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姚家守門的不是良才,而是災情之後柳氏臨時雇來幫忙的一個上了年紀的雜工。

他對祭祀的熱鬧不感興趣,特意留下來守著家門。

這老人對姚家的主人還不太熟悉,此時披著衣裳,有些局促不安的沉默著站在那裡,以畏怯的眼神偷偷盯著世子看,不敢發出動靜。

陸執縱使心中有許多話想跟姚守寧說,但此時在別人窺探下,也只能咽了回去。

「別想太多。」他乾巴巴的安慰了一句:

「先換身乾衣裳,看你姐姐在不在家,好好跟她說清楚這件事。」

說完,又道:

「我回去後,也會查一查『他』當年的事,若有消息了,第一時間來通知你。」

姚守寧強笑著點了點頭,叮囑他:

「你也早點休息。」

陸執應了一聲,坐回馬車之上,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見她身後是昏黃的燈光,少女的身影被拉得極長,被圈在門框之中,顯得有些孤寂。

他心生憐愛,想要哄她、陪她,但如今的他什麼也做不到,只能失落的駕車離去。

姚守寧目送世子離開之後,這才深呼了一口氣,轉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今夜的姚家有些冷清,眾人都前往城南遊玩,至今還沒有回來。

若是以前,姚守寧定習慣不了這樣的安靜,可此時她卻已經開始享受這樣的平靜。

在回家之前,她心急如焚,急著想見姐姐的面,想問姚婉寧懷孕一事。

但她中途遇到了溫景隨,在跟他說清楚一些事後,給了她極大的勇氣,讓她沉澱了自己的心情,不再急躁難忍。

此時越是離房間近,她越是平靜,當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時,她定定的站了片刻,接著推開了房門。

『吱嘎』的聲響中,屋裡的燈光如水般泄出。

屋子內室的屏風後,姚婉寧聽到聲響,探出頭喊了一聲:

「守寧?」

她放下了頭髮,脫了外衣,說話的同時已經取下塔在屏風上的衣裳,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嗯。」

姚守寧應了一聲,她鬆了一大口氣,連忙將外衣披起,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怎麼回來這麼早……」

姚婉寧滿臉笑意,但當她的目光落到姚守寧身上時,那說話聲便戛然而止。

這會兒的姚守寧渾身濕透,腳上、裙擺全是沙子,看起來狼狽極了。

夜風吹過她的身體,帶進來陣陣寒氣——夾雜著白陵江的那種冷風,令姚婉寧下意識的捂住了雙臂。

兩姐妹隔了兩三丈遠的距離相對望,姚婉寧像是被釘死在了原地。

姚守寧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內里穿的是還未來得及脫下的束胸長裙,外披了一件厚厚的上衣。

興許是姚守寧突然回來的緣故,她衣衫不整,顯得比平時更加放鬆。

她身材細瘦如柳,便顯得肚腹處那微妙的隆起弧度格外引人矚目。

姚守寧在江邊看到那封寫給『河神』的家書時,便已經飽受衝擊,可此時親眼目睹這一幕時,卻覺得眼眶發熱,心中酸澀不已。

「……」

姚婉寧動了動嘴唇,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渾身的力量在此時一下被卸凈。

她能感應得到妹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肚腹上,長久以來被她隱藏的秘密此時終於曝露,她有些恐慌,有些無措,想要逃避,但她在姚守寧注視下,卻根本生不出挪動腳步的力氣。

姐妹倆四目相對,許久之後逐漸濕了眼睛。

不知是誰先小聲的抽泣了一聲,打破了滿堂的沉寂,姚守寧深吸了一口氣,緩步往姐姐行去。

真相已經被揭開,擋在她眼前的迷霧散去。

『河神』的陰影沉默的站在姚婉寧身後,在『他』的肩頭之上,坐了一個嬰童之影,此時一雙胖乎乎的小手交握,好奇的偏頭打量著姚守寧,發出『吚呀』的聲音。

「……你發現了?」

姚婉寧艱難的開口,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肚子。

「嗯。」姚守寧點了下頭,輕輕應了一句。

她這話音一落,姚婉寧突然喪失了所有的力氣,身體晃了兩下,幸虧姚守寧大步上前,將姐姐抱接在懷裡。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姚婉寧眼淚直往下流,張了張嘴,心中羞愧極了,不敢去看妹妹的眼睛: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現實之中病才剛好的少女在夢中與『河神』成婚、生情,並身懷有孕,這些事情若傳揚開來,定會抹黑姚家名聲。

