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氣運和法術玉簡的爭奪,簡直和平得令人髮指。

除了齊國和楚國因為揚州鼎的舊怨差點打起來之外,幾乎沒有出現任何衝突,往往就是好幾個觀光團,看著某一個小團體定鼎。

過程相當和諧。

唯一一次不和諧,就是楚國人把鼎定下來了,結果裡面沒有兵家氣運,也沒有法術。

差點給項鼎整破防,對著鼎罵罵咧咧好一陣才緩過來。

嬴無忌也是看得直想笑,因為這個情況幾乎是必然的,九州鼎之中,只有周王畿離得比較近的雍州鼎比較穩,還剩下八座漂浮的鼎。

但南宮陵只準備了四道氣運和三枚法術玉簡,所以註定有一個鼎是空的。

沒辦法。

這些東西實在有些貴重,幾乎每一個都對應著促成天才誕生的可能性。

就算周王室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一點也不心疼,何況周王室本來就處於吃老本的狀態,這次為了舊都里的東西,強行拿出這麼多好東西,一定心痛得要滴血。

不然,高低還得再添一道氣運或者法術。

轉眼之間,九鼎已經定了七鼎。

第八座鼎,兗州鼎也現了蹤跡。

對應的又是齊國所處的疆域。

又是一大波觀光團趕了過去。

一路打怪開路,跟旅遊似的。

「哎!」

田文鏡嘴都快笑歪了,經過這麼多次,他總算明白了定鼎的奧秘,也明白了為什麼楚國一定要跟他們搶揚州鼎。

雖然楚國有理。

但他還是十分不爽。

因為項鼎這個癟犢子,催動霸王氣之後實在太猛了,又猛又沒有腦子,把他打得哭爹喊娘,就差求饒了,但這癟犢子就是不收手。

現在,他終於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瞅著項鼎,笑容相當賤:「我就知道,人賤自有天收,有些人辛辛苦苦打下一座鼎,結果裡面毛都沒有。」

「我快去你……」

項鼎硬了。

拳頭硬了。

「項鼎,不可衝動!」

羋星璃低聲呵斥。

項鼎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不再跟這個人計較。

畢竟還是等會九鼎定了之後的正事要緊。

「嘖嘖!」

田文鏡得意一笑,卻也沒有繼續挑釁項鼎。

因為,他總是感覺有點怪。

太和平了!

為啥呢?

明明大家可以搶,但這氣運和法術玉簡的爭奪,卻好像變成了給小孩子分糖。

分給誰,誰就吃。

沒有任何人有想搶糖的意思。

為啥呢?

是不是我忽略了什麼?

不過兗州鼎裡面幾乎必然有最後一道兵家氣運,齊國這次簡直要賺麻了。

田文鏡大手一揮:「所有齊國人,跟我一起定鼎!」

說罷,便帶著一眾齊國人去定鼎了。

定鼎幾乎沒有任何技術含量,所有人一擁而上,用真氣把飄在天空的鼎拉下來便可。

唯一的區別,就是有的鼎不怎麼掙扎,有的鼎掙扎的厲害。

不掙扎的,只用真氣就行。

掙扎厲害的,對應的掌權貴族放點血。

除此之外,就再也不用別的了。

南宮羽臉色陰沉,看向姜太淵,陰陽怪氣地說道:「本來應該腥風血雨的爭奪,能變得如此平靜和諧,可真是多虧了姜府令啊!」

他現在幾乎已經確定,冢盤內至少有七成的人已經知曉了九鼎的秘密。

南宮陵一開始,真的沒有打算把這個秘密告訴眾人。

如果公開,定九鼎的速度的確會變快。

但周王室都等了這麼長時間了,根本不差這幾天。

他們要的,是其他勢力大打出手,就算後面會發現規律,前面幾次爭奪,也足夠消耗他們的力量了。

唯獨姬姓聯盟韜光養晦,最後一家獨大,到時候牧野碑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結果……

擱這養生呢?

太氣人了!

他感覺這四道兵家氣運和三枚法術玉簡被白嫖了,心痛得簡直要滴血。

現在各家都保留了近乎全部的實力,即便姬姓聯盟紙面實力再強,到時候恐怕也有極大的變數。

姜太淵撇了撇嘴:「小侯爺,我還是那句話,拿出證據!」

「呵!」

南宮羽冷笑一聲,便不再搭理他。

姜太淵則是把目光移向一邊,很快就在韓家的隊伍里,看到了那個不停打哈欠的腎虛道士。

從第六座鼎的時候,韓倦就回來了,一直就那麼呆著。

很明顯,這位道友已經打定主意要幫周天子了。

真是腦子有問題!

