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分子經過千萬次碰撞,出現一次火花。

我們向來只記得那個舉世矚目的一,而忘記了在此之前曾有無數次的前赴後繼。

這便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

若是有命運,那命運本身又是什麼呢?

鳩淺不信命運。

所以他實在無聊的時候願意當一個以殺證道的莽子。

誰攔路,殺了再說。

殺得等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那麼命運又是什麼呢?

回答不了吧?

信命的都是蠢貨。

是沒有搞清楚什麼是巧合與人禍的蠢貨。

站在天境山之前,鳩淺有些茫然。

就和這些個和他一起上山的人一樣茫然。

一時之間,鳩淺有些不知為何自己要那麼聽話的來這裡。

......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天境山,隸屬於算命山群。

算命山,也就是墨海神棍的聚集之地。

這裡魚龍混雜,因為擋不住迷信之人的愚昧,算命山成了一小撥人眼中的聖地。

聖地嘛,總得有聖人才算是聖地。

神棍和術士就是這裡的聖人,他們掌管一切,仿佛一言間可定人之生死別離。

其神通廣大,凡人莫敢不摘帽瞻仰。

不過,術士與神棍,還是有所差別的。

在這裡,大多人都是神棍,他們騙術一流。

真正的術士萬中無一。

鳩淺來到這裡是因為得到了一個人的邀請,天境山山主掌孤先生。

就在昨天,也就是生財城上空大雨將歇,西秦軍民入駐的時候。

東方世家收到了一張帖子,邀請鳩淺來天境山一敘。

鳩淺開始連天境山在哪裡都不知道,直到裴三千提醒,他才明白過來。

天境山本身不算有名,但是山中出過一個人,因而山出名了。

那個人就是以前的人間秘使,仙人小童!

小童這個人聽說是死了很久了,鳩淺是知道的。

但是,他不明白天境山邀請他來是什麼意思。

所以,鳩淺看在自己沒什麼事情的份上,就帶著裴三千和裴青絲來了。

早上到這兒一看,鳩淺才知道這裡來了多少人。

成千上萬,他們都拿著帖子。

和自己手裡不一樣的帖子。

天境山山下的有兩個長相極其醜陋的人,一個牛頭一個馬面,丑得讓鳩淺不忍直視。

應該是守門的人,他們一直在瞧著各色賓客手上的請柬。

他們看了眼鳩淺手中的帖子,便打算帶著鳩淺上山。

「請跟我來!」兩人身前帶路。

裴三千和裴青絲也想上來。

但是,兩人攔下了她們。

「天機不可泄露,還請二位慎重考慮一下要不要上山。」牛頭說道。

這個帶著牛頭的人,很明顯是在阻攔兩女上山。

裴三千想要問問題。

馬面說道:「天機不可泄露,考慮好了直接跟上來即可。」

兩女一頭霧水。

什麼天機不可泄露?

哄鬼的吧?

鳩淺覺得這兩個醜陋的傢伙是嫉妒他有兩個侍女,於是一手一個將兩女摟住。

「天機個狗屁,出了事我負責。裴青絲裴三千不要怕,跟你家公子來!」

說完,鳩淺豪氣萬丈地帶著兩女一步登到了山頂。

此時,牛頭馬面還在山腳。

他們透過雲霧看著兩女朦朧的身影,相視一眼,銅鈴般巨大的眼睛裡滿是惋惜。

牛頭:「一定會死一個!」

馬面:「今晚誰出門誰死!」

兩個醜陋的傢伙在山下嘀嘀咕咕,鳩淺等得不耐煩了。

「上來啊,磨磨唧唧幹嘛呢?」鳩淺對著兩人吼道。

兩人相視一眼,會心一笑後,緩緩而上。

鳩淺翻了個白眼,神識掃過天境山,有一種此間不是人世的怪異感覺。

一種強烈的違和之感,蔓延在鳩淺心頭。

稍稍疑惑之間,鳩淺忍不住捏了捏手下的柔軟。

入手鳩淺那個心神蕩漾啊。

有彈性。

或許是因為太有彈性,鳩淺有些愛不釋手,又捏了一下。

就在這時,裴三千憨憨開口揶揄道:「公子,手感如何呀?」

這話一問出來,裴青絲便一臉無奈。

這種時候,不動聲色然後臉色羞紅就好了嘛,為什麼非要出聲打擾此間旖旎呢?