「我沒有怪你。」

姚守寧憐愛的摸了摸姐姐的臉,看她被嚇得臉色煞青,身體顫抖不已,便哽咽道:

「我只是心疼你。」

姚婉寧本來就瘦,此時躺在她懷中,輕飄飄的,仿佛僅剩了一具空架子。

「我……」聽妹妹這樣一說,姚婉寧正欲開口說話,姚守寧又捏了捏她的手,扶她回到內室,坐到了床側。

「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

姚守寧率先道歉:

「我,我一直想要解決『河神』這個事,卻沒有想到……」

她忽略了姚婉寧,完全沒有想到姐姐會懷孕。

此時想來,『河神』的烙印是真的,夢中的婚禮是真的,那麼姚婉寧身懷有孕便並非不可能的事。

「不怪你。」

姚婉寧急急的坐起了身來,拉住了妹妹的手:

「是我,是我不敢坦白,讓你數次為我吃苦,我……」她眼眶濕潤,心中自責無比。

兩姐妹相對無言,相擁而泣。

許久之後,姚婉寧才將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統統告知姚守寧。

身懷有孕是她最大的秘密,除此之外她已經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給妹妹聽。

姚守寧聽她說到與『河神』之間的約會,雖然已經知道姐姐可能對『河神』心生感情,但此時再聽,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你是怎麼發現我懷孕的?」

兩人將事情說開,姚婉寧反倒坦然了許多,好奇的看著妹妹。

這些日子以來她精神壓力極大。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肚腹逐漸隆起,她每天想方設法的要瞞過家裡人,甚至連穿衣洗漱都不敢再讓清元、白玉二人侍候,使得兩人近來有些傷心。

但她就是害怕東窗事發之後,面臨眾人異樣且又關切的眼神,她害怕柳氏愧疚,也害怕大家擔心——更害怕家裡下人得知她懷了妖胎,拿她當成妖怪似的看待。

這樣的精神壓力下,她一日比一日沉默,再加上『河神』又離奇從她夢中消失,她每日茶飯不思,夜裡睡不安穩,懷孕三個月後,反倒比以前還要瘦些。

此時意外被妹妹揭破這樁隱秘,姚婉寧反倒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覺得今日就是這幾個月以來最放鬆的時候了。

她甚至不自覺的靠上了床鋪,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肚子。

這种放松的姿態使她卸下滿身防備,那以往蒼白的面容都浮現出兩抹紅暈。

姚守寧將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應道:

「今晚我跟世子準備去河邊尋花燈。」

姚婉寧開始還當她與陸執是去遊玩,眼中浮現笑意,還沒說話,接著就聽姚守寧說道:

「你被打下『烙印』之後,長公主與世子來我們家中做客,你還記得嗎?」

姚婉寧心中一個咯噔,聽到此處,已經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但她仍是強忍不安,點了點頭,道:

「當然記得。」

當日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家裡進了『賊』,全家都很緊張。

世子到來之後,還與姚守寧鬧了個烏龍,姚守寧下跪叫『爹』,氣得柳氏險些打了她一頓。

想到這裡,姚婉寧十分不安,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她剛一動,便被姚守寧按回床上,她忐忑道:

「那日你跟世子做了交易,請他幫忙攔截,攔截……」

「對。」

事情的大概姚守寧跟姐姐提到過,她頓了頓:

「但我沒有告訴你,那一夜具體發生的事。」

姚婉寧越發不安。

她想起來那一夜自己睡得極沉,醒來之後只知道家裡再度進『賊』,房屋破損十分嚴重,從此搬進了姚守寧的屋子。

知道事情內幕的姚婉寧當然知道家裡進的並非『賊』,在柳氏怒罵聲中,她知道妹妹請了世子幫忙,再一次替她趕走了『河神』。

從當日房屋破損的情況看來,那一夜戰況嚴重,不止是世子受了傷,姚守寧的手掌也傷得十分嚴重,只是後來大家都沒有再提這事兒,『河神』自此後真身沒現,反倒陰魂出現在她夢裡,算是暫時了結。

「那一夜,家裡人受妖霧影響,睡得很沉,我跟世子也進入了,」姚守寧說到這裡,抬頭看了一眼姚婉寧身後,接著才道:

