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的選擇,讓得鳩淺十分不滿。

當然,鳩淺不是因為刺玫選擇留下然後泄露西秦的秘密而不滿。

而是因為鳩淺覺得自己的屁股被刺玫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踹疼了。

鳩淺快速地從地上跳起來,一腳撂翻站在床上,氣勢洶湧的刺玫,然後將她摁在了床上。

「你個死女人居然還敢踹我?欠揍!」

噼里啪啦,嘿呀嚯哈!

一頓拳拳到肉的猛攻之後,鳩淺心情大好。

刺玫捂住身前身後,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手少長了幾條,居然防不住鳩淺的亂拳,委屈巴巴地縮到了牆角。

半晌之後,鳩淺思緒平靜了下來,將刺玫拎著扔到了床下,將裴三千推倒,趟回了原處。

「說吧。有關於你西秦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吧。」鳩淺嗅著芬芳,洗耳恭聽。

刺玫緊咬銀牙,長長地呼了幾口氣,說道:「我再告訴你之前希望你明白,霧裡看花,知道的越多就會越迷茫。你確定要知道嗎?萬一你被軍師偉大的布局給策反了就不好了。」

說句實話,刺玫希望鳩淺和西秦保持距離。

軍師這個人,她覺得還是有些冷血的。

越是才能有用的人,便是會越被軍師利用和驅使。

軍師曾說過,鳩淺乃人中之鏡,心思單純,是最好的棋子。

刺玫不希望鳩淺成為一個棋子,即使下棋之人是西秦的軍師,秦豪。

刺玫突然覺得自己挺自私的。

在家國與私情這邊,總是忍不住維護私情。

最可笑的是,鳩淺好像不怎麼喜歡她...如果喜歡,為何碰都不碰她呢?

刺玫覺得自己現在是鳩淺招招手就會心甘情願的褪下衣衫的那種女人,萬千姿勢她都擺得出來。

然而,男女的思維方式不同,導致鳩淺註定不知道刺玫話語裡的深意。

鳩淺只覺得刺玫在小看他,有些不爽。

「少廢話,讓你說你就說,不要你擔心我的立場。」鳩淺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呸,你不識好人心。」刺玫覺得鳩淺蠢透了,最起碼好好地想想自己的話吧?

刺玫看鳩淺就覺得他完全沒有動腦。

軍師的計策是他直接告訴你他的目的你都解不開的,你到底有沒有警覺啊?

「說不說?不說就滾!話多。」鳩淺覺得刺玫是真墨跡,側過了頭,吻住了裴三千的小腹,留了個『我不開心』的背影給刺玫。

刺玫臉色一黑,拿鳩淺實在是沒了辦法。

她嘆了口氣,將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娓娓道來。

西秦關於秦豪的故事太多,刺玫閉上嘴巴的時候,已經是破曉了。

鳩淺和裴三千姐妹兩聽的是心驚肉跳,震撼不已。

在不知道秦豪的這些事跡之前,鳩淺是覺得世上不會有這種十幾年一件蠢事都不做的人的。

秦豪不只是自己一件蠢事都沒有做,還抬高了整個西秦辦事的效率。

行事千萬件,出差錯者萬不存一。

大道並行,目的齊一。(PS:此齊一非齊一門的齊一,意為齊而一。)

鳩淺早已在刺玫講述的中途從裴三千軟香溫玉的懷中脫離,坐直了身子,神色逐漸凝重。

刺玫做這一切是有目的的,那就是讓鳩淺清楚地知道他自己想要殺掉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最好是有自知之明,趁早選擇放棄。

不然,刺玫覺得鳩淺連和秦豪同歸於盡,玉石俱焚都做不到。

這不怪刺玫太抬舉秦豪,術魔二字真的並非浪得虛名。

小看秦豪的人,至今已經沒有能夠喘氣的了,全部死了。

鳩淺短暫陷入沉默,視線從刺玫的臉上移開,徐徐看向了神獸山。

鳩淺知道,不問還在守著秦豪。

他眼中不死鳥之眸閃爍著紫光,能夠透視木屋,清晰地看見神獸山上的秦豪和不問在談笑風生。

忽然,他發現秦豪朝著他這裡看了一眼,然後滿含深意的笑了笑。

靠!

