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你不懂,我佛慈悲

其實鳩淺不想和老和尚發生什麼衝突。

因為他知道,老人是個好人。

但是,這個好人執意要攔住他愛的人的去路。

「老衲想試試瘋的厲害。實不相瞞,世上最後一隻瘋被殺掉,相傳就是我風雪庵的前輩捆著餓死的。」老和尚此時已經不當眼前這個沒有一點人樣的東西是人了,只當他是傳說中的瘋。

鳩淺不懂老僧為什麼要這樣說,好似就是故意為了自己一樣。

但是他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看到那隻北海雲霧之中的獸像是被撥動了逆鱗一般,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嘶吼。

那隻瘋獸頓時發狂,瘋狂在宮殿殘垣之間亂竄,所見活物一個不留,皆撕成碎片,一時間獸鳥皆狂,又是一大群野獸被趕出了雲霧。

一波規模巨大的獸潮,就這樣再次發生。

這好似只是腦海中的瘋意傳來的記憶。

現在的北牆以北,應該少有土地不在海水之下。

鳩淺就在北海那隻獸發狂的時候,突然感到頭腦中出現一股極其強烈的殺意。

這份殺意,瞬間吞沒了鳩淺的意識。

此時的鳩淺眼中再也沒有了一絲清明,赤紅的雙眼裡再也見不到一絲人性。

瘋獸是不會用劍的,利爪和肢體就是它最好的武器。

所以那把鳩淺歷盡千辛萬苦,殺了四個凡上強者才奪得的仙劍,雷跳,就這樣被鳩淺嘭的一聲丟在了地上。

戰鬥來的比老僧想像的更快,應該說鳩淺出手的速度比他想像得更快。

待到老僧舉起重新煉化好的缽盂迎向撲面而來的利爪時,利爪已經劃破了他的雙眼。

要怪就怪老僧站得太近,又反應的太慢。

鳩淺一招便讓老僧失去了一雙眼睛。

到此勝負已分,接下來便是分生死。

我生,你死。

一擊擊中,瘋獸自然不會就此罷手。

瘋不餓的時候,對待獵物只有一個嗜好,那就是將之撕成碎片,看漫天血雨,然後開心地桀桀怪笑。

這也是鳩淺現在的心情,只想撕碎,撕碎一切,撕碎世界。

所以,老僧在片刻之間便受到了鳩淺瘋狂的攻擊,身上出現了千萬道猙獰的割痕。

鳩淺雙腳也已經化作利爪,此時鳩淺雙腳抓住老僧的肩膀,將之摁在地上,雙手利爪像不知疲憊的尖刀,一下一下的攻向老僧的腹部。

鳩淺三下狠刺便破了老僧的防禦,隨後就是一面倒的攻擊和凌虐。

刀過濺起的鮮血,已經混合著煙塵將鳩淺身旁的空間染成一片血霧…....

若是有人眼尖,還能看到空中飛舞著被鳩淺抓碎的細肉和斷成碎片的腸子。

場面從一開始就變得極其血腥和噁心,此時當眾人看到空中飛出一根白色肋骨時,有的人再也無法容忍自己當看客,衝進了血色的戰場裡。

裴家姐妹忍著想吐的衝動,站在遠處,目不轉睛的遠遠看著場中鳩淺撕扯那個風雪庵老僧人的血肉。

她們此時心頭的情緒可謂是複雜至極。

即使她們心心牽掛的人此時大占上風,她們也沒有任何喜悅。

反而是更加的心痛,心痛得讓她們感到窒息。

場面因為參戰的人變多而更加殘忍和血腥,讓人越來越不忍直視。

原本老僧一人時,除了鳩淺桀桀的怪笑聲之外,沒有一聲風雪庵里僧人發出的慘叫。

可等到有幾個人加入戰場後,悽厲的慘叫便瞬間迸發而出,逐漸刺痛,刺透,眾人的耳膜。

凡人被野獸撕成碎片向來只能發出一聲慘叫便氣絕身亡,你若不去看屍體的慘狀,想必也就那般模樣。

但是修士不一樣,神魂還在之時,身體能活好一會兒。

所以他們的下場更加悽慘。

至少你聽見他們悽厲無比的慘叫之時,腦中已經有了慘樣。

很快,血色的霧完全擋住了人們的視線。

慘叫聲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停止下來,不再折磨生財城裡抱著被子瑟瑟發抖的凡人。