「『他』的幻境之中。」

姚守寧的語氣平靜,聲音溫柔,本來心中十分忐忑的姚婉寧在她的安撫下,也逐漸平靜,安靜聽她繼續說下去。

「當夜姚家進了水,大水順流而下,衝進了院子,我跟世子在水流之中,看到了順著河流上游漂下來的花燈。」

「……」聽到這裡,姚婉寧心中一動,卻並沒有急於出聲詢問。

「世子撈起了一盞燈,那紙上有字,只是字跡已經變得模糊,我們辨認了許久,依稀認出好像是個女子寫的書信,提到三月、有孕的字樣……」

她話音一落,姚婉寧頓時險些驚叫出聲。

今夜她偷偷外出,做了什麼事,天知、地知、她知,除此之外,她再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而這會兒姚守寧說的話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那字跡當時受了水泡,我看不大清楚,但就是覺得有些眼熟。」姚守寧低垂著頭,道:

「但我們都知道,這必定是一個提示,因此在一月的時候,世子聽說往年上巳節會有人在河邊放花燈後,便約了我今年一起。」

她接著說道:

「我倆到了城南之後,趁著夜色,看到了有人手中提的花燈,便趕到河邊,果然見到了滿河放的花燈。」

後來的事,她就是不說,姚婉寧從她濕透的衣裳也能猜得出來:

「你們下了水。」

「對。」

她點了點頭,說道:

「我們下水之後,如幻境之中發生的一樣,世子撈起了一盞花燈,那燈上寫著——」

姚守寧語氣頓住,姚婉寧卻接著往下說:

「自上次夢中別離,你已經許久不再出現……」

姚守寧也張嘴,與她異口同聲道:

「如今我想告知你,我已經身懷有孕三月。」

「望君歸來。」姚守寧說道。

「望君歸來。」這是姚婉寧細細的聲音。

兩姐妹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那餘音化為音波震盪開,無聲站在姚婉寧身後的『河神』陰魂動了動,抬起了頭,那雙受黑霧籠罩的眼瞳中,似是閃過了兩點銀白的光澤。

「想必你是認出我的字跡了。」聽到這裡,姚婉寧苦笑了一聲,嘆道。

「不止是如此。」姚守寧搖頭道:「在下水之前,我就已經看到了你的身影,只是當時人多,還沒來得及等我喊你,便又發生了一些事,我再看時,便沒找到你,還當我看花了眼而已。」

可後來她下水撈到書信,認出了姐姐筆跡不說,又根據信中的內容,及先前的驚鴻一瞥,事情的真相便擺在了她的面前。

姚守寧嘆氣:

「姐姐,你瞞得我好苦啊。」

「守寧,我心中真是害怕極了。」姚婉寧握住了她的手,說道:

「我愛上的,是,是那樣一個……」她甚至都說不出來『人』字。

與妖邪定下婚約,夢中成婚,意外懷孕,樁樁件件都駭人聽聞。

她當日親眼看到鎮魔司的人凶神惡煞上門逼問,若東窗事發,到時不止是家裡人要蒙羞,甚至有可能會引來鎮魔司,連累家人。

「我不敢說。」

除此之外,最初懷孕的時候,她其實是意識到不對勁兒的。

母親是人,父親是邪祟陰屍,這個本不該出現的胎兒,一開始是妖胎,是在蠶食她的生機——她能感應得到自己的身體便如一個蠱體,在培養出一個十分可怕的存在。

她有預感,自己可能是活不到『孩子』出生那一天的。

「……我當時在想,若我死了,對姚家來說,可能也是一件好事。」

她死於『邪祟』之手,姚家不會因此蒙羞,對外,她是受妖邪禍害而死,不會牽連自己的親人。

姚守寧聞言,心中一緊,下意識的抓緊了姐姐的手,還沒開口說話,姚婉寧接著反手將她掌心握住,柔聲道:

「可是那一夜,與你談話之後,我卻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

她含笑道:

「你生辰那夜,我倆說的話,你還記得嗎?」姚守寧點了點頭。

「你說,你能救我一命,你說我大劫之後,必會兒孫滿堂。你還說,你『見』到了個男人,聽他說起,大慶朝後繼有人。」

「……」

當日發生的種種此時隨著姚婉寧的話浮現在姚守寧心中,她驚駭無比,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的姐姐,說不出話來。

姚婉寧面帶羞澀,眼中帶著幸福之意:

「你知道嗎,你當時那樣一說,便如塵埃落定,我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

原本冰涼入骨,似是孕育一團邪氣的肚腹,開始逐漸出現了溫度,她感覺到自己腹中懷的不再是『邪祟』,而是真的在孕育一個真正的孩子!