他知道自己在窺視他。

鳩淺心中大驚,站起了身上。

三女只見一陣金光微閃,鳩淺消失在了原地。

鳩淺修習的空間遁法已臻化境,能夠逃脫目視的程度了。

當然,只是逃脫目視的程度是不夠的,強度夠密集的神識還是能夠捕捉到空間大門打開的痕跡。

下一刻,鳩淺出現在了秦豪等人之前。

胖胖像是非常害怕秦豪等人一樣,抱著花王身體瑟瑟發抖,不敢到處亂跑。

司正,不問,還有秦豪,仍舊坐在昨天的位子上。

三人圍桌,空出的那一方有一杯還冒著熱氣的清茶,顯然是為鳩淺準備的。

在看見鳩淺到來之後,秦豪對著不問和司正笑了笑,勾了勾嘴角。

「願賭服輸,兩位大人,還請離去。」

秦豪淡淡地說道,一句話令得司正果斷離開,令得不問猶豫不定。

「聖僧?沒事的,人各有命。小人若是能得好死,這神獸山的風水也不錯。」秦豪對著不問勸說道。

不問想了想,看了眼鳩淺,心神冥想了一番,從鳩淺身上沒有感覺到了暗藏的殺意,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凳子。

片刻之後,鳩淺成了距離秦豪最近的人。

要殺要剮,真的就悉聽鳩淺之便了。

然而,鳩淺此時對於秦豪卻再也提不起一絲殺意了。

秦豪是一個術士,他改變的從來都不是方向,而是事情發生的細節。

這意味著什麼呢?

這意味著,齊一不做那件事,也會死。

知道了這一件事情之後,鳩淺的心沉了下去。

「我會死嗎?」鳩淺對著秦豪問道。

秦豪搖了搖頭。

「那你呢?」鳩淺再次問道。

秦豪悽慘一笑。

「我早就已經死了。」

聽到這句話,鳩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神識對著秦豪猛地撲去。

秦豪沒有抵抗,任由鳩淺窺探了自己浩瀚無邊的識海。

侵入秦豪識海中的剎那間,鳩淺臉色猛然變得蒼白。

他吞了口唾沫,覺得精神有些恍惚。

秦豪的識海寬闊無垠,其中有很多人的記憶光影,其中甚至還有...鳩橫日落與他的。

鳩橫日落和秦豪根本就不是一個時代的人,關於北牆的情形,秦豪卻從一個存在於過去的人記憶中得到了信息。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手段?

鳩淺不知道,努動了一下嘴巴想要提問,思索半晌但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從何問起。

刺玫向他很詳細地將秦豪介紹了一遍。

然而,站在秦豪面前,鳩淺還是覺得自己對他一無所知。

似乎是看出了鳩淺的糾結,秦豪笑了笑安慰了一下鳩淺的情緒,順手指了指對面的位子。

「坐著說吧,我為你倒了杯茶。」秦豪笑道。

鳩淺心裡有些空蕩,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那般執著於殺掉一個死人過。

他緩緩提步前行,坐到了秦豪留給他的位置上。

「術士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存在?」鳩淺原本想說人,但是鳩淺覺得術士已經不算是人了。

術士只是一個擁有人類體形的怪物。

「遙遠的一個國度中曾有人這樣稱呼一類東西。叫做催化劑。」

「催化劑是什麼?」鳩淺皺了皺眉頭,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加快或者減慢一件反應的進程的東西。」秦豪自斟自飲,一邊說一邊點頭。

仿佛,他對與這種比喻很滿意。

「你就是催化劑?你可以做到任意減慢了加速一件事情的發生?」鳩淺想到了一點事情,驚恐出聲。

「算是吧。我一般不減慢,只加快。我對許多人還是有一些偏愛的。」秦豪直言不諱。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人族服務?」鳩淺問道。

