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場面，讓林寶倒吸一口氣。
楚楠被兩個男人強行拖了出來，因為撕扯的用力，她的長裙凌亂，長腿露在了外面，眼含淚水的推搡著幾個男人，「你們憑什麼找我，滾開。」
「楠姐，不是我們為難你，把欠的錢還上，什麼都好說，要不然今晚你就跟我們走吧。」
「錢又不是我欠的！」楚楠擦掉眼角的淚珠，倔強卻悽苦，「我沒錢，你們滾。」
話音剛落，啪的一記耳光，響亮的抽在了楚楠臉上，領頭的男人叼著煙，神色怒目著：「沒錢？門口這車，這小店，少說也能湊成四十多個，還說自己沒錢？帶走！」
一聲令下，兩個男人架著楚楠，拖著她就要走。
「喂，你們幹嘛！」
幾個人一愣，側頭看過去，隔壁店的門口，站著一個模樣年輕的男人，看樣子像個大學生，但是身材很健壯，上身的T恤被撐的很緊。
「我們處理點私事。」領頭的人，還算客氣，對手下打著手勢，楚楠就被拖到台階處，弱不禁風的處境，她卻沒什麼表情，似乎是不想讓林寶看見她狼狽的樣子。
「什麼私事啊，你們這是綁架行為，知道嗎？」
「哪來的活雷鋒啊，滾一邊去。」
那人話剛說完，嘭的一聲，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了，痛的捂著胸口，摔的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幾個混混愣住了，林寶神出鬼沒的站在他們面前了，完全沒發現，那領頭人嘴裡的煙，驚的掉了下來，因為林寶就貼在他眼前，手像個爪子一樣，死死的抓在他的褲襠上。
「啊！臥槽！」疼的瞬間直不起腰了。
楚楠趁機咬住混混的胳膊，對方鬆開了手，她幾步的逃回炸雞店裡，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瓶子，對準門外的人噴了出去。
一時間，門口的幾個人被嗆的嗷嗷亂叫，林寶一腳踢走領頭人，幾個人混混一鬨而散了。
他聞著空氣里嗆人的味道，原來是防狼噴霧。
站在店裡的楚楠，仿佛驚魂未定，長發凌亂，大口的喘著氣，手裡始終握緊防狼噴霧。
「楠姐？」
林寶喊了一聲，她才回過神，然後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抹著眼淚，無聲的哭了出來，顫抖的肩膀，仿佛在壓抑著啜泣，林寶剛要進店，她立刻捂住臉，「林先生……你先別過來。」
「那……先把店關了吧，我擔心他們待會又回來找麻煩。」
楚楠哽咽的點點頭，悽苦而可憐的樣子，讓人心軟同情，林寶回屋先把自己店關了。
再回到炸雞店，楚楠還在無聲的流淚，坐在凳子上抽煙，壓抑著驚慌的情緒，她見林寶過來，沒說什麼，指著一旁讓他坐下，「剛剛謝謝你了。」說著，她臉蛋已經濕了大片。
林寶嘆了口氣，其實他根本不會管閒事，熱心腸這三字壓根不在他的字典里，如果和楚楠沒有任何交集，那麼今晚他會目送她被帶走，一言不發。
然而，楚楠卻救過他。
還順便照顧了他一整晚，也許是她曾經的生活留下的義氣一面吧。
「一報還一報，你救過我，今天剛好也是救了你自己。」
「能送我回家嗎。」她掐滅了煙，擦乾眼淚，臉蛋浮現了一個手印，是剛剛的一巴掌留下的。
「好，你家裡安全嗎。」
「不清楚……房子是我租的，應該暫時不知道，我明天就搬家吧。」淒涼的話，讓她再度流出淚珠，她強壓下一口氣，止住啜泣。
明明狼狽的掩飾不住，卻依然要強撐著最後的堅強，這女人……