太上觀到底怎麼想的?

不過還好!

這次從周王畿出發之前,南宮陵把自己放進了冢盤,根據以前的線索,重新發現了太史寮的入口。

只要第八鼎能定下來,他就能逆推第九座鼎的狀態,然後找到所有的入口。

韓倦這是第一次來,不太可能知道幾個關鍵分陣的入口,肯定會晚自己一步。

就這麼一步,能做很多事情了。

「娘的!」

「居然有些興奮!」

嬴無忌搓了搓手心,只要第八鼎一定,自己就能刨除所有干擾選項,瞬間得出所有關鍵分陣的入口。

他的目光也掃了韓倦一眼。

三日前,在卿事寮,韓倦對他和羋星璃表現得很坦然,並沒有隱瞞自己是個陣法大師的事實。

這貨靠著師門的傳承,能直接定位到卿事寮,鬼知道他能不能定位到別的地方。

不過看樣子,他好像還沒譜。

就算不能定位。

靠著第八鼎的狀態,他也能夠推出所有信息。

所以說,等會定完第八鼎,自己就很有可能在牧野碑面對跟姬家聯盟的正式交鋒。羋星璃明顯不打算幫忙,整體實力肯定是占劣勢的,就很蛋疼。

唯一的優勢,就是韓倦需要現場推陣法。

而自己,直接選出一個答案就行。

這時間差,就是唯一的慰藉。

如果能搶占先機,也算個好事。

正在眾人各懷心事的時候,田文鏡的公鴨嗓忽然就炸開了。

「成了,成了!」

「都讓開!」

「氣運是本公子的!」

「哈哈哈……」

這貨把一眾人推開,直接從鼎力引渡出一道兵家氣運,收納到了自己丹田之中。

一時間,不少人瞬間打起了精神。

嬴無忌大踏步走了過去,飛快記住陣基的方位和方向,很快就從剩餘四十九種可能中,選中了最後一種。

「這個結果,好像有點意思。」

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於是便不再猶豫,直接揮手示意趙家人和一眾墨者一起離開。

先機不可浪費!

而且白芷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很可能真的傳送到了太史寮、牧野碑或者成康殿中的某一個。

先看看這次能不能與她匯合。

一眾人,離開得極快。

田文鏡看他們行事匆匆的樣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沒有那麼燦爛了。

娘的!

總感覺好像有些問題。

「姜府令,韓世子,請吧!」

南宮羽眯了眯眼,沖兩個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雙重保險,以免姜太淵太把自己當回事,也能避免韓家居功自重。

「嗯!」

韓倦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晃悠悠地蹲到了兗州鼎下面,真氣探入陣基裡面,從而摸清裡面的陣法紋路。

「行吧……」

姜太淵笑呵呵地蹲下,這分陣的紋路什麼樣,他早就知道了。

再加上之前的推算,得出最終結果,最終也就用一刻鐘的時間。

只是……

韓倦!

他搖了搖頭,便開始在腦海中飛快推演。

很快。

一刻鐘過去了。

韓倦率先站起身。

南宮羽忍不住問道:「成了麼?」

韓倦蔫蔫地點了點頭:「記下了!」

「然後呢?」

南宮羽有些期待:「能把入口推出來麼?」

韓倦打了一個哈欠:「第九鼎還沒出來呢,先等第九鼎吧!」

「這……」

南宮羽嘆了口氣,心中屬實有些急不可耐。

但韓倦都這麼說了,那就只能等。

他又看向姜太淵:「姜府令呢?」

「我啊?」

姜太淵笑著站起身:「韓世子都沒有推出來,我本事哪有韓世子高?人家太上觀才是道家正統,我們楊朱一脈,該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等第九鼎吧!」

南宮羽眉頭微擰。

但無奈。

周王室衰落至今,能拿出手的人才真的已經很少了,尤其是陣法天才。

不然南宮陵也不會跟姜太淵這種貨色和和氣氣的。

他只恨自己陣法造詣不高。

不過韓倦和姜太淵都這麼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南宮羽掃了一眼,發現趙家、楚國還有墨者公會都已經撤了,這裡除了齊國人和一些散人,就只剩下了姬姓聯盟,便喝了一聲。