美妙的感覺即將消失,裴青絲覺得好可惜。

果不其然,被裴三千一提醒,鳩淺恍然大悟。

「還可以!」

說完,鳩淺尷尬一笑,悻悻地從兩女身上挪開了手。

鳩淺不著痕跡地摸了摸頭,快速踩著小碎步

誒,我又沒說不願意......

裴三千想要將鳩淺拉回來,手伸至半空,發現自己沒有想好措辭,只好默默地看著鳩淺離去。

「姐姐啊,你好笨哦!」

裴青絲嘆了口氣,跟隨鳩淺而去。

妹妹話里的埋怨顯而易見,裴三千頓時自責不已,氣惱地跺了跺腳。

她實在想不到是哪裡出現了不對,原地苦想一陣後,咬著嘴唇跟上了鳩淺和妹妹。

這一次,她留了個心眼。

她發現了自己總是不合時宜地說出一些傻話,一開口就使得一切背離心中所願進行。

裴三千跟在兩人一步之後,看著前面的兩人,心說:或許,鳩淺更喜歡裴青絲一點是有原因的。

為了搞清楚這個原因,裴三千決定靜靜地打量兩人,著重關注妹妹裴青絲的行為。

跟了一路之後,她總結出了一點東西。

裴青絲永遠都走在鳩淺半步身後,鳩淺快她快,鳩淺慢她就慢。

每隔兩息,裴青絲就側過頭看鳩淺一眼。

每到一處景色宜人之地,裴青絲就小聲在鳩淺身邊詢問和提醒。

談笑間,裴青絲總是保持一副嬌羞的模樣,時不時掩嘴輕笑,從來不曾在鳩淺面前露出過大白牙。

最重要的是,裴青絲眼中看向鳩淺時,眼中總是有一種顯而易見的崇拜。

那種崇拜和歡喜,旁人便能看出來。

裴三千回想一下自己在鳩淺身邊時的表現,頓時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曾幾何時,自己走在鳩淺身邊時都是旁若無人,大搖大擺,目光幾乎都不在鳩淺身上。

偶爾回頭看鳩淺幾眼,還都是滿含嫌棄的白眼。

若是真的嫌棄,又談何喜歡呢?

裴三千心裡湧起一絲難過。

看著裴青絲小鳥依人般站在鳩淺身邊,裴三千由衷地羨慕。

她走在兩人身後的步子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慢到了最後,裴三千乾脆停下了駐足欣賞前方的那一對璧人,心中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多餘的人。

裴三千突然覺得自己差勁極了,嘴唇一噘,好想哭。

就在這時,鳩淺猛然回頭。

「怎麼?腳斷啦?再在後面吊著小心我大巴掌伺候你!」鳩淺就納悶兒了,這個裴三千是不是有點問題,越走越慢。

「來啦來啦!」被鳩淺這一吼,裴三千立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收了回去,然後小跑步似的跟了上去。

她屁顛屁顛的模樣,別有一番風致。

待到裴三千老老實實地走到鳩淺身邊時,鳩淺發現了一絲端倪。

裴三千的眼眶紅紅的。

「你哭啦?」鳩淺問道。

「沒有沒有!」裴三千羞惱不已,快速擺手,低下了頭。

「有啥不好承認的,這山上有些怪異,我一上來就感到了一絲不舒服,現在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傷感。」鳩淺神識將這個小山探查了十來遍,一無所獲,心情不爽。

見到鳩淺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心思,裴三千頓時鬆了一口氣。

然而,知姐姐莫如妹妹。

裴青絲很準確地捕捉到了姐姐的動態,拉住鳩淺就快速說道。

「公子,姐姐都是因為你剛才只理我不理她,所以她還不開心的。」

裴青絲一邊說,一邊對著裴三千心神傳音道:「閉嘴,不用謝。」

裴三千還沒有反應過來,鳩淺便對著她綻開了笑臉。

「是這樣嗎?裴三千!」鳩淺眯著眼睛問道。

裴三千一下子怔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記住了妹妹的提醒,捏了捏衣角,低下了頭,憋住了心裡下意識想要反駁的念頭,沒有說話。

鳩淺見狀心情大好,伸手溫柔地摸了摸裴三千的腦袋。

「誰讓你走得那麼慢的!傻瓜!」

說完,鳩淺不待裴三千回答,再一次摟過裴三千,將她和裴青絲攬入懷中,腳尖一點朝著天境山的石壁趕去。

眨眼間,鳩淺便來到了目的地。

他輕輕地放下兩女,忽然發現裴三千的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幹嘛?