林寶跟著她一起上車，很快就開到了她家樓下，離炸雞店本來就不遠，楚楠特意把車停在了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這種老式小區，樓下停車很隨意。
上樓之後，她對林寶客氣幾句，給他泡了一壺茶，自己去了臥室。
這是第二次來楚楠家裡了，林寶卻十分的陌生，上次來是盲人狀態，沒記得什麼，雖然是女人的房間，但裝飾的十分單調，如果不是屋裡有女人的衣服和鞋，根本看不出是女人在住。
不一會，屋裡傳來楚楠吃痛的聲音，林寶敲了敲門，問她怎麼了。
「你進來吧。」
推門進屋，楚楠此時穿著睡衣睡褲，很保守的款式，她輕輕撩起後背，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膚，卻有一片青紫，顯得很恐怖。
「你這裡……」
「剛剛在店裡被他們打了……你幫我擦點藥好嗎，我看不到。」
林寶知道，這事估計是真的碰到道上人了，不要以為這幫人講究什麼不碰女人老人的，都混黑了，還講什麼道德，女人照打好嗎。
他默默的拿起藥水，擦第一下，楚楠就疼的渾身發抖，卻咬著牙說道：「不去醫院，你擦吧。」
「好……」
幾乎是忍著刺痛，才擦完了藥水，疼的她滿頭大汗，林寶佩服她的倔強，卻提醒道：「疼到這種程度，有可能傷到骨頭了。」
「明天再說吧……」她緩緩站起來，後背的青腫根本沒法躺下。
兩人一起坐在客廳里，楚楠點上一支煙，煙霧繚繞中，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今天謝謝你，如果他們再來找我麻煩，你別幫忙了，沒必要讓你牽扯進去。」
「那你想好怎麼辦了？」林寶覺得這句話說的多餘了，本來就不關他的事。
只是今晚她咬著牙硬撐的樣子，比痛哭流涕更讓人可憐，就好比電影中，嚎嚎大哭未必能催淚，但忍著不哭，卻能讓人喉嚨哽咽。
林寶的話，讓楚楠看了他一眼，「我這種人，值得同情嗎？一個落魄的姘頭而已。」
「誰都有落魄的時候。」
「我根本沒欠他們錢……」眼淚不由自主的流出來，她輕輕擦著，「是我男人欠的，現在他死了，這幫人就來找我要債。」
這大概是樹倒猢猻散吧。
也許在這之前，她還是老大身邊的女人，風風光光，人人得叫一聲大嫂，現在人死了，她也毀容了，開一個小小的炸雞店為生，每天抽煙度日。
林寶覺得，很多人是禁不起一生的起起落落的。
但眼前的楚楠，看起來比想像中堅強，至少她還強撐著自己最後的尊嚴，作為人的尊嚴。
「跟了他這麼多年，我根本沒留下什麼錢，現在都開店了，愛過也好，恨也好，現在人死了，債務倒是歸我繼承了，呵，他的生意我連碰都沒碰過……你知道嗎，剛剛打我那個，以前跟在我屁股後叫大嫂。」她苦笑著，吐著煙圈。
女人的眼淚，女人的香煙，混雜在一起，成了一副頹廢悽美的畫面。
林寶平靜道：「過去就過去吧，我覺得你最好想想辦法解決，要不然炸雞店都沒法安寧了。」
「他生前還有幾個好朋友，我打電話試試吧。」她回了臥室里。
電話大概打了十幾分鐘，再出來之後，臉色平靜的替林寶倒茶，「應該能應付過去，大不了我躲幾天。」
「那你的店，我替你看著？」
她含著眼淚笑了一下，「別這麼同情我。」
「不同情，我收錢的。」
她呵的一聲笑了，眼淚跟著流了出來，也不在乎臉上的傷疤，她乾脆把長發盤起來，把秘密暴露給了林寶。
「人生啊，太短了，來不及糾錯，就過去大半，我是愛過他，可這條路，我走錯了……他始終不肯結婚，不肯退出那個圈子，終於把命丟了，把我也丟了。」她抽了口煙，苦笑著。
窗外，忽然下起了暴雨，毫無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