「原地修整兩個時辰,然後尋找豫州鼎!」

「是!」

……

揚州鼎。

這裡已經成了楚國眾人歇腳的大本營。

雖然這鼎對他們來說暫時沒啥大用了,但最起碼能讓屍兵不敢靠近,歇歇腳還是沒問題的。

項鼎一坐下,就罵罵咧咧道:「娘的!看田文鏡那小人得志的樣子,我是真的來氣啊!」

「跟他計較什麼?」

羋星璃笑了笑:「區區一道氣運,也配跟《顓頊古歷》比?我看整一個冢盤裡面,就這隻公鴨還蒙在鼓裡。」

「也是!」

項鼎這才感覺心裡好受了些,想了想又問道:「女公子,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找豫州鼎?趕緊去太史寮,反正趙家也不跟我們搶了,咱趕緊研究一下……」

「不急!」

羋星璃朝兗州鼎的方向望了一眼。

如果韓倦信守承諾的話,自然會通知她。

反正沒人搶,早一點晚一點其實問題並不大。

如果不守信用……

倒也不會!

因為韓倦還缺兩塊玉片,這玩意兒要靠顓頊王血才能感應到,他還有需要用到自己的時候。

想著,她便從懷中取出一枚桃木片。

這枚桃木片,是她跟嬴無忌離開卿事寮時韓倦所贈。

說有了答案,就會立刻聯繫她。

她手指微動。

桃木片上的包漿很潤,也不知道盤走了多少個小老頭。

只可惜,還沒有字樣。

不過想想也是,現在才第八鼎,怎麼可能……

等等!

出字了!

羋星璃飛快托著桃木片湊近,只見上面緩緩顯現出一段字。

「王宮正南五里!」

這麼快?

她不由心中一喜,沒想到居然還提前了一鼎的時間。

王宮正南五里,離得特別近,一刻鐘的時間足以。

真是老天眷顧。

她準備把桃木片收回去,卻發現上面的字跡並沒有停止。

「放心,姬姓聯盟還需要再有一鼎的時間,女公子進入太史寮之後,不必急於一時。」

「誠意貧道已經拿出來了,不知姑娘何時能把第四十八枚玉片給貧道?」

「哎?」

羋星璃面容先是僵了一下,旋即又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個道士,好像有點意思。

原來自己跟嬴無忌的小動作,都被他看在眼裡了啊!

如此看來,他好像還真是自己人。

不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自己和嬴無忌把玉片拿走。

如果絕地天通是真的,那麼帝顓頊跟如今的周王朝肯定不對付。

他拖住周王朝一鼎的時間,無疑是利好帝顓頊的。

等從冢盤裡出來之後,得跟嬴無忌好好商量一下,要不要把玉片給這個韓倦了。

羋星璃笑著起身:「都跟我走吧!全員貼上隱形符,斥候勤快點,千萬不能被人發現!」

「是!」

楚國大部隊剛歇一會兒,就重新開拔了。

……

冀州鼎。

一堆散人,正在這邊聊天打屁。

靠著冀州鼎的威懾力,他們再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了。

雖然已經失去了角逐的氣運和法術玉簡的資格,卻也不用那麼急著離開。

而且他們發現,那些屍兵盔甲上囤積著不少死氣,正是煉器的好材料,所以逮到屍兵密度比較小的時候,就會一擁而上,搜刮一批盔甲回來。

一來二去,倒也賺了不少,幾十個散人玩得不亦樂乎。

「真是無聊!」

李采潭輕嘆一口氣,她的面具已經被嬴無忌的雷法劈壞了,所以現在只能蒙著面。

經過三天時間的休養,她身上的傷總算好了大半,就是運轉真氣的時候,還是時不時地有種麻痹的感覺。

這雷法……

她有些頭疼,以她的見識,這絕對是純正的天罡三十六術之一的掌控五雷。

這是這世間最正統,也是威力最強的雷法。

看嬴無忌那小子,天雷使得極其嫻熟,這門法術恐怕至少已經小成了。

可……

嬴家什麼時候收藏有雷法了?

就嬴趙的血脈專注於體魄,主煉精副凝氣,完全就是主殺伐的憨憨,不管怎麼樣的高手,都是技大於法。

能學會雷法,簡直就是離譜。

況且掌握五雷難度極大,她就曾經試圖學過,結果練了五六年,愣是連個電火花都沒見到一個。

長這麼大,能用出掌控五雷的,也只有自己那個天才妹妹了。

只可惜,她也是坤承之軀,因為自己的原因也不敢反抗,再強的天賦和修為,也只能傳給孩子了。

莫非……這嬴無忌也是絕世天才?