「廣義上可以說是,狹義上是西秦。」秦豪做兩面解釋了一下。

「這也包括你陷害二哥的事情嗎?」鳩淺沉聲問道。

其實鳩淺有很多理由痛恨秦豪,但是其中最致命的一條是他陷害了齊一。

是因為秦豪陷害了齊一,所以鳩淺想要殺了他。

鳩淺覺得可以這樣理解。

「解釋這件事情之前,我先告訴你一點別的事情,你願意聽一下嗎?」秦豪問道。

「你說吧。」鳩淺拿起了茶,一飲而盡。

「有關於長歌當歡的。你想好了要不要知道。」秦豪留給了鳩淺一點時間,希望鳩淺考慮充分一些。

然而,鳩淺幾乎是沒有猶豫便點了點頭。

「我有些後悔一意孤行將天境山毀了,我覺得我還沒有看清楚。你說吧。」鳩淺直言不諱地說道。

「其實,他們遲早會死。」秦豪癟了癟嘴,說道。

「人都遲早會死,你這話說了等於沒說。」鳩淺有些不滿,這個回答,他很不滿意。

「但是,能夠提前去死,他們很快樂。」秦豪攤了攤手。

鳩淺眯起了眼睛。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鳩淺沉聲問道。

「子非我,安知吾不知魚之樂?」秦豪順著鳩淺背了一句,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不待鳩淺接著往下背誦,秦豪繼續說道:「上山的人才會以已度人,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山上的風景,所以才會嘲笑下山的人。徹悟了大是大非之後,世間發生的一切陽謀詭計其實都是昨日煙火,全然在於胸中。以己度人的方式是懂不了一個成熟的人的。你還是一個孩子,經歷的太少,根本不懂得自己真正愛什麼。」

秦豪覺得很可惜,鳩淺一旦懂了,人鏡也就碎了。

往前走就是毀滅,但是不往前走就是渾噩,起點與終點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鳩淺皺緊了眉頭,心中有些不快,但是找不到地方反駁。

「大叔他們,確實都明白自己真的想要什麼。但是,這不是你利用他們的理由。」鳩淺覺得秦豪的回答還是無法讓他滿意。

「心甘情願就不要談什麼利用了吧?仿佛說的好像我利用不利用他們就能改變事情結果一樣。風雪庵的那些和尚願意為那些遲遲不肯離去的百姓而死,那是他們的選擇,與西秦有什麼關係?合著你哪一天拉不出屎還要怪大地母親沒有幫你?」秦豪翻了個白眼,看到了一點點自己身上的殘缺之處。

這些殘缺之處,就是所謂的人性。

人性歸為一處其實就是任性。

何為任性?

我思故我在,脫離一切存在的道理建立空中樓閣。

出現了問題,便是天錯地錯他人之錯,反正錯不在我。

秦豪的話,沒有人情味。

鳩淺覺得有些刺耳。

鳩淺知道,之所以他會覺得刺耳,只是因為事情關係到了他的所親所愛。

換個對象,鳩淺聽到這些話,眼皮都不會多跳一下。

長歌當歡,二哥,都是他在意的人。

「還需要我解釋一下長歌當歡每個人赴戰的真實理由嗎?他們可是思忖了很久才做的決定參戰的。參戰就是長生之路斷絕,他們可比你清楚多了。」秦豪悠悠地說道,作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不用了。我知道一些,不知道的就不去深挖了。你說二哥吧。」鳩淺現在相比於緬懷過去,更關心活著的人。

二哥齊一身上...埋下了一顆地雷。

很危險。

「齊一是那種會用道德捆死自己的人。」秦豪有些傷感,他覺得這種人才最應該得到世界的原諒,然後好好地活下去的人。

但是,現實最殘酷的地方就是:即使世界都原諒了他,他還是自困於心,無法脫離。

仿佛他就是一個真的想死,而外人又救不活的人。

「這其中有你惡意設計的地方嗎?」鳩淺眼神躲閃,輕聲問道。

「那肯定有啊。」秦豪心說你自己難道感覺不到嗎?我已經撥弄了許多人間大勢了。

「你!」鳩淺勃然大怒,拍桌而起。

剎那間,由塵埃聚斂的石桌因為鳩淺的憤怒再次化為塵埃。

「你聽我說完。」秦豪眉頭一皺,覺得鳩淺太過於衝動,話都不願意聽全嗎?

