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時近亥時,蘇陽輕輕哼唱著86版的葬花吟,幽幽推門走了出去,今天晚上蘇陽要做一件大事,那就是把埋葬在山上的顧寶珠挖出來。

昨天因為顧寶珠的死,小瀛洲的文會自然散去,而顧寶珠也被顧巡撫拉來棺材,草草埋葬。

杭州城的夜晚雖不如金陵喧鬧,卻也是燈火璀璨,蘇陽任意走在街頭的時候,還能夠聽到一些書生因為顧寶珠的死而作詩弔唁,而蘇陽便是在這般的街頭穿過,向著顧寶珠所埋葬的地方而去。

「唉,蘇公子,你要去哪裡?」

正在行走的蘇陽聽到了有人呼喊,轉頭看去,見是昨天一起看文會的董掌柜,在錢塘門賣書的,蘇陽曾找他詢問印刷書籍的事情,此人卻因為時局不對,不願意隨便刻書。

「董掌柜。」

蘇陽看到董掌柜之後,應了一聲,說道:「在家無聊,外出走走。」

董掌柜聞聽如此,鄭重對蘇陽說道:「蘇公子,杭州城內並不太平,夜間若是無事,最好不要在街上閒遊……近來杭州城裡,在街道上面閒遊被害的人已有數例,只是衙門壓著不放,平常百姓並不知情。」

蘇陽點了點頭,看著董掌柜說道:「多謝提醒。」

平日裡蘇陽若是到了一個地方,自然會呼喊城隍,借城隍之口來了解此地一切,只是杭州這個地方,自從那一日和俞堅魂魄見面之後,聽到這杭州前往陰曹地府的門路被羅剎鬼王把持,由此蘇陽沒有擅自去城隍廟裡,而打算自己慢慢的將杭州的情況摸清楚,或者就是等著織女和董雙成兩女到他面前,告訴他究竟應該如何。

此時看到了董掌柜,蘇陽對著董掌柜一拱手,說道:「董掌柜,昨日在西湖之上,你對羅剎鬼之事語焉不詳,今日我們兩個人既然能在此地碰上,這羅剎鬼究竟如何,煩請董掌柜詳細告知。」

昨天見面的時候,蘇陽明顯感覺這個董掌柜就是一個懂行的。

「當然可以告訴你。」

董掌柜聽蘇陽詢問,含笑說道:「不過蘇公子,想讓我告訴你羅剎鬼的一切,我需要你先背誦一書,詳細體悟,等到領會到了這本書的真意之後,我自會告訴你羅剎鬼的事情。」

背書?

自從服用了玉液之後,這就是蘇陽的專業。

聞聽董掌柜的要求之後,蘇陽分毫不慫,笑道:「什麼書,你可以把它拿給我,我立刻背誦給你。」

董掌柜看蘇陽如此,伸手在袖子裡面拿出一書,直接便塞入到了蘇陽的袖子之中,低聲說道:「這本書此時不宜顯在人前,蘇公子可以回家默默記誦,我家就在錢塘門的書鋪,你背誦熟了,直接來找我就是。」

此話說完,董掌柜神秘兮兮的便離開了。

什麼書?

蘇陽慧眼運用,隔著袖子一看,然後……《舊約》。

此時白蓮教傳教的經書……

唉……你這傳教傳到我的頭上了……

蘇陽將這《舊約》放在胸前,準備改天再到董掌柜那裡去看看,先不曬出自己的身份,暗中觀察一下此地的白蓮教如何運轉,看看這裡的白蓮教究竟是如何傳教的。

杭州這地方,應該是白蓮十派之一的龍華派所在的地方,龍華派主曾志明曾經對蘇陽說過,這龍華派的發展都是在有錢人裡面發展的……不過這《舊約》一出,恐怕許多地主都不想乾了啊。

懷裡面塞著舊約,蘇陽再度往顧寶珠所在的墳地而去,離開了杭州城,走入到了外面的深山之上,四下里陰冷壓抑,烏鴉在樹上呱呱亂叫,蘇陽沒有打燈籠,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中自由穿行,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穿過了眼前的密林,來到了一荒僻之處。

新墳一個,新土一堆,杭州城裡面的絕世佳人現在便埋在此地。

蘇陽手中掐印,準備搬開這些泥土,挖出顧寶珠來。

「嗚嗚嗚嗚嗚……」

一陣哭聲傳來。

正在挽袖子想要做事的蘇陽一頓,這聲音當然不是埋在此地的顧寶珠所發,而是由密林那邊傳過來的,蘇陽向著那邊眺望,看到了李信榮拿著一個燈籠,挎著一個籃子,哭哭啼啼的走了上來,看到蘇陽站在這裡之後,正在哭哭啼啼的李信榮一愣。