想不通!

有這天分,你早暴露出來啊,那樣嬴越早花大價錢把你贖回去,太子班底一建立,乾國還有嬴無缺什麼事兒?

何苦在黎國噁心我?

李采潭氣得直磨牙,便坐起身推搡了一下旁邊的紅塵:「丹青的下線,還沒有聯繫你麼?」

「你急什麼?」

紅塵有些不耐煩:「現在第九鼎都還沒出來,肯定要等九鼎全定啊!」

李采潭哼了一聲:「誰知道丹青會不會坑我們?要真讓我們白跑一趟,那就真的噁心了。」

「丹青閒的!」

紅塵切了一聲,便不再回答。

這次行動是教主欽點的,不然丹青也不會幫那麼多忙,丹青這個下線要是真掉鏈子,從冢盤裡出去,指定有他好受的。

李采潭撫著肩膀上電傷的黑色血痂,眼睛微眯:「我現在很好奇,丹青的下線究竟是誰!」

「我也不知道!」

紅塵打了一個哈欠:「要不你猜猜?」

「我不猜!」

李采潭目光中露出一絲狠色:「我只要你記住,你說過要幫我殺姜太淵。」

紅塵瞅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笑:「放心,我承諾你的事情,肯定會做到!但我們此次前來,最重要的還是任務,若真與你的想法起了衝突,萬不可意氣用事!」