「大慶朝後繼有人,大慶朝後繼有人!」

姚婉寧輕聲呢喃了兩句,堅定道:

「我只知道,你說了這番話後,我腹中的孩子便會出生,我當時在想,他未來是不是真的大慶朝繼承人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這話中的意思,我知道他的一生可能會很艱難,畢竟……」

說到此處,姚婉寧頓了頓,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髮絲,接著往下說道:

「縱然我可能會因此生死,但只要他能活著,看看這個世界,我便心甘情願,雖死無悔……」

「等等!」

姚守寧突然之間心生悸動。

她是知道辯機一族的能力,徐相宜提到過,辯機一族的力量擁有出口成『真』,言出法隨的威力。

當日她隨口一說,對於姐姐來說,便如一個祝福,使得姚婉寧腹中的孩子化邪為『真』,改變了她的一生。

此時想來,也正是因為當時姐妹二人夜談,緊接著,她神識進入幻境,『見』到了那個男人,並聽到了那一句『大慶朝後繼有人』。

不過當時的她不明就裡,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真正的威力。

這會兒所有前因後果俱都明了之後,許多事浮現在姚守寧的腦海,令她想起了一些細碎的回憶。

姚婉寧還有些失落的道:

「我死不足惜,我只是怕,怕我死後,孩子無人照看——」

她低垂下頭,撫摸著肚子:

「若他身世來歷遭人得知,恐怕會被為難。」鎮魔司當日的兇狠印入她腦海中,使她眉眼間浮上一層陰霾。

「也許,他……」姚守寧想起了一些往事,表情變得複雜了起來:

「將來並不一般——」

「我也不指望他能幹什麼大事,未來只要他能好好活著,不要給姚家帶來禍患,現在外祖父來了,鎮魔司想必也會……」姚婉寧初時聽妹妹這樣一說,還以為這是她對自己腹中胎兒的祝福。

她心中感動於姚守寧的愛護,又聽妹妹說話吞吞吐吐,只當這種『祝福』使姚守寧為難,連忙就將妹妹的話打斷,神態有些激動的道:

「守寧,守寧你不必耗費什麼去祝福……」

「不是的姐姐。」姚守寧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道: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姚婉寧看她美眸生輝,有些興奮的盯著自己,不由便下意識的問:

「什麼事情?」

「姐姐,你在夢中見到的『河神』……」她說到這裡,目光越向了姚婉寧身後,見到那陰神影子時,又覺得有些彆扭:

「……『他』,是什麼樣子的呢?」

姚婉寧沒想到她問出的是這樣一句話,臉頰剎時紅得滴血。

「我是說,你看到的他,是大約幾歲,長什麼模樣?」

她在地底龍脈時見過『太祖』的遺體幻象,那時的太祖已經年近五旬,雖說身材高大威猛,但對姚守寧來說,已經是半百老頭兒,一想到這樣的人和自己的姐姐在一起,甚至異常親密,有了孩子,她心裡就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你姐夫他……」姚婉寧脫口而出,但看到妹妹一臉無語,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低垂下頭,慌亂道:

「我是說他,他三十出頭,長得雖然,雖然不如世子俊美,可卻對我很好,時常帶我出門,護我周全……」

「三十出頭,三十出頭……」

姚守寧喃喃念了兩聲,想起七百年前的《太祖紀事》。

這些種種傳聞中,除了一些不太靠譜的香艷傳說外,有一部分史記是真實的——也就是說太祖朱世禎出身貧寒,自夢中得仙人授術,最後斬妖除邪,成立大慶王朝。

大慶建立時,太祖的年紀是在三十五六。

如今他在夢中與姚婉寧幽會,若是他以真實面目與自己的姐姐相見,而非施展妖術遮掩他如今面貌,姚守寧大膽猜測——在夢中與姐姐成親、相會、親近的人,究竟是七百年後已經妖邪化的太祖,還是七百年前,正當壯年時的太祖呢?