「你是什麼人?」

李信榮皺眉問蘇陽道。

「前兩天看你們賣藝,才給你們點錢,現在賺到大錢了,你就把我忘了?」

蘇陽看著李信榮提點一下,在靈隱寺外的時候,蘇陽看他們在那裡賣藝,看到了李信榮不是平常賣藝一生的人,因此接濟給他一點銀子。

「我不記得了。」

李信榮搖搖頭,來到了顧寶珠的墓前,將籃子裡面的各種水果肉食全都擺了出來,這兩日他眼裡心裡全都是顧寶珠,就連昨日在小瀛洲的戲法,李信榮都有一種專門為顧寶珠表演的感覺,因此表演很是賣力,贏得了一眾喝彩。

「……」

蘇陽往後退了兩步,直接坐在了地上,靜靜的看著李信榮拜祭,準備等到李信榮拜祭之後,再把顧寶珠給挖出來。

「寶珠小姐。」

李信榮點了香之後,看著墳墓就流下淚來,哽咽說道:「我是一個笨人,也不會說出什麼詩句好聽的話,又只和你見過一面,也說不出什麼懷念過去的話,反正寶珠小姐你過世了,我很傷心,不是我在做非分之想,我只想著寶珠小姐你能夠安然無恙,喜樂幸福就好了。」

蘇陽撐著臉,淡淡的聽著李信榮在這裡哭泣。

「公子……」

李信榮扭過臉來,看著蘇陽淡淡坐著,臉上不悲不喜,問道:「公子,你也是來弔唁寶珠小姐的嗎?」

「不是。」

蘇陽淡淡說道:「我和她素不相識。」

李信榮眉頭又是皺起,沉聲問蘇陽道:「那你來到這裡是做什麼?」

昨日顧巡撫萬分悲痛,在寶珠小姐的墳墓裡面放了不少金銀玉飾,而這些金銀玉飾很容易召來賊人。

蘇陽看穿了李信榮的心思,笑問道:「你看我濃眉大眼的,像是盜墓賊嗎?」

李信榮這才羞愧的扭過身去。

「嗚嗚嗚嗚嗚嗚……」

又是一陣哭聲傳來,這哭聲還是男聲,似在耳邊,又似在山林之中,聲音就是忽而很近,忽而很遠,這聲音讓李信榮聽到之後毛骨悚然,回過頭看向蘇陽,只見蘇陽正看向密林中的一個方向,李信榮沿著蘇陽的視線看過去,瞧見了一個讓他咬牙切齒痛恨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杜康恩。

此時的杜康恩沒有以往的神氣,臉色蒼白,面帶慚愧,踉踉蹌蹌走到了顧寶珠的墳墓前面,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寶珠,都是我對不起你。」

聽到了顧寶珠逝世消息,杜康恩的心中也是萬分哀傷,說道:「都是我一念之差,私心作祟,想要和你相守終生,才會有那最開始的一個錯誤,接著導致你走投無路……」

跪在了顧寶珠的墳墓前面,杜康恩老老實實的將坐自己的過錯全都承認了。

「你怎麼還有臉來到這裡?」

李信榮看到了杜康恩之後,氣的咬牙切齒,此時又聽到了杜康恩對著顧寶珠認錯後,伸手就對著杜康恩推一把,直將杜康恩推了七八步。

「寶珠小姐喜歡你,是因為你是一個才子,誰知道你竟然是腹中什麼都沒有的草包!」

李信榮指著杜康恩破口大罵:「你假身到了杭州仕子之中,竟然是為了做這等無恥的勾當。」

杜康恩聽到了李信榮的罵,一直都在低著頭,默默的向著顧寶珠的墳墓繼續而去。

「給我走開一點!」

李信榮又是一推杜康恩,說道:「你都把顧小姐害成這番模樣,現在來到這裡假仁假義,你好意思嗎?」

「假仁假義?我什麼都是假的。」

杜康恩聽到李信榮的話,喃喃說道:「我的學識是假的,我的文藝是假的,但是唯有我對寶珠小姐的這一片心,是真而又真。」

說話時候,杜康恩神色黯然的到了顧寶珠的墳墓前面。

「你的心是真的?」

李信榮看著杜康恩冷笑說道:「你把你的心挖出來讓我看看,究竟真不真?」

杜康恩目光看向蘇陽,又看向了正在刁難他的李信榮,垂頭說道:「其實要看我的心,並不需要把它挖開,只要我剖開胸膛,你自然就能看到了……」

剖開胸膛?

正在李信榮驚異的時候,只見在他身前的杜康恩解開了衣服,伸手對著身上一划,杜康恩身上的皮就如同是一件衣服一樣,自然劃開,露出了裡面的身體。

一幅骨骼,白皙透徹,除了這骨骼之外,李信榮看到裡面空空蕩蕩的一片,並無一絲血肉,整個人皮,就像是他穿的衣服一樣,而除了骨骼之外,在這人皮下面僅有一顆尚在跳動的心臟。

「這就是我的真心。」

杜康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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