「呵……」

李采潭冷笑一聲,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然。

紅塵不知為何含起了胸,魁梧的身軀瘋狂扭動著。

「燙燙燙!嚯!」

他右手伸進懷裡,一陣鼓搗,最後扔出一塊嶄新的木片。

木片好像是被火灼過一般,多出了一行焦黑的大字。

「王宮南門南行四里,西行三里!」

「嚯!這麼快?」

紅塵心中微喜。

李采潭也微微鬆了口氣,老聃一脈傳信慣用木片,楊朱一脈慣用符紙。

自己擔心錯了。

她笑著站起身,似又恢復了以前嫵媚的氣質:「準備吧!」

紅塵切了一聲:「真是屬狗的,變臉比翻書都快。」

李采潭秀眉微揚,不知是不是在自我嘲弄:「是啊!很多人都說我是條母狗。」

紅塵:「……」

他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瞅了一眼那些準備狩獵屍兵的三人,輕輕招了招手。

下一刻,五十多個散人齊齊轉過身來,眼神中都泛著詭異的寒光。

……

趙氏眾人和一眾墨者已經趕到王宮南門偏西南的位置。

嬴無忌一點時間都不遠耽誤,畢竟誰也不知道韓倦還有多久能算出來。

一寸光陰一寸金。

他把所有人都叫到了一塊。

「一切都如陛下所料!」

「現在九鼎大陣已經定下來了。」

「別的不多說,《顓頊古歷》大機率是在太史寮,也有小機率在成康殿。」

「不過我們的主要目的是牧野碑,所以第一波,我只會安排三四個人先進太史寮打探情況,你們到時候大機率會碰到楚國人,千萬不要跟他們起衝突,有險讓他們冒。」

「剩餘的人,全都跟我一起去牧野碑,如果牧野碑順利的話,再集結起來去太史寮,懂了麼?」

說完話的時候,嬴無忌掃了眾人一眼。

「懂了!」

眾人異口同聲。

嬴無忌微微點了點頭,當即就點了三四個擅長隱匿氣息的,隨即給出了太史寮的坐標,最後補充了一句:「萬事小心!」

話音剛落,一群人嘩啦啦地站了起來。

不止三四個人。

整個趙氏宗族的人全都站起來了。

趙信嚇了一跳:「駙馬爺只讓他們四個去,不用那麼多人。」

嬴無忌眯了眯眼:「你們什麼意思?」

「駙馬爺!」

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青年向前走了一步。

這人名叫趙闊,長平侯的幼子,三品靈胎,已經入胎蛻境十年,是趙氏派入冢盤的紙面實力最強者。

據說是個兵法天才,在宗室裡面地位很高。

只不過在此之前,不論是宗室還是王室,都唯嬴無忌馬首是瞻,儘管有不少青年天才,但大多人都只是聽從命令,存在感甚至還不如副指揮趙信。

趙闊淡淡道:「宗室有令,《顓頊古歷》事關整個趙氏的未來,萬不可輕慢。所以此次入冢盤,切不能被一切外物影響,包括牧野碑。」

嬴無忌眼睛微眯:「但是陛下說,此次所有人都要聽我指揮。」

趙闊不咸不淡道:「我等都是宗室之人,宗室的利益大於天,陛下雖是一代雄主,卻從未將宗室的利益放在眼裡過。別人不知道牧野碑的作用,但我知……」

「好了!」

嬴無忌直接揮手打斷,之前趙契就交代過,這次《顓頊古歷》和牧野碑,一個關乎趙氏傳承,一個關乎王室興旺,必然會使得宗室與王室的矛盾放在檯面上。

長平侯那個老狗,雖然在變法的事情上表面應和,但心中必有不滿。

所以,千萬不要暴露牧野碑對王室的作用。

但就算自己不暴露。

也很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告知宗室。

所以,只能完全不暴露《顓頊古歷》的坐標,讓宗室完全沒得選,這樣應當能讓矛盾暫時壓下去。

嬴無忌本來也打算這麼做,只不過在得知兩個地方的坐標後,改變了這個想法。

他自然不會任趙闊繼續說下去。

而是掃了一眼宗室眾人,目光變得有些陰沉,卻沒有發火:「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對吧?」

被他這麼一掃,不少人都不太敢接觸他的目光。

趙闊微微皺眉:「駙馬爺,你不用……」

「你先不要說話!」

嬴無忌揮手打斷,而是繼續問眾人:「你們動作如此整齊劃一,想必提前已經商量好了。之前一個人都沒有說話,想的應當也是先靠陛下、靠我騙到太史寮的坐標,對麼?」

這麼一說,他們更不敢與嬴無忌目標接觸了。

就連剛才還敢直視嬴無忌的人,現在目光也有些不自然。

他們雖然以宗室利益為重,卻也對趙暨這個黎王心存敬意,做出這個決定,本來內心就掙扎了一番,如今站在道德窪地,就算臉皮再厚也會不自在。

嬴無忌忍不住笑了笑:「那你們感覺,陛下一代聖君,能不能猜到你們的想法,能不能猜到可能有人將牧野碑的作用告訴你們?」

眾人:「……」

嬴無忌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又問了一個問題:「但我還是告訴你們了,完全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你們覺得是為什麼?」

他的聲音不是特別大,但卻擲地有聲。

裡面似是帶著怒意,但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

壓得眾人有些抬不起頭。

趙闊頓覺有一些不妙:「駙馬爺……」

「你給我閉嘴!」

嬴無忌聲音凌厲:「王室以宗室為基,你一言一行卻將宗室與王室利益完全剝離!我問你,沒有宗室哪來的王室,沒有王室,宗室又憑什麼超然於其他世家?

正如今天,沒有陛下驚世大才,你們認為,只憑你們便能先人一步找到太史寮?

是!

牧野碑看似不如《顓頊古歷》利好宗室!

但你們想想,細數我們大黎幾百年歷史,有多少人曾試圖利用王室人丁單薄做文章?

王室人丁不旺,宗室就必會給人留以拉攏分化的機會。

幾大家族以王位為餌,拉攏了多少宗室眾人,又因此蠶食了多少宗室的利益?

曾經的絳南伯!

今日的平陵君!

且不說牧野碑事關天下諸侯的興旺,也不說《顓頊古歷》本身就是南宮老匹夫設下的餌料。

就算它只能改變王室延續,它的意義就低於《顓頊古歷》本身麼?

陛下明知宗室裡面有鼠目寸光之人,卻還是讓我不要對你等有所隱瞞,為什麼?

就是因為,陛下知道,趙氏宗室王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心懷的,是整個趙氏的得失。

你等,可明白?」

這下。

趙闊這個長平侯之子,面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進冢盤之前,他就聽他爹說,嬴無忌此人極其擅長詭辯,萬萬不可輕信他的歪理。

可現在聽了聽。

人家好像是真的很有理啊!

不行不行!

我真被蠱惑了!

宗室利益在前,這次半步都不能退!