早在不久前,秦畫死戰東楚眾人之時,生財城就毀了西北角的半座城牆。

膽小的凡人,很多都等不到現在的好戲就已經被嚇死。

膽大的現在也有一些沒有崩住的人,被悽厲的慘叫恐嚇得命喪了黃泉。

煙盡雨就這樣看著那些個勇猛而又愚蠢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往裡沖,伸手攔下了齊一門裡也想上前助風雪庵老僧一臂之力的傻蛋。

這個舉動,引起了不少熱血上頭的蠢貨對他的不滿。

齊一門的隊伍里還傳出好幾聲對他冷血的辱罵。

「我說過,他不是鳩淺的對手。現在,我說,你們不准去。」煙盡雨斷絕聽識,不想再跟這些個人解釋什麼。

他已經攔了一次了,都是成年人,想死就死,想去就去吧。

去了只會讓鳩淺瘋的時間更久,然後被他殺死更多的人。

誰也攔不住一個人一心求死。

佛不行,人更不行。

煙盡雨也不願意多做嘗試。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聲慘烈的叫喊也風停雨歇。

鳩淺的怪笑也在持續一段時間之後慢慢消失。

這說明,鳩淺眼前的活物已經化作了碎片。

其實,只要鳩淺回頭,秦微涼和秦冬還在那裡。

但是不知為何,在他整個廝殺的過程里。

鳩淺始終不曾回過頭,好似他是怕自己回了頭,真的就墮入了萬丈深淵。

其實,鳩淺這幅模樣,煙盡雨覺得他已經認不出任何人了。

但是,怪就怪在,他就是沒有回過一次頭。

明明身前的人死了,身後還有活人的氣息。

只要他回頭,然後順著那一絲瘋狂的殺意對那個女子伸出利爪,煙盡雨覺得人間此後就再也不會有鬧劇。

想到鬧劇,煙盡雨突然驚醒,自顧自地嘲笑了自己一番。

人間真的此後再也沒有鬧劇嘛?

「哈哈哈哈,怎麼會呢?怎麼會呢?人間的一切本就是鬧劇啊!哈哈哈…...」

煙盡雨突然像發了瘋一樣,大笑不止。

他身後齊一門的弟子,頓時面面相覷,不知道煙盡雨到底在說什麼。

慘叫和怪笑都停止了,但是血霧卻經久不散。

眾人正痛心於老僧死去時,血霧中突然傳來了一道威嚴而又憤怒的聲音。

「你這隻知嗜殺的無智畜生,怎會懂我佛慈悲?」

眾人大驚之後大喜。

這是老僧的聲音。

人間善佛還活著。

可是所有人環顧四周,將血霧看了個通透,也沒有找到老和尚的影子。

甚至有人尋遍此間天地,也沒有察覺到了哪裡有人。

天上地下,哪兒里有老僧的身影?

場上有些年輕人心裡湧起一分焦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這裡裝神弄鬼。

若是平安,趕快報個信啊。

煙盡雨直勾勾地盯著血霧之中,運轉靜一刻水。

他發現那裡有一道迷濛的身影,正舉著手掌印在長舌垂地的瘋獸額頭。

只是,那道身影淡如薄霧,如何有力氣控制住力大無窮的鳩淺呢?

畢竟神魂力薄,這是通識,駕馭不了擁有著力量的實物。

「沒想到我捨去這幅肉身,獨留神魂,於這瀕死之間,竟然還習會了佛門神通,苦佛手。」老僧發出一聲感嘆,聲音渾厚,不似受傷。

「居然是佛門失傳已久的上古神通,苦佛手。怪不得!風雪庵千百年來無人修習成功,原來是這神魂技,並不屬於陽法陰術。」有見多識廣之人聞言驚嘆,講解道。

「鳩淺施主,你敗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老僧覺得,鳩淺萬眾殺業之後,若是一心向善,也是有可能得到我佛原諒的。

在老人眼裡,他已經制住了鳩淺的神魂。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輕易的拍散鳩淺的神魂,使之形神俱滅。

眾人聽到老和尚的話,頓時被他的無私寬容給感動,對風雪庵肅然起敬。

即使他是被鳩淺兇狠的撕碎了肉身,老和尚依舊打算給予鳩淺以救贖。

這,就是佛嗎?

