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無論大家小家,都會有自己的家族傳統,雖然隨著時間在消逝,但只要老一輩主心骨還在,傳統依然在勉強維持著。

許家的年初一,是一場牛羊宴。

老一輩的爺爺喜吃牛羊肉,連帶著第二代的叔叔輩們,也都跟著有了習慣,第三代的孩子,養尊處優長大,對此不感興趣,但爺爺還在,他們也都參與傳統之中。

從各地運來的精壯牛羊,當場挑選,當場宰殺,當場烹飪,享用最鮮嫩的肉質,爺爺許三福還會邊看邊講,吃牛羊的各種心得和方法,這些話每年都要講一遍,年輕一輩的孩子們,已經聽得膩了。

「爺爺,說累了,就休息一會吧。」滿堂的兒孫,圍在老人身邊,尊重的不敢動,卻也不耐煩,第四代的重孫,也有七八個了,他們對吃牛羊可毫無興趣。

「孩子們不喜歡聽我嘮叨,哈哈。」老人略帶倦色的擺擺手,「那不講了,待會把最嫩的羊排給小輩們吃。」

說完,管家推著老人的輪椅,離開了小輩的人群,一眾孩子就地散開。

「老劉啊,我看今天來的人不整齊呀,少了哪幾個。」

劉管家附耳輕聲道:「青山還在國外療養,青泉在年前的時候……住院了,癱了半個身子,他兩個女兒小柔和小靜,說是在醫院陪爸爸,不來了。」

「哎……」老人嘆了口氣,兒子倒在自己前面的感覺,並不好受,「我看老六也不在。」

「可能年初夜總會的生意正火,脫不開身。」

「呵,你就別替他找藉口,老六是根本不敢來見我了。」許三福摸著花白的鬍子,看著莊園裡風華正茂的年輕孩子們,「小輩的,還有誰沒來。」

「霏霏的丈夫,林寶沒來,他母親生病,在醫院陪著呢。」

「這一年多,他倒是很老實。」

「上門女婿做到他這樣,算是最低調的了。」管家附和一句。

入贅許家一年多,什麼都不參與,什麼都不討要,連一輛像樣的車都沒開過,毫無野心,毫無建樹,毫不貪財,做了最本分的吃軟飯角色,許家裡很多人都快把這人忘了。

但許三福並沒有忘,「之前那件兇殺案子,到底和他有關嗎。」

「可以確定,不是他做的。」

這時候,許家的太子風風光光的來了,院子的亭台處,許臨風輕咳一聲,「爺爺,你找我?」

許三福回過頭,對管家擺擺手,老劉退了出去,爺孫二人靜靜的對視了幾秒鐘,氣氛陡然陷入了嚴肅,再沒有一點新年的喜慶。

「臨風,你最近在做什麼,我都清楚。」

「我知道逃不過爺爺的眼睛。」

「你非要如此嗎?」

「我是在為許家壯大。」

「放屁!」

一聲呵斥,許三福神色冰冷,許臨風卻不怒反笑,「那本來就是許家的一部分,我不去爭取,難道就此不要了?還是說……你打算留給許霏霏?」

「還輪不到你這樣來問我,我命令你,這件事立刻收手。」仿佛是嚴厲的警告。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和六叔已經談好了,這事回不了頭。」