他咬了咬牙,拱手道:「駙馬爺!我等自是明白一榮俱榮的道理,但《顓頊古歷》對趙氏實在事關重大,恕我等不能從命!」

嬴無忌掃了一眼眾人,卻只見他們眼神躲閃,卻不見他們有挪動腳步的意思。

便不再逼問。

而是笑了笑道:「群眾裡面有壞人,借宗室之名妖言惑眾倒也不難理解。你等都是宗室的人,對宗室利益的看重,不會低於魏韓兩家之人對魏韓兩家族利益的看重,一時之間想不明白也是能夠理解的。

陛下如果不理解你們,也不會命我不能有任何隱瞞。

好在陛下運籌帷幄,我們足足領先別人一鼎的時間,未必不可兵分兩路,最後兩邊同時建功,也未必完全不可能。

你等且去太史寮,我不會逼迫諸位,更不會事後算帳。

但我需要你們答應我一件事情!」

聽到此話,趙氏宗室眾人都忍不住抬起頭來。

聽嬴無忌這麼說,他們心頭的擔子輕了許多。

他們也想聽聽嬴無忌的要求。

趙闊咬了咬牙:「駙馬爺,你說!」

嬴無忌深吸一口氣:「你們去尋《顓頊古歷》,我不反對,可若收到我們的求救,你等必須放下一切前往馳援!」

這條件如果再不答應,就未免太不合理了。

畢竟他們這次違逆王命,也是做出極大心理鬥爭的。

如果王室遇險都不支援,那出去是真不怕殺頭啊?

而且太史寮和牧野碑在兩個地方,你怎麼求救啊?

趙闊拱手道:「駙馬爺放心!」

宗室眾人齊齊拱手:「吾等從命!」

嬴無忌要的,顯然不止他們的口頭承諾,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分:「你們發誓,趙氏血誓!」

眾人:「……」

他們面面相覷。

可話趕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你不發誓是不是準備食言?

趙氏血誓,雖然違誓的後果很嚴重。

但本身發誓,只是損失一滴血而已,消耗可以忽略不計。

眾人便不再猶豫,紛紛以血立誓。

嬴無忌看過之後很滿意,便擺了擺手:「那你們快點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哈!記住,遇事萬不可輕舉妄動,有危險讓楚國人先上!」