「你最好解釋清楚,讓後跟我在人間的所有人面前解釋清楚,不然我一定殺了你。」鳩淺將雷跳貼在秦豪的頸邊,狠狠的威脅道。

「你應該謝我!齊一一定會死,但是我替換了一種他更喜歡的結局。」秦豪視頸邊的雷跳於無物,看著鳩淺清澈的大眼冷靜地說道。

「我呸,你憑什麼這樣覺得?萬一你是錯的呢?」鳩淺緊緊的揪住秦豪的衣領,將他舉了起來,握住雷跳的手氣得直直顫抖。

「那你殺了我吧,然後你再去品嘗殺了我之後的苦痛與悲哀。」

「反正你就算殺了我,你也能獨自逃掉仙人派來的追捕,你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我還可以告訴你,你殺了我之後,刺玫,裴三千還有裴青絲,今天就會為了讓你先逃跑,死在神獸山上,之後還有很多像長歌當歡一樣看著你,呵護你的人願意為你前仆後繼。」

「等你醒悟過來,痛徹心扉的那一天,你便可以君臨天下,到時候你天下無敵,人間億萬生靈的生死就在你是一念之間。」

「你到時候可以憑心意,斷長生,成為北冥最強的一個萬法之神!」

「但是那時,你的身邊就一個你在意的人都沒有了。」

「你愛的人會因為你殺了我而對你恨之入骨,覺得你做了一件罪不容誅的壞事,從此對你生死不顧。」

「而愛你敬你膜拜你的人則會全數死在仙人刀下,無人生還。」

「到時候那個人間剩下的所有人,全部都會視你為不詳。」

「你來吧,那就是我希望看到的人間大勢發展得最快的一種捷徑,這就是我今天來到這裡的理由。」

「只要你殺了我,一切都將重新洗牌。」

「但是,你是哪種願意為了所謂的人間付出你和愛你的人的一切的人嗎?」

「我原本可以讓自己說得每一句話都讓你喜悅得心花怒放,你知道嗎?」

「我今天將自己送到這裡,就是讓你選,要不要走那一條最方便的捷徑,否則你憑你自己能找到我身在何方嗎?」

「你在選,我也在選,我在選最好的人間!」

秦豪一口氣快速地將以後絕對會發生的一種可能性擺到了鳩淺的面前,整個人像是脫了力一般,臉色蒼白至極。

他說了很多他本不該說的話,將初帝分給他的一絲造化消耗一空,再一次回到了以前虛弱得瀕臨死亡的狀態。

鳩淺握住雷跳的手抖了一下,仙劍掉在了地上。

他握住秦畫衣領的手也緩緩地鬆開,眼中擠出了一滴痛苦的晶瑩。

最可怕不是被人設計陷害,而是你知道,事實本就如此。

半晌之後,鳩淺問道:「二哥原本會死在誰的手上?」

「東楚楚家之人,具體是誰,不重要。」秦豪心說這是一種已經不會發生的可能性,告訴你也沒什麼了。

「那現在呢?」鳩淺問道。

「我不能告訴你,你一旦知道了就會去阻止的。」秦豪搖了搖頭。

「你說吧,我一定不阻止。」鳩淺輕聲哀求。

「不。你知道的已經是夠多的了。」秦豪眼神看向鳩淺,知道他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你快說!你信不信我殺了你?」鳩淺雙眼變得一片赤紅,一把將秦豪逮住摁在了地上,歇斯底里地怒吼。

鳩淺乃是一名真九境的修士,秦豪只是一個凡人之軀。

其中的天地差距,無可比擬。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下摁的動作,秦豪便已經被鳩淺壓得氣息奄奄,生機飛逝。

眼見就要一死而去。

鳩淺被秦豪生命力的快速流逝給驚醒,急忙施展出時光逆轉,將秦豪恢復了過來。

「我一直都信,但是我不怕。心甘情願便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所是我最渴望的榮耀。」秦豪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再一次品嘗到了死亡的滋味,還是那般熟悉。

鳩淺癱坐在了地上,抱著頭,覺得世界都變暗了。

適時,分明正值破曉後新陽東升。

半晌之後,鳩淺淚流滿面。

他哭著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二哥一直想讓他幫助人族,一直都想讓他幫助人族......」

鳩淺自顧自地啜泣,感到一絲由心而生的無力與絕望。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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