傻啦?

鳩淺有些意外,想要一把推開裴三千。

就在這時,裴青絲快速戳了鳩淺一下。

鳩淺回頭看向裴青絲,只見她雙手合十,作祈求狀。

眼中滿是讓鳩淺不要驚擾了裴三千此時的模樣。

裴青絲一邊祈求,一邊指了指靠在鳩淺身上的裴三千。

鳩淺順著裴青絲指尖看去,裴三千一臉沉醉地靠著鳩淺肩膀上,嘴角還有一絲夾雜著晶瑩的笑意。

那個樣子,看起來傻透了。

鳩淺翻了個白眼,還是想要一巴掌扇醒她。

突然,裴青絲心神傳音了一句,抓住了鳩淺的手。

「公子,姐姐很喜歡你的。求你了,就讓她靠一會兒吧!」

裴青絲話語裡的焦急,攔下了鳩淺下落的大手。

鳩淺真的夠了。

裴三千喜歡自己,就有人幫著她說話。

自己喜歡秦微涼,就得被三番五次地無情驅趕。

鳩淺放棄了,覺得裴三千比自己要快樂多了。

於是,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像個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

趁鳩淺一個不注意,裴青絲也靠了過來。

「過分啦啊!你怎麼也靠過來啦!」鳩淺惡狠狠地瞪著裴青絲,心說她是無意的也就算了,你怎麼能也這樣做?

然而,裴青絲微微低頭,小心翼翼地看了鳩淺一眼後便靠在了鳩淺的另外一邊的肩膀上。

「公子兩碗水要端平,對我們姐妹不可以厚此薄彼。」說完,裴青絲乾脆也像裴三千一樣閉上了眼睛。

鳩淺頓時大感氣憤,手剛剛抬至腰間,想了想又放了下去。

「算了,待會兒靠完了乖乖挨打啊!天下可沒有免費吃的午餐。」鳩淺提前告知裴青絲。

「嗯。」裴青絲乖巧地點點頭,心說:打吧打吧,脫光了打才好呢!

鳩淺嘆了口氣,翻眼看著晴空,無奈地想到:「這兩個傢伙要靠多久啊!」

其實也沒多久,莫約一刻之後。

裴三千傳來了輕微的喊聲。

鳩淺低頭一看,裴三千再一次靠著自己睡著了。

上次,是在齊一門。

人間四戲降臨人間的時候。

裴三千連那種鬼哭都經受不住,鳩淺幫了她一把她就順勢睡著了。

這一次,鳩淺讓她靠一會兒,她又睡著了。

裴青絲有些驚訝於姐姐的神經大條,絲毫沒有光天化日之下的警惕感。

她輕輕地抬頭,離開了鳩淺的肩膀。

「公子,姐姐一場好夢來之不易。反正姐姐醒了之後都是要挨打的,不如你乾脆把她抱在懷裡吧,到時候公子隨便施暴,我幫你把姐姐的手摁住。」裴青絲一邊說一邊將鳩淺的手臂輕輕地往裴三千身上拉,言語中滿是誘惑。