「駙馬爺,告辭!」

宗室之人齊齊向嬴無忌抱拳,隨後便浩浩蕩蕩地趕往太史寮的入口。

本來三百多的大組織,一下就少了一半。

畢竟王室派來的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人數本來就不多。

剩下的就只剩墨者了。

乾國唯一隨行的公孫棣抿了抿嘴:「公子,看來你在黎國的日子也不會特別順利啊!要不考慮考慮回乾國吧!」

「娘的!回乾國更不順!」

嬴無忌撇嘴:「總之這次你好好幫忙,玩命上!這也跟大乾王室有關,事情一成,回去必然是大功臣,不管老逼登還是嬴無缺,都會把你當祖宗供著!」

公孫棣笑著拱了拱手:「那就沾公子的光了!」

嬴無忌瞅了他一眼。

乾國派來的人實在太少了,不過有個公孫棣也不錯了。

法度之獄純控場。

如果用對了,效果應該不錯。

趙信氣得咬牙切齒:「駙馬爺,咱們就這麼妥協了?」

嬴無忌冷哼一聲:「不妥協能怎麼辦?很明顯有人去宗室挑撥離間,若不是長平侯發話,就這些小年輕敢違抗王命?若真是壓著他們,鬼知道會出什麼問題。」

「可,可放他們走了,我們實力足足弱一半啊!」

趙信憤懣不已,沒想到長平侯居然會做出如此不顧大局的選擇。

嬴無忌笑了笑:「倒也不是什麼壞事,等會你就知道了!咱們也快些吧,就這麼一點先機,不能耽誤了。翟老哥,咱們公會壓力就大了啊!」

「不是一般的大!」

翟雲無奈一笑,少了趙氏宗室,他還真有點心裡沒底。

嬴無忌沒多廢話,匆忙帶人朝牧野碑的入口趕了過去。

如果韓倦真是陣法天才,這麼短的時間,想必已經推出位置了。

一旦姬姓聯盟趕到,很有可能要出大問題。

不一會兒,眾人便來到一處斷壁。

嬴無忌沒有停頓,直接朝斷壁衝去,沒有碰撞,空間一陣陣波動,他便消失在了斷壁里。

很快,他帶領的近兩百人,全都通過了入口。

下一刻,仿佛時空變換。

眾人出現在一個殘破的廣場之上。

只見一面十幾丈高的黃石碑矗立在廣場中央,上面刻著血色的文字。

這黃石碑仿佛是活的一般,這些血字就像它的血管,裡面似有血液還在緩緩流淌。

只是這血液一點也不現眼,總給人一種患病的感覺。

就在這時。

「有人!」

吳丹忽然驚呼一聲。

這一嗓子,所有人都進入了戒備的狀態。

循聲望去,卻看到了廣場盡頭的某座宮殿旁,站著一群穿著服飾很熟悉的人。

正是剛才分道揚鑣不久的趙氏宗室。

吳丹愣了一下:「哎?這些狗比不是去太史寮了麼?」

嬴無忌攤了攤手:「他們面前的建築,就是太史寮啊!這次偏偏太史寮和牧野碑的空間連在了一起,你說巧不巧!」

吳丹:「……」

趙信:「……」

翟云:「……」

他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之前嬴無忌會那樣表現。

太史寮雖然離得一點也不近,大概有一里地的樣子,但修煉者眼神都比較好,對面顯然也看到了這邊,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

然後嬴無忌就收到了一大堆屬性點。

這特麼血誓都發了,結果發現兩者連著的,能不破防麼?

雙方就這麼遙遙望著。

氣氛有些尷尬。

過了片刻。

嬴無忌才運足真氣,大聲喊道:「你們注意安全啊!」

隔了好一會兒。

對面傳來趙闊咬牙切齒的聲音:「駙馬爺,你也是!」

說完,宗室眾人便頭也不回地進了太史寮。

過了沒一會兒,太史寮那邊又出現了一群人。

穿的居然是楚國的衣服。

羋星璃噎了一下,遙遙喊道:「嬴兄,等我找到《顓頊古歷》再跟你們匯合!」

隨後也飛快進入太史寮。

好像生怕嬴無忌跟他們搶。

「嘖嘖!」

嬴無忌撇了撇嘴,心想韓倦果然已經推算出來了,這麼說姬姓聯盟也快到了?

也不知道韓倦會不會拖他們的時間。

如果沒拖時間。

就說明這貨是一個倒向周王室的二五仔,自己手裡的玉片高低是不能給他了。

「事不宜遲!」

嬴無忌深吸了一口氣,徑直向黃石碑走去。

每朝前走一步,那種恢弘蒼涼的氣息就多一分,讓人仿佛回到了那場震古爍今的牧野之戰。

這塊碑,是牧野誓師的時候立下的。

在武王滅商之後,又經過一番修繕,放在了鎬京王城。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朝清明。「

紅色的字跡,讓人仿佛看到了當年血色的戰場。

只是……

偌大的碑面上,除了這些碑文,好像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就這種東西,是怎麼控制血脈規則的?」

嬴無忌眉頭微皺,前些天在地宮之中,趙暨的確給他詳細分析了一下所有陣法。

但陣法裡面,卻只有陣基的陣法,並沒有任何可能影響血脈規則的東西。

所以趙暨推斷,血脈規則,就在這牧野碑本身。

可只憑視覺和觸感,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東西,嬴無忌甚至感覺不到氣息的波動。

一點波動都沒有,實在是太離譜了。

這黃石外殼,恐怕有隔絕氣息的作用。

「不管了!」

嬴無忌深吸一口氣,直接下令:「所有人聽令,給我轟!」

姬姓聯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到,他一點時間都不想耽誤。

眾人雖然被這個命令嚇了一跳,但沒有人有任何異議。

當即擺好陣型,機擴真氣,齊齊傾斜而下,毫無任何花哨,直接硬撼了上去。

「轟!」

一陣陣巨大的轟鳴,牧野碑紋絲不動,但碑身卻出現一道道裂紋,雖然細微,卻還是能讓人感覺到裡面蓬勃的血氣。

嘖!

直接轟都沒有反噬!

看來周王室真不行了啊!

嬴無忌笑了笑,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剛轟出來的裂紋,居然很快就癒合了。

黃石碑又恢復了之前完璧的狀態,一點氣息也感受不到了。

「繼續給我轟!」

嬴無忌有些蛋疼,但在下一波攻勢馬上準備好的時候,卻又做出了一個停手的手勢:「等等!」

吳丹好奇道:「烏雞哥,怎麼了?」

「先等一會兒!」

嬴無忌皺了皺眉,飛快繞到碑後。

石碑後雕刻的是九州的山川圖,看起來溝壑縱橫,剛才他就繞到後面了,不過沒有發現什麼貓膩,所以就沒有在意。

但剛才,他們轟碑之後,他好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嚶嚀聲。

仔細一聽,好像還有。

我擦?

