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火燒紅蓮寺》的插曲過後,熒幕上開始播放胡蝶在莫斯科電影節上的獲獎電影《漁光曲》,胡蝶則緩步走向了後台,將跟在身邊的幾名工作人員打發走以後,走進了後台的化妝間。

舞台妝和生活妝畢竟有所不同,胡蝶坐下來,開始卸去臉上的濃妝,她拆下頭上的金釵,又用紗紙擦拭掉臉上的紅妝,素手輕拂下,一張宜喜宜嗔也更為自然的面孔出現在了鏡中,突然,胡蝶正在活動的手停了下來,鏡子裡面,竟然出現了一個男子微笑的面孔!

胡蝶用力眨了眨眼睛,以為是多日奔波的旅途產生的幻覺,但顯然不是,因為身後那個微笑的男子已經發出了聲音:

「胡蝶女士,請不要緊張,我對您沒有惡意。」

一口地道的南京官話傳來,聲音舒緩而又自然,似乎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胡蝶止住了最初的驚訝,回過頭打量著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年輕人,開口道:

「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中國人,今天來找胡蝶女士,是想拜託您一件事,」男子微笑這回答,「至於我的真實身份,並不重要。」

「你想讓我做什麼事?」胡蝶好奇的看著耿朝忠,似乎並不害怕這個不速之客。

「幫我把一封信送回南京,」耿朝忠從西裝的口袋裡掏出一封信,放在了化妝桌上,「送給南京鼓樓巷華通旅社一位姓代的先生。」

「外面有很多人,你為什麼找我?」胡蝶對眼前這個神秘人的身份越發好奇了。

「因為我無法相信別人。」耿朝忠誠懇的看著胡蝶那天然具有魅惑感的眼睛,這種純真中蘊含的風情,是足以令任何男人沉淪其中的東西。

「可以,我到了上海,會派人送過去。」胡蝶掃了一眼信封。

「不,必須您親自送過去,並且指名代先生親自來取。」耿朝忠說道。

「這又是為什麼呢?」胡蝶很自然的舒展了一下身體,「我送和別人送有什麼不同。」

「因為收信的人誰都不相信,只相信您。」耿朝忠說道。

「他認識我?」胡蝶愈發好奇了。

「是,只要見了面,您就知道了。」耿朝忠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哦,」胡蝶眨了眨眼睛,「那這封信我可以看嗎?」

這是一個無禮的要求,但耿朝忠並不覺得突兀,他笑著搖搖頭:「最好別看,這會給您帶來麻煩的。但我可以保證,您做的事,絕對會對我們的國家帶來幫助。」

「哦?那麼,您是一位孤身海外的俠客?或者說,義士?」胡蝶笑眯眯的看著耿朝忠。

「您可以這麼認為,」耿朝忠笑了,「好了,我得走了,胡蝶女士,請帶我向代先生問好,告訴他: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說完,耿朝忠縱身一躍,從化妝間臨街的窗口跳了下去。

胡蝶站起身,從窗口向外望——一個身影輕盈的落在地上,瞬間消失在了街角深處

邁著輕盈的腳步,耿朝忠很快回到了自己在LaBoetie街的公寓,這是一間只有十幾平米的單身公寓,最適合的就是無家可歸的單身漢。

不過,當耿朝忠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

門口那條用灰塵灑落的土線,似乎有稍許凌亂。

「有人來過?」

耿朝忠心底低語,打量著那支破舊不堪的舊銅鎖,想了想後,還是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你去哪兒了?」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

「燕子?」耿朝忠試探著問道。

「是我,」床上一個慵懶的身影坐起,美好的線條展露無遺,「我太累了,在你床上睡了一覺,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沒人會介意床上突然多了一位美麗的小姐。」耿朝忠笑著拉開了電燈,燈光下,燕子纖細的手指正捂著嘴打哈欠,她穿著一身緊緻的束身連衣裙,將本來就纖細的腰部勾勒的更加苗條,本來不大的上身,也顯得有了幾分波瀾起伏。床邊還搭著一身寬大的黑色罩袍,應該是她來的時候罩在外面的。

「怎麼,我的工作已經有眉目了?」耿朝忠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注視著燕子的眼睛。

「嗯,費加羅報。」燕子輕輕的拍了拍小嘴。

「費加羅報?」耿朝忠有點發獃。

費加羅報是法國數一數二的大報,短短兩天時間,燕子就為自己在那裡謀了一份差事,這可實在算是神通廣大了!

「報社的菲爾洛副總編需要一個助理,我推薦了你。」燕子輕描淡寫的回答。

「可是我的法文單詞都認識不了幾個,我想要的只是一份記者的工作,可以讓我有時間來潤色稿件和學習語言,或者,我口述,找個槍手代為寫作也可以。」耿朝忠脫口而出。

「是你沒有說清楚,」燕子認真的看著耿朝忠的眼睛,「我以為你是一個天才。」

「就算是一個天才,也不可能幾個月的時間精通一門語言啊!」耿朝忠無奈。

「馬克思導師就可以。」燕子反駁道。

「這,抱歉,我不是馬克思。」耿朝忠苦笑不得。

是的,馬克思可以在輪船上就學會一門語言,但那種人又豈是自己可以相提並論的?

「隨你便,反正工作我已經幫你找到了,」燕子拿起罩袍披在身上,「抱歉,請你讓開一點。」

單身公寓實在太狹小了,床邊放了一把椅子,就再也沒有了出入的空間

「好的,」耿朝忠艱難的站起身,給燕子讓開一條通道,「但是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隨你便。」燕子纖細的身軀從耿朝忠身前掠過,飄飄的髮絲將擦的耿朝忠鼻子有點發癢,他捂了捂嘴巴,止住了想打噴嚏的衝動。

「燕子,」耿朝忠叫住了正要跨門而出的女孩,「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建議您還是再為我找一份合適的工作。」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燕子回過頭,「我明天就要離開巴黎前往柏林,如果你不願意去費加羅報,那可以等我回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耿朝忠問道。

「也許很快,也許永遠都回不來。」

啪嗒一聲,門被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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