當煙盡雨聽到佛門神通苦佛手是神魂技的時候,心裡一下子生起一絲不安。

神魂?

小淺的神魂與常人有異,搞不好此事還有變數。

「前輩,小心,鳩淺神魂有異。」

煙盡雨心裡的不安愈發強烈,立馬對著老僧疾呼。

其實煙盡雨的聲音還未曾傳到老和尚眼裡,老和尚就發現了鳩淺的異樣。

他看到鳩淺化身成的瘋獸抬起了頭看著他,看向他時,瘋獸眼中有種不同尋常的戲謔。

好似在說:

你要饒了我?

我可不打算饒了你!

老和尚心中大賅!

想要擊殺鳩淺時,已經晚了。

鳩淺奇長極細的舌頭化作繩索,快速的纏上老僧的脖頸,稍稍用力一擰。

老僧的神魂便化作一陣青煙,消失在了天地間。

老僧臨死前有個疑問:若他還能行動,那我制住的神魂到底是誰的?

其實不管那道神魂是誰的,老人只要狠下心,在舌頭纏上他時,貼在鳩淺額頭的手稍用力一拍,鳩淺便會形神俱滅…

同為真九境真神,一招只差,便是身死道消的高跌低落。

世上沒有如果,便沒了你要的結果;

就如同世間本沒有佛,好和尚死了,便有了佛。

當血霧散盡之時,眾人才看清,場中此刻只有一隻瘋獸在顫抖著身體。

他們這才意識到,鳩淺,殺死了這一世風雪庵中最後的一個活佛,人間善佛。

剎那間,他們看向鳩淺時,眼中充滿了無能為力的恨意。

莫約幾息之後,鳩淺重新清醒了過來。

他身上鱗甲褪去,利爪化成手指,細長令人作嘔的長舌也收入了口中。

重新化成人形的鳩淺,因為先前的成瘋,此時不著寸縷,赤裸著身體。

他臉上帶著一絲微笑,看著前方緩緩朝他走來的煙盡雨,眼神溫柔,靜謐異常。

鳩淺此時赤身裸體,散發著淡淡白光,看起來纖塵不染。

就像是真正純凈無垢的仙。

「大哥,看來終究還是得你來,才能解決得了我。」鳩淺右手在身上輕拂,白光變成衣衫整齊的穿在了身上。

「他就算只剩神魂也不忘了喚醒你的良知,你卻殺了他。」煙盡雨覺得自己已經出離了憤怒,此時還有閒情逸緻說話只不過理智壓著殺意。

「嗯,我做錯了。」鳩淺承認的太快,無法讓他人覺得他有哪怕一絲的懺悔。

「既然知錯,為何執意一錯再錯?」煙盡雨痛心疾首,話變得多了。

「大哥你曾說過:大對之後,錯也是對;大錯之後,對也是錯。那我既然已經選擇了保護秦微涼的安全,我還能做對什麼嗎?」鳩淺第一次對著煙盡雨,咧開了嘴,露出森森白牙。

「就算如此,你一直這樣下去,天下這麼多人都想要她的性命,你殺的過來嗎?」煙盡雨覺得鳩淺恢復了理智,或許有救了呢?願意和他多費唇舌。

「大哥,你現在就像那些死在我手上的傻子一樣,都以為是我在為難你們。」鳩淺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我希望你收手,小齊也不希望你這樣。」煙盡雨心很痛,覺得即將重蹈覆轍。

「二哥?他不希望我哪樣?」鳩淺抬起頭,眼中濕潤。

提起了二哥,鳩淺的心中也是真的難過。

他曾經想要為二哥隱瞞一些事情,然而抵不過一切冥冥中早已註定。

「不希望你終日像個傻狗一樣跟在女人後面,活得沒了自我。」煙盡雨真覺得鳩淺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點都不懂得明辨是非。