「嘭!」

鳩淺空出的手快速給了裴青絲一個暴栗。

「想得美。」

鳩淺頓時覺得這個丫頭得寸進尺。

「公子,你打了我了哦,不許鬆開姐姐。」裴青絲捂著腦門兒,咧了咧嘴。

鳩淺正想說我就是要鬆開,裴三千在睡夢中像是抱住枕頭一樣,輕輕抱住了鳩淺,依偎在了鳩淺的懷裡,咂了咂嘴。

裴青絲見狀輕輕掩嘴一笑:「呵呵,姐姐睡得挺香的。」

「服了這個呆瓜了!」鳩淺頓時沒了脾氣。

這裴三千個痴呆貨,站著睡著了也就算了,還這般放肆。

鳩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氣歸氣,鳩淺也明白裴家姐妹這段日子的難過。

東方世家,不,封家人三番五次的不成器,可是使得她們傷了許久的心。

鳩淺在東方世家中呆了一段時間,有一夜無意間聽到裴三千和裴青絲在通宵商量怎麼讓他不要生封家的那些凡人的氣,言語間全是無力和焦急。

讓她們兩個腦子不夠用的笨女人管理一個沒有多少自覺的凡人家族,實在是有些為難她們。

鳩淺嘆了口氣,揮手間地上巨石拱起,變成了幾塊方凳。

鳩淺輕輕坐在其上,像是抱住一個小孩子一樣將裴三千抱在了懷中,任由裴三千將頭埋在自己懷中。

不得不說,安靜下來的裴三千,比活蹦亂跳的裴三千順眼多了。

裴三千一閉上嘴,天地間也少了許多刺耳的噪音。

裴青絲靜靜地坐在了鳩淺身邊,問道:「公子這是打算接受我和姐姐了嗎?」

「嗯?」鳩淺不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接受啊,公子應該知道我和姐姐嫁不出去了吧?」裴青絲抿著嘴循循善誘。

「還有八十八年,這八十八年我應該只會愛那個女人。如果你們願意等的話,我應該會和你們在一起。」鳩淺斜了裴青絲一眼,直言不諱。

距離,上次護送秦微涼回西秦,已經過去了將近十二年之久了。

裴青絲不知道鳩淺的八十八年是什麼意思,但是她知道,這一定是一個很重要的數字,對鳩淺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八十八年後,公子就一百二十歲了吧?」裴青絲問道。

「嗯,差不多吧!」鳩淺沒有細算,覺得算這些東西沒什麼意義。

「兩甲子時間呢。青絲好羨慕她呀,公子許給了她一個人這麼久。」裴青絲看著西邊,總覺得那個女人太過於優秀,讓她們望塵莫及。

「也沒多久,就一百年。算是一個對自己的承諾吧。」

「公子對自己的承諾?我還以為是對她的承諾呢!」裴青絲莫名有些歡喜,不是約定那就太好了。

只要不是約定,就不用害怕那個女人臨時起意的插手了。

承諾,是最毒的毒藥,也是最好的解藥。

關鍵時候,能解開自己的心結。

「嗯,對自己的承諾。她不在意我的什麼一百年。我不能判斷自己對她的感情能不能跨越時間,所以就考驗自己一下吧。」鳩淺抱著裴三千,對著裴青絲笑了笑。

「嗯,公子一百年後之後就是餘生了嗎?」裴青絲嘿嘿笑道,眼中有些貪婪。

鳩淺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們先努力活著吧,我覺得你們就算白了頭髮,我都不會老。」

長生路上,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或者自己,而是無情的歲月。

歲月如同一把柔水刀,不知不覺間便奪走了每個人所愛所恨的一切。

當驀然回首時,才會發現自己對於現在還不夠珍惜。

裴青絲鼓著嘴巴,用力地點了點頭。

姐姐會比我活得久。

裴青絲心裡悠悠的落下這句話,沒有說出口。

半晌之後,裴青絲問道:「公子覺得你最終會和她在一起嗎?」

「誰?」鳩淺抱有一絲僥倖心理,覺得可能不是那個人。

「秦微涼,那個絕美絕美的女人。」裴青絲捧著臉說道。

聽到裴青絲這樣說,鳩淺突然看到懷中的裴三千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在睫毛顫動一下後,裴三千抓住他衣服的手更加用力了一分。

鳩淺覺得裴三千真是傻透了,睡著了也能流露出一股傻氣。

「人活一世,不是每一個心愿都要達成的。」鳩淺淡淡說道。

這時,他突然記起大哥對他說過的話。

若一切都如我所願,我一定不快樂。

鳩淺展顏一笑,覺得大哥的心情,他是真的懂了。

於是,鳩淺對著裴青絲鄭重地搖了搖頭。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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