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周朝的太子,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看了自己最寵愛的兒子一眼,淡聲道:「只是一首詩而已。」

趙祥有些驚訝,雖然有些病方用的是歌訣,可瞧父王的意思,似乎並非此意。

他還想再問,父王業已閉目養神,顯然不欲再多言。

只是手裡緊緊捏著那張藥方,能看清手上的青筋猙獰出來,可想而知父王對著病方是很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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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又叫做大明宮,這是女帝改元之後,新取的名字,意思是凡日月所照,萬千山河,皆在她的統治之下。

一個女人能做到皇帝,當然不僅僅靠的是權謀,她的心胸也遠比歷朝歷代的皇帝寬廣得多,只是寬廣並非寬容。

對待敵人她可以如冬天般殘酷,對待支持她的人,又可以如春天般溫暖。

女帝如今在大明宮~內的水涼殿,最適合賞景的地方,從這裡望去,入目所見便是十里荷花,淡淡清香,縈繞不絕。

她已經六十了,看起來仍舊如三十許人,比太子趙勛還要年輕不少。

更沒人相信她曾經生過五個兒子,兩個女兒。

清風徐來,荷塘月色,在樓台之上,皆能感受,皆能看見。

作為帝王她有萬千山河,可是真正能看到的,不足萬一。

所以她還需要有別的耳目,遍及天下,替她好好看這萬里疆土。

她負手而立,稍稍抬頭,天上寒月也照進了她的眼眸,淡漠的聲音響起在樓台中,「苦慧大師,朕今天聽到一首詩,覺得頗有意思,講給你聽?」

今夜她雖然沒有龍袍加身,只是一身常服,可言語中的威嚴,以及不容置喙的語氣,依舊讓人生不出膽敢拒絕的念頭。

女帝身邊從來沒有多少護衛,可是至今無人刺殺她成功,而派出人刺殺她權貴或者反賊,大都已經被抓~住,抄家滅族,半點都不含糊。

苦慧便在女帝身後一丈開外,僧袍因風鼓起,月光映照出他額頭的皺紋,以及泛白的鬍鬚,雙手合十道:「陛下請講,貧僧洗耳恭聽?」

「今天趙勛出城看病,回來之後氣色好了不少,還帶回來給他去病根的方子,朕拿來瞧了瞧,真是有點意思。」女帝淡聲輕笑,面上卻殊無笑意,一雙眼睛,好似清冷的月光,無所不及,卻又不雜半分情感。

苦慧沒有插話,靜靜等著女帝說那藥方寫的什麼。

「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絕抱蔓歸。」語氣冷冽,同詩句中的意境混而為一,頗為無情。

黃台乃是宮~內一處高台,那裡自然沒有種什麼瓜果。

最後她道:「你說這首詩是不是很有意思?」

「小僧不敢妄言。」苦慧面色愁苦,這位女帝可不是尋常帝王,一言一行,由不得人不萬分小心。

女帝忽又低頭,目光落在前方一片荷葉之上,似是注目其中一顆圓潤的水珠,那裡面也有月亮,她的臉稱不上絕美,有三分男子的剛毅,充滿攝人的魔力。

「不就是讓朕不要趕盡殺絕麼,虎毒尚且不食子,難道大師也認為我是外界傳言那種,連自己親生子女都不放過的人?」

清風吹過十里荷塘,水中月影,分出一層又一層,如夢似幻。

苦慧道:「陛下若是在意外人的非議,便不是陛下了。」

女帝並未因苦慧巧妙的言辭,而有所動容,道:「明日朕會宣布廢去齊王的丞相之位,趙勛當能安心,還有給他寫病方的人,朕要在三日之後見他一面,這件事還得勞煩你跑一趟。」

一張紙片無聲落在苦慧面前,他伸出手接住,上面正是剛才女帝所念的那首詩,最後落款,令他本來靜如止水的禪心,有所觸動,泛起漣漪,如那荷塘月光,許多往事似在目前,一閃而過。

他心道:原來你回人間了。

當他回想起這些的時候,忽然感受到女帝意味深長的目光,有種所有念頭都被看穿的感覺。

苦慧並不恐懼,這位陛下,亦是修行之人,其不可測度,尚在所有人想像之上。

他低頭道:「小僧謹遵陛下旨意。」

手中紙片上的一筆一划,皆有月光流轉,冉冉生輝,其中最為耀眼的便是『沈煉』二字,似乎從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到,天地間某個角落,立著一個清秀文弱的少年,仿佛任何事都難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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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醫館中,若兮在床~上,靠著角落,緊緊抓著薄被,害怕和恐懼,布滿面上。

她很想大聲哭起來,可是她知道練氣的時候,千萬不能受打擾,這一點哥哥講得很清楚。

她不知道哥哥練的什麼功法,這些時日以來,她已經建立了一些修行的概念。從半個時辰前,哥哥忽然渾身冒出一股強烈的氣勁,最後聽到哥哥的聲音,讓她一定不要亂動。

不同於無形的天地之息,這氣勁是有顏色的,共分為八種,赤、橙、黃、白、青、藍、紫、黑。

暗室生光,如同廟裡的菩薩畫像,周身寶光咋現。

八種顏色糾纏扭動,此消彼長,並非均勻一致。

沈煉的面色十分痛苦,還有些扭曲,汗珠不斷滴下。

這時候他是虛浮在半空中,似乎大地之中,有股無形的力道沖了出來,托著他,不讓他降落。

最後八種氣勁,緩緩旋轉,組成一個漩渦,最後鑽入地底,沈煉也從半空落了下來。

外面的月光透了進來,在房間裡流動不止,若兮低聲道:「哥哥你怎麼了?」

沈煉緩了一會,才站起來,最後坐到床邊,拉著她的手,說道:「沒事,你繼續睡。」

他到底小瞧了太虛神策,這些年來在他不斷嘗試的時候,太虛神策已經不知不間在他體內結出法力種子,再也驅除不掉。

同他精氣神結合在一起,同生同長。

現目前他還能將其封禁壓制住,可是隨著這奇怪法力的日漸蠶食,一二十年內,他也無力回天了。

這時候若兮的呼吸已經均勻起來,緊緊抓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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