她原本並沒有想到這麼遠,可是之前她與史女官、長公主等人聊天,提及當年大慶開國初年的歷史時,卻發現隨著時間的流逝,長公主等皇室傳人對於太祖的印象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這種轉變長公主等人並沒有察覺,反倒是姚守寧雖身處局中,但她辯機一族的血脈覺醒後,不受時間逆流的影響,所以當時就發現了其中的詭異之處。

只是那時大家不明就裡,最後暫且記住這種變化。

如今想來,這種異變,興許與姚婉寧有關。

「『太祖』去世時,已經年近五十了。」姚守寧提醒了姐姐一句。

姚婉寧怔了一怔,臉上的紅暈褪去,表情變得有些茫然:

「我……」

她的手無意識的撫著肚子,不時卷一下衣擺,又以指腹推平,顯然內心並不平靜。

「那他,他有……」姚婉寧問這話時,像是要哭了出來。

這可能也是她在知道『河神』身份後,存在於她內心深處的隱憂。

她不怕自己的夫君是『邪神』,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曾經的太祖,她知道對方曾有過去,只是當時她沒有未來,便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一點。

如今再聽姚守寧提起這些事,姚婉寧才開始正視那些被自己忽略了的內心,她才發現自己的夫君曾經也有妻子,甚至還有可能妃嬪成群,有許多子女,畢竟大慶王室傳承到現在足足三十一代,可想而知當年的太祖並非單身,而是留下了子嗣血脈。

想到這裡,姚婉寧心中一股怒火『騰』的就燃了起來。

「好他個朱世禎,竟然敢腳踩幾條船!」

她氣惱之下喊完這話,突然意識到是自己生得太晚。

那個被她怒罵的是七百年前的人物,人家七百年前可能就已經娶妻生子。

這個念頭一起,她整個人如泄了氣般,眼圈頓時就紅了起來。

「……」

姚守寧見姐姐傷心,連忙就道:

「我之前也問過史嬤嬤這個問題。」她解釋道:

「史嬤嬤也是皇室後裔,曾對皇室傳聞有所了解,當時她說太祖終生未娶,子嗣傳承,可能是來源於宮中女子。」

姚婉寧聽到這裡,咬了咬嘴唇。

她晚了七百年。

雖然姚守寧說『他』當年並沒有娶妻,但他曾屬於別人,與其他人生育過子女,這依舊令她心裡十分酸楚,只是當著姚守寧的面,強忍著心裡的難過,深怕讓妹妹擔憂。

「不過我生辰之後,就是我們那一夜談過之後。」姚守寧看了姐姐一眼,道:

「我再問過公主一次,而公主回答我,《史記》之中,太祖一生潔身自好,沒有後宮妃嬪,不近女色。」

她這話一說完,姚婉寧頓時怔住,那緊皺的眉頭逐漸鬆開。

但隨即她想起了什麼,正欲說話,卻見姚守寧也嚴肅看她:

「當時我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心裡要想,若太祖後宮終生空懸,他的子嗣傳承是從何而來?」

王室的血脈無法作假,光是《紫陽秘術》的傳承便可以較驗。

傳承至今,世子是長公主獨子,既然覺醒了皇室血脈,修煉了《紫陽秘術》,那麼可以肯定的是,陸執必定是太祖當年後人血脈之一,這個孩子是從何而來?

姚婉寧張了張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懷孕之後反應變得遲鈍了。

此時姚守寧說的話她字字都懂,但連在一起卻有些聽不大明白。

「守寧,我不懂,你直接告訴我吧……」

「姐姐,歷史在發生改變!」姚守寧直接道。

「啊?」姚婉寧仍舊不解。

她又重複了一次:

「歷史在發生改變,而這個改變,極有可能是因你而起的!」

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甚至不顧自己一句話震得姚婉寧暈頭轉向,接著說出一句令姚婉寧更加震驚的話來:

「你說,太祖當年的後代,是不是——」她目光從姚婉寧的臉上轉移到姐姐肚子上。

姚婉寧只覺得肚腹發緊,心中如掀起了狂風巨浪,在妹妹目光下,她下意識的捧住了自己的肚子沒有出聲。

「是不是你肚裡的這個孩子呢!」

姚守寧雖說是在問話,但她語氣篤定,仿佛已經猜中了真相一般。

「……」姚婉寧震驚異常,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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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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