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逐漸小了,涼風一陣一陣的吹入亭中。

蘇陽側眼看了一下金匠父子,兩個人圍著炭火,背靠箱子扁擔,此時歪著頭已經睡著,不過即便是睡夢之中,兩個人一個臉有怒容,拳頭攥緊,另一個則流淚叫娘。

朱家小子的娘便是被一個名氣很大的庸醫給治死了,而這庸醫姓甚名誰,兩個人不透漏半點,顯然是對方勢力太大,他們怕惹麻煩。

蘇陽手掐法印,默誦真咒:太靈玉女,侍真衛魂,六宮金童,來守生門……

這般默默的誦了一遍咒語,朱家父子的眉頭便鬆開了,兩個人靠在一起,睡的香甜。

蘇陽則盤膝打坐,自八卦袋裡面拿出來了兩塊月華石。

月華石能夠吸納太陰之力,不經意間強化陰魂,而近來蘇陽看玄真玉冊,在裡面的一篇【服日月氣法】,講究吐納日月之氣,以此氣養神,以此使得陰神純粹,逐漸轉陽。

這一篇可以拆開修行,目前蘇陽在修行月篇,意欲進一步提煉神魂,儘早做到陰魂出竅,而月華石也是蘇陽的助力。

一夜修行,不覺天亮。

蘇陽睜開眼睛,近來他已經能夠感知自己神魂,受到真氣的影響,神魂也壯大許多,常此練習,相信很快就能做到神魂出竅。

看了一眼金匠父子,他們兩個不曾受涼,只是有一段時間不曾安穩入睡,現在正睡的香甜。

「有緣再見吧。」

心中默默的說一句,蘇陽起身離開了涼亭。

昨夜下了暴雨,現在的道路上面滿是泥濘,從這山上往下走去,只見河渠皆滿,白色的水光從山中轟轟而下,暴濺水花,匯在河水中,向東流去。

「下雨真煩吶!」

這時候的路沒水泥,路面上全是泥土,蘇陽下山之後嘗試著走了一段路,見這地上泥坑水窪接連不斷,更有一些虛土,一個看不准,腳就會陷入到泥地中。

現在已經是人煙稠密區域,往來行人不少,蘇陽也不願將馬召出,露出神通,也就學著下地的農民,將褲腿捲起,脫掉鞋子,赤腳踩在泥中走路,如此趕了兩個時辰,終究是到了縣城前面。

沂水?

看著這個縣城,蘇陽不由撓了撓頭,他感覺這個世界的地理有問題,自覺剛剛進了山東,怎麼找到的縣城會是沂水?

沂水應該是臨沂才對吧,要往東邊走很遠才能到的。

兩個世界自有不同,蘇陽也不在這問題上面深究,找了一個客棧,清洗一下,穿上鞋子,而後便在沂水縣城轉悠起來,一邊轉悠一邊打聽,而後經人介紹,來到了一個李家巷,這邊臨街有一店鋪,原本是做糧店,掌柜的是河南人,因家中有事,便將糧店裡的東西折買回家,這店面是空了下來。

蘇陽隨著主家進門,看到這臨街店面就有三大間,而從這店面往後,則是一院落,東邊有三間廂房,西邊有一夥房,院中有井,地上是石板鋪過,正前更有三間正房,院落寬敞,牆角處還栽著幾束月季花。

房子應該是剛油刷過,蘇陽在這房子裡面轉悠一圈,也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問了一下租金,一個月一兩銀子,當即就將這房子給租了下來。

來到這世界,居無定所也有一陣兒,現在也算是有個落腳的地方了。

租了房子,蘇陽先給房子換了一套鎖,又去買了鍋碗瓢盆,火燭被褥,將床上撲了被褥,火燭擺在桌上,鍋碗瓢盆擺放好,看著房子也終究有點像家的樣子。

想到家,蘇陽嘆了口氣。

「購買藥材?開藥鋪?」

蘇陽將打算說給房東,這房東世代是沂水人,知道沂水情況,一聽蘇陽開藥鋪,直接就皺起眉頭來。

「開藥鋪這種事情,比起米麵糧店要難操辦的多了,單說這沂水縣城,六條街道,就有藥鋪六個,開藥鋪的都是我們這當地有名望的人家,也將這繁盛區域都給占盡,而後這九鄉十八鎮,走街串巷賣膏藥的大夫也不可勝數,你若是有醫術,不妨就和那些走街串巷的大夫一樣,先賤賣些藥,治病餬口,待到十年二十年,名氣起來了,再來開這藥堂吧。」

房東好心規勸道。

開藥鋪,主要就是看大夫的聲望,年齡。

正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像蘇陽這不過二十來歲,開了一個藥堂,恐怕是要藥材放著發霉。