嬴無忌凌空一躍,直接跳到了對應的泰山之上。

這個座雕出來的山,凸出來的面積很大,足夠擋住一個身形。

果然。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小丫頭白芷趴在上面睡得正香,俏臉紅撲撲的,一邊發著囈語,一邊流著口水,還時不時地嗅嗅碑身,好像在聞著什麼好吃的東西。

嬴無忌:「……」

霧草!

原來小白芷才是天命之子?

特娘的,直接傳送到牧野碑前了?

他掐了掐白芷的臉蛋。

白芷吃痛,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睡眼朦朧道:「公子?」

嬴無忌忍不住問道:「你這究竟怎麼回事?」

白芷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迷茫地望了一眼四周,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在黑暗中,好像聞到什麼東西很香,就試著往過趕,然後就到這裡了。」

原來是為了吃的?

難道她隔著碑面,都能聞到裡面的血氣?

「所以你在這裡睡了三天?」

「三天!」

白芷嚇了一跳:「我在這裡都呆三天了麼?我,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很餓,聞這石碑的氣息就能飽,飽了就想睡……我擔心被人發現,就找了這麼一處躲著。公子,我真睡三天了?」

嬴無忌:「……」

這小丫頭,還知道怕被人發現。

應該是用了隱匿氣息的技巧,不然自己剛才不會沒發現。

而且……

她吸了這麼久的血氣,身體好像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具體什麼變化,嬴無忌說不清楚。

只覺得,她好像馬上要從小丫頭變成大姑娘了。

白芷卻還在自責:「我這睡了三天都沒保護公子,公子你沒出事吧?」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如果我出事了,你現在看到的是誰?」

白芷愣了一下:「哎?也是啊!」

嬴無忌:「……」

本來就傻。

睡了三天,更傻了。

就在這時,嬴無忌面色一變,沖白芷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有人來了!你先躲在這裡,伺機偷襲!」

「好!」

白芷那仿若智慧荒漠的雙眼,終於多出了幾分嚴肅。

嬴無忌從碑上躍下,飛快走到石碑正面,果然看到一群人緩緩向石碑趕來,而王室與公會眾人,皆神色凝重,擺出防禦的陣勢,戒備地望著眾人。

這些……散人?

嬴無忌眉頭一皺,他們是怎麼找到地方的?

這些散人之前只敢呆在鼎周圍的安全區,現在卻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誰給他們的膽子。

他目光微冷,高聲道:「先來後到!牧野碑已經歸我們了,煩請諸位立刻離開,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

「哦?」

一個讓嬴無忌無比熟悉的嫵媚聲音響起:「駙馬爺還真是霸道,不過我還挺想讓你對我不客氣的,最好能夠禽獸一些,我喜歡粗暴的!」

說話的人緩緩向前走了一步,隨後摘掉了自己的面巾。

周身真氣澎湃,毫不掩飾對嬴無忌的殺意。

「艹!」

「李采潭?」

眾人都忍不住心頭一驚。

上次李采潭表現出來的恐怖戰力,讓他們現在都有些陰影。

李采潭是為我教的人,所以跟他一起來的都是為我教教眾?

不可能!

這些人入宮前都審核過身份,來自四面八方,沒有從事過為我教有關的活動。

所以只能有一個解釋……

紅塵!

那個在推演中表現得像跳樑小丑的悟神境大佬。

這……

他們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哈哈哈!」

一個長相粗獷的壯漢上前一步:「公子無忌,聽聞百家推演九州臨摹卷,只有你表現最為亮眼,只可惜我走得早,沒有領略到你的風采。今日有要事在身,不想跟你爭鬥,帶著你的人走吧!」

這話我熟。

翻譯過來就是:我聽說你最近很拽啊!趕緊滾蛋,不滾我削你嗷。

嬴無忌切了一聲:「悟神境了不起啊,現在奪舍的也不過是些不入流的雜魚,你讓我滾我就滾,我的面子往哪擱?」

李采潭掩嘴輕笑:「紅塵!既然駙馬爺不走,那我們又何必勸他?正好我混元真氣還缺一道乾國王室的本源,正好向駙馬爺取取經。」

紅塵:ヽ(ー_ー)ノ

嬴無忌:ψ(*`ー)ψ

吳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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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內副本內容結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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