「那你呢?終日跟在什麼後面?」鳩淺一句反問,使得煙盡雨喉頭一噎。

「我所做的一切,皆因為我願意做。你呢?你真的願意殺掉那個和尚嗎?」短暫思索之後,煙盡雨的憤怒再上心頭。

「可是,我更願意看著秦微涼活下去。老和尚的死是他自找的,秦微涼有什麼錯?她對西秦的謀劃一無所知。整個秦家死的成就剩她一個,還不夠你們泄憤嗎?」鳩淺懺悔似的低了低頭,話語到了後頭,已經是在對著煙盡雨嘶吼。

「她是西秦的公主,你確定她一無所知?」煙盡雨此時極想說服鳩淺,事到恭親之時才知道難如登天。

「那你親手打敗殷家的人,你確定你沒有失手麼?」鳩淺激動萬分,開始口不擇言。

「我是我,你是她嗎?若是她無意中對你隱瞞,你又該當如何?而且,世人皆當是我滅了殷家,我說了不是,天下又有幾人信我?你難道不知道皇室監司那段時日如同蒼蠅一般纏得我頭痛欲裂?你非要步我後塵不可?」煙盡雨痛心疾首。

「大哥,你是天下第一。我步大哥你的後塵,很丟臉麼?」鳩淺面露猙獰,此時開始無聲的笑。

話說到了此時,追究對錯已無用處。

煙盡雨看著身後堅定不移的白衣書生們,有些猶豫。

他心問,齊一門的人不是很講道理嗎?

他們也都認為秦微涼該死?

「前車之鑑,」煙盡雨剛說了半句,就被接過了話。

「後事之師。我知道,但是我願意為了她付出生命的代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鳩淺堅定的看著煙盡雨,深吸了一口氣,確保身上的暗傷至少暫時與後面的戰鬥沒有妨礙。

「那就打一場,若是我勝了,你就不要再管她的事。」煙盡雨從未感到像此刻這般痛苦和無奈。

到底哪一步走錯了,他們三兄弟就走到了不得不打的地步?

「說這麼多還不是要打?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鳩淺輕蔑地一笑,也不知道是在譏諷自己還是譏諷別人。

說這麼多有什麼用?

若是講道理都是為了讓別人聽話,那還有什麼必要講道理?

既然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對的。

那就用自己的劍去捍衛自己的正確吧。

鳩淺看著站在原本應該是二哥站的地方的大哥,心中湧起一陣輕蔑。

你站在那裡還真變成了二哥,但是二哥卻是你殺的。

「雷跳,來!成瘋,通明,封神術。」鳩淺默默運轉仙氣,將仙劍重新握在了手上,三術齊行。

一瞬間,鳩淺便感到自己墜入了無聲地獄,世界變得沉重而又暗紅。

但是,他的眼睛卻可以看穿大哥體內仙氣的運行。

大致數了數,鳩淺斷定他的體內仙氣定然超過了一萬道。

這就說明,現在的大哥,比以前又強了。

聽到鳩淺的說辭,煙盡雨感到有一點熟悉。

封神術?

煙盡雨大驚。

這是拜神候的秘術,副作用極大。

他痛心無比,萬萬沒想到鳩淺為了戰勝他,連這樣的自損一萬的陰術都用上了。

煙盡雨只會自家的靜一刻水劍訣,其他修習過,還願意使用的攻行法術,便只有神行和瘋魔引。

所以,煙盡雨激活了自己改編過的瘋魔引。

只不過,煙盡雨變身的時候,除了天地間水氣消失在外,他的身體再無變化。

但是,當他睜開眼。

鳩淺與他對視之時,鳩淺還是發現了煙盡雨的異樣。

因為,鳩淺從他眼裡只能看見了那一絲對於殺戮的渴望。

就如同他變成瘋時,心中對於鮮血的渴望。

除此之外,鳩淺沒有在煙盡雨的眼神里發現任何一絲他會失去控制的跡象。

煙盡雨的眼中,沒有所謂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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