「看病的方面多了,人無我有,也便成了。」

蘇陽笑道:「就算是沒人找我看病,我單開一個藥鋪,給人抓藥也行啊。」

開藥鋪,是蘇陽一階段的規劃,辨明藥理,弄清人體奧秘,這方面非得要許多人來試手才行,而在開了藥鋪,遇到的病患自是身體有恙,就是一個個活標本。

要知道如何抓藥,如何調理,蘇陽才敢在修煉內丹一道不「拘方抓藥」。

房東又搖搖頭,說道:「難了,現在沂水的藥,都是被張大夫管著進出,張大夫抬了藥的進價,卻沒有抬藥的賣價,藥鋪也沒什麼利潤了。」

張大夫是沂水縣最有名的大夫。

多年前青州太守得病,無人能治,太守下令,要各縣舉薦大夫,這事情危及生命,沂水這邊便將名不經傳的張大夫給舉薦上去,誰知張大夫到了青州,藥到病除,讓青州太守贈送了大筆的錢財,物件,更是送了一個牌匾到了沂水,如此這張大夫名聲大振,登時成為了城中第一神醫,每天邀他看病的貴人們多不勝數。

其後的宋家,楊家,王家,郭家均是這沂水縣中老字號,代代流傳下來的,其中宋家已經是百年老店,而錢家是近兩年來出來的,據說用的是海外醫術,和尋常醫術並不相同,用藥不苦,也同樣能夠藥到病除,深受達官貴人的喜歡。

「那張大夫的藥是從哪裡來的?」

蘇陽問道:「若是不遠,我親去那邊購藥。」

「遠倒是不遠。」

房東說道:「就在莒縣羅店,有一吳家,做的就是收囤藥材的生意,不過近來這路不太平,從沂水到莒縣,路上總有強人,看到這拉車帶貨的,必然要上去勒索,官府幾次圍剿,都被那些賊人逃掉了。」

莒縣,羅店。

蘇陽一聽此言,面帶笑容,說道:「那我更得去一趟了。」

莒縣這個地方,有一個蘇陽非常喜歡的聊齋人物……嬰寧。

這個看似毫無機心,每天都只知道笑的姑娘,笑的是何等艷麗,蘇陽也挺好奇,嬰寧的笑和林黛玉的哭,這兩者經常被並列,蘇陽穿的世界,見林黛玉哭恐怕是不成了,但若是能見識一下嬰寧的笑,實在是一樁美事。

至於這路上的強人……

蘇陽一握拳頭,現在他可以有膽氣的說一聲:統統都是渣渣!

定下了方略,蘇陽不著急往莒縣去,而是去了木匠鋪,定了一些百眼櫃,長桌,坐堂的椅子,將這些定下之後,直接畫了一輛馬車,到了沂水縣外,召出馬車,向著莒縣趕去。

夜間蘇陽起身,也向著西南山……也就是沂水縣的方向回折三十里,並不曾聽到笑聲,也沒有見到容華絕代,笑容可掬的嬰寧。

如此,蘇陽也不刻意強尋,他要在沂水縣一段時間,今後要往莒縣購藥的次數多著呢,指不定某一日就在這山林之中,偶然就聽到了笑聲,看到了嬰寧。

蘇陽駕著馬車,胡亂想著。

嬰寧對蘇陽來說就像是一個名人一樣,蒲公用筆鋒勾勒了嬰寧的神韻,不免讓人好奇她的音容。

「嗚嗚嗚嗚……」

蘇陽正在想著嬰寧的笑,卻突然聽到了一陣哭聲。

勒馬停車,蘇陽從馬車上下來,此時看天已露白,鬼物皆已迴避,在這時間嗚嗚哭泣的,應該不是含冤的鬼,而是一個苦命的人。

循著聲音,蘇陽看到了一白衣女子在路上蹲著,容貌十分美麗,哭的也十分哀慟,感覺到有人在側,抬頭看了一眼蘇陽,扭身蹲在另一邊痛哭。

蘇陽起身就回馬車,長的這麼美,應該不需要他的幫助。

「我丈夫死了……嗚嗚嗚……」

白衣女子哭出聲來。

死的好!

蘇陽默默點贊。

「我沒有家了……嗚嗚嗚……」

白衣女子又哭道:「如果有一個人能夠收留我,給我一個存身的地方,哪怕是給人做妾,我也認了……」

哦?

蘇陽回頭看了白衣女子一眼。

「小女子必然推磨擔水,漿洗縫補,端茶倒水,洒水掃地,鋪床疊被,種菜做飯,勤勤懇懇,以報君收容之恩!」

白衣女子在後面邊哭邊說。

「嘶……」

蘇陽扭過頭去,看著哭紅眼的白衣女子,上下打量,問道:「你該不會犯什麼事了吧。」

白衣古裝,長發飄飄,相貌美艷,這樣的一個仙女系的人,能夠說出這種要求,蘇陽感覺肯定不簡單。

「小女子清白出身,並不會給君惹上官司。」

白衣女子低眉垂眼,細聲說道。

「哦……」

蘇陽皺著眉頭思索一陣,說道:「上車吧,一個月我給你一百文,你就給我打工吧。」

現在這世道,還有逃荒逃難,人命低賤,前幾年饑荒的時候,一個婦女也就一百文錢,只要委身活命,一切好說,蘇陽現在給她開一百文工資,還包含了養眼費。

「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女子上車前,蘇陽問道。

「孫離,離開的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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