「老六有個屁資格做主。」

「但這件事,袁天淳他猶豫了。」許臨風露出自信的微笑,「爺爺,造成這種局面的人,是許霏霏,你們都把矛頭指向我,太偏心了吧。」

「孩子,我勸你一句,那不是你能碰的。」

「我爸現在的情況,有今天沒明天,許家還能做主說話的人,只有爺爺你了,要不你聽臨風一句,替我出面和袁天淳交涉一下,事情就更容易了。」

「絕無可能。」許三福一口回絕,推著輪椅轉身要走,宣布談話結束。

「如果你不出面,那我就另尋他法了。」

「那你就後果自負吧,與許家無關。」

爺孫的談話,不歡而散。

許臨風獨自站在亭台處,看著遠去的蒼老背影,無奈的笑著:「弱肉強食,是你們教我的,現在你們老了,吃不動肉了,還不准別人吃?」

年初一的下午,許家莊園裡,殺羊宰牛,一頓饕餮之宴在準備著。

而同樣的年初一,袁家的活動,則是一場祭祖。

袁家的人不多,不如豪門家族那樣枝繁葉茂,認真算起來,只有袁天淳一家人,其他旁系的遠親,大多不成氣候,跟著喝湯吃肉,默默無名。

但強勢的袁天淳,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午後的太陽正暖,豪宅的門口,幾輛豪車整齊的停在路邊,年初一的祭祖,是袁天淳每年最重視的一件事,也是他每年極少的出門機會。

此時,袁家父子兩人,正在客廳里喝著臨行前的一口茶,就像規矩一樣,每年都要如此充滿儀式感。

「爸,許臨風那邊,你真的在考慮了?」

白髮的中年人,神色肅穆,隱隱透出一股威儀,「他還沒資格代表許家,我有什麼要考慮的。」

「聽說這幾天,他暗中撮合了另外幾家在鬧。」

「一幫雜碎而已,還輪不到他們說話,我每年給他們的好處,夠他們撐死多少次了。」

袁烈笑了一聲:「人心皆貪啊,許臨風是商人,就喜歡搞這一套。」

「我這裡是講規矩,他那一套沒用。」幾句話過手,袁天淳微微眯起眼睛,「兒子,你是有話說。」

「嗯,我覺得許家有問題,很大的問題。」

「我和許青山也是老朋友了,你也見過他,叫過叔叔,話可別亂說。」

「問題在兩方面。」

袁烈已經肯定了語氣,袁天淳便點點頭,他一向清楚兒子的細心,不做沒把握的事,也不說沒把握的話,兒子有著遠超其他同輩人的能力,甚至不輸許臨風,是壯大他野心的最好成果。

「許臨風為什麼這麼急?那股份本來就是許家的,他想方設法的要越過規矩拿走,是怕到不了自己手裡,可許霏霏完全不像是接班人,這東西,我看也不太可能落到她手裡。」袁烈輕輕一笑,「是不是怪了?到底要給誰?」

傳聞許青山已經半死不活,許三福也一把年紀,老態龍鍾,誰也別說誰命長,既然這樣,還不留個準話。

「這是在為難我們袁家?讓我們當裁判?」袁烈露出不滿,這個結論很不友好。

而父親袁天淳,不動聲色,沒什麼表情,「繼續說。」

「另一個問題,許家的那個上門女婿……」

話沒說完,鐘聲突然想起,仿佛儀式開始的信號,袁天淳立刻示意兒子停下,「時間到了,走。」

祭祖不容打擾。

袁烈愣了一下,憋著關鍵的話沒能說完,只能聽從,兩人稍作收拾,起身離開了,後續的話,只能等祭祖回來再講。

豪宅的門口,一列豪車齊頭並進的離開,形成了一個惹眼的車隊,然而在車隊離開的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奔馳低調的從車庫裡駛出,開往了另一個方向。

袁烈裝著心事沒說完,他不是信口開河,這一個多月的細細調查,蛛絲馬跡的串聯之後,讓他覺得許家的事情,開始詭異起來,明明兩個不相干的事,卻讓人覺得有著匪夷所思的關聯,也只有心思縝密的袁烈,才會把想到這些結論。

還缺一點時間調查證據。

「爸……」

「別急,其他的事,回來再說。」

「好吧……」

黑色的奔馳,駛向了寬闊的馬路,卻迎來了一聲巨響。

碰!

巨響之後,尖叫的剎車聲,玻璃的碎裂聲,猶如年初一的爆竹炸響。

初春,大地驚雷。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