,檢查了一番他的身體狀況。
健康得很,生龍活虎的,哪裡有一點兒要死的樣子?
鳩淺覺得這齊昭示在開玩笑,頓時垮下了臉。
但是,齊昭示卻認真地解釋道:「難道你不想我剛才布下的陣法是什麼嗎?」
「不想!」鳩淺不假思索,現在他只想追他的女神秦微涼。
因為,鳩淺有預感,再過不久秦微涼就要離開他的神識範圍了。
到時候西秦這麼大,他又不知道秦微涼會去哪兒,上哪兒去找她去?
鳩淺可不關心你這狗屁陣法是什麼,反正肯定困不住他。
齊昭示大驚,萬萬沒想到鳩淺不按套路出牌,頓時急得快速說道:「別挪步…」
但是,齊昭示說這話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鳩淺已經打算直接沖天而起,帶著這不鬆口的齊昭示一起飛天而去了。
就在鳩淺剛挪開半步,調整飛天的姿勢的時候。
齊昭示,噗嗤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染紅了鳩淺整個大腿。
「怎麼回事?」鳩淺明明沒有動他,而且,他生龍活虎的,不可能突然受傷。
突然,鳩淺記起了此地還有陣法,立即抱守心神,神識內窺,查探自己身體中的異樣。
全面而又詳盡的一番查探之後,鳩淺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怪了。
腿上的血跡是真的。
難道這個陣法就是傷害施術者的?
「這個陣法叫固步,也叫固步自封,一旦陣法成形,陣中施術之人就不得離開。」齊昭示覺得他還要死了。
剛才鳩淺那一小步,他已經丹田盡毀。
此時,齊昭示的腹部大概成了一攤碎肉,靈氣因為失去了儲存的地方,正在迅速流失。
按照這個速度,很快,齊昭示就會死去。
這正合他意,只是這過程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痛苦。
痛得他眼睛都不想睜開。
「解開!」鳩淺冷冷地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解不開的,我只學了布陣,陣眼就是我自己,解不開的…...」
齊昭示還在嘔吐鮮血,此時他的鮮血已經流滿了鳩淺整條大腿。
鳩淺感到十分難受,他算是搞明白了。
此時,只要他離開,齊昭示就會死。
合著拿自己的命來逼我接受你的因果對吧?
鳩淺覺得這真是被精神強暴啊,這天下居然有拿自己的命來威脅別人的?
是不是傻?
「我再說一遍,我可不會念及我和齊一門之間昔日的什麼舊情,你動不了就動不了,你鬆開手和嘴,我要走了。」鳩淺語氣冰冷。
他平生最討厭被人逼迫,還是這樣的逼迫。
齊昭示沒有說話,咬住鳩淺褲腿的牙齒更加用力。
這是無聲的拒絕。
鳩淺又動了一下,齊昭示發出一聲沉悶的慘叫。
這一次,齊昭示經脈寸斷,快不成人形了。
但是,齊昭示還是沒有鬆手。
鳩淺對付這種死意已決的人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他甚至感覺一開始就把齊昭示的手砍斷牙齒打掉就好了,省得他受這麼重的傷。
秦微涼已經走遠,再不趕上去她的氣息就要消失在天邊了。
「人鏡,給我個痛快,然後承我遺志吧。」齊昭示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像一個布袋一樣掛在鳩淺的腿上,奄奄一息。
剛才鳩淺的嘗試,使得他早已重傷瀕死。
此時,他能夠說話,已經是靠著非凡的毅力在支撐。
齊昭示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然後死去。
「你以為我不敢?」鳩淺眉頭一挑。
說完,他就走出了固步自封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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