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陰陽師陸羽,大道陰陽無極太一

丑時一刻,這個時間,往往是睡的最熟的時候。

雞鳴狗盜之徒偷東西、採花大盜做一些無法描述的事情,往往都是這個時間。

蔡府的燈早就熄滅了。

只有一處閣院,那裡依舊燈火通明…

月色下,隔著窗子,遙遙可見,蔡昭姬正坐在桌案前默寫著什麼。

她一直都有個夢想,將曾經蔡府的三千卷藏書、諸子百家的著作都給悉數默寫下來。

昔日,董卓與李儒在洛陽一把大火焚燒了帝都的同時,也將太學內的藏書一併焚燼,而收集這些藏書是父親畢生的心血呀。

蔡昭姬心頭一直有個夢想,想要有朝一日重建太學,讓天下的士子心頭再度出現那個寄託。

這個重建太學的夢想她只對弟弟陸羽提到過一次…

只是,也唯獨只能是提及一下,想要付諸於實踐太難了。

且不說重建太學,單單是將失傳的這些古籍默寫出來,究是過目不忘的蔡昭姬也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且一卷一卷,一篇一篇的來。

她常常一寫就忘了時間,寫到深夜時分。

「唉,今日默書,方恨千卷詩書未能全記!」

幽幽的一聲感慨…

似乎是累了,蔡昭姬放下了手中毛筆,口中喃喃…

可眼眸再度望向這些文字卻又感慨萬千:「這熟悉的文字,承載著父親的記憶,父親走了,這世上我便只剩下羽弟這一個親人了。」

蔡昭姬其實還有個妹妹,只是…洛陽一別,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面了,而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妹妹很有可能已經…

「唉…」無奈的嘆出口氣,蔡昭姬強自打起精神,她打算再默寫一卷。

就在這時。

外面傳來開門聲以及急沖沖的腳步聲,緊接著便聽到有人問門子。「陸功曹已經睡下了麼?」

「我家公子已經睡下了。」

「可…曹公有令,即刻讓請陸公子去曹府啊…」聲音急促了起來。

聞言,蔡昭姬猛地睜開眼,一雙眸子裡滿是困惑與驚愕…

發生什麼了?

等等…

兄長回來了麼?蔡昭姬一愣…兄長的性格她多少了解一些,似乎從不走夜路的?這是…連夜趕回來了?還…特地請陸羽弟弟過去?

這…必定是急事吧?

心念於此,蔡昭姬豁然起身快步向門外走去。

甲士看到了她急忙行禮。「蔡姑娘,實在抱歉…可…曹公有令要即刻見陸公子,這…」

「勞煩稍候片刻,我去喊他…」

說著話,蔡昭姬款款朝陸羽的屋舍那邊行去。

此時,陸羽的寢居很安靜,這些天事兒太多了,又琢磨著怎麼幫曹沐退婚…

陸羽睡得並不踏實。

一直以來,蔡昭姬生怕陸羽睡得不好。

又知道弟弟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關鍵時期,必須多睡眠。

故而,她特地吩咐過下人,要求入夜後陸羽的寢居這邊要絕對的噤聲。

哪怕是侍奉的填房丫鬟,也絕不可在陸羽弟弟睡熟後發出絲毫聲響。

偶爾,蔡昭姬會來檢查…

當然,也會偶爾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今夜,陸羽這寢居外突然傳出細碎的腳步聲,儘管刻意的壓低了腳步,這聲音卻還是傳入了裡屋。

不久,外頭傳來甲士的聲音。「誰?如此大膽…蔡姑娘有吩咐,這個時候…」

話說了一半,甲士啞口了,因為…在他眼前出現的正是蔡琰。

「兄長請弟弟過去…說是有急事!」

蔡琰輕柔的聲音傳來…

一下子,方才還在熟睡的陸羽豁然而起,他被驚醒了。

老曹回來了?夜晚回來的?

陸羽還不知道這是不是夢?當即撫著額頭,有觸覺呀…生性多疑的老曹竟然會走夜路,這不科學呀?

陸羽這邊還在思慮…

而外頭的聲音卻變得清晰了起來。

「我去喊羽弟…」

話音剛落,陸羽早就穿好了衣服,披了一件袍子,匆匆的走了出去,正碰到迎面走來了昭姬姐。

見到昭姬姐那略帶疲倦的面頰…陸羽登時會意,姐姐多半也在深夜默寫古籍了!

陸羽一臉責怪的說道。「昭姬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熬夜,對身體不好。」

「你早點睡,我去去就回!等我回來,可要檢查你…是不是睡了!」

一番話脫口…陸羽朝門外行去。

他早就盼著老曹回來了,這是盼星星盼月亮啊。

如今已經三月,再晚…就趕上旱災、蝗災了,到時候…他老曹拿什麼去攻濮陽城?

快步走出,上了一輛馬車,「噠噠」的馬蹄聲在黑夜格外響徹,一行人即刻駛向曹府!

曹府,書房。

曹操早就在這邊等著陸羽,因為心頭有太多的問號,他等的並不踏實,左右踱步…不時的望向窗外。

直到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想不到曹公是夜行趕回陳留郡的…」進入書房後,陸羽當即拱手。

曹操轉過身,一揮手。「坐…」

他先跪坐在桌案的一旁,而陸羽則跪坐在另外一旁,護送的甲士早已退遠,整間書房唯獨曹操與陸羽兩人。

「要不要喝口茶提下神兒?」曹操替陸羽斟滿了一碗茶水。

陸羽擺擺手,「不用…」

緊接著,他揉了揉眼睛,打起幾分精神。「可算把曹公給盼回來了。」

這句話,曹操知道陸羽是什麼意思,這小子還惦記著急攻濮陽城呢。

當然,如今的曹操腦海中有關陸羽的問號太多了,這也是一項,他打算一個一個挨著問。

「說說吧…為何這麼急著想攻濮陽城?」

曹操把腦袋向前湊過去一分。

「還有,最近你這邊可古怪的很哪,與衛老開設油坊,讓元讓廣貼告示捕捉蝗蟲,讓程昱高價屯糧,還四處購買旱稻與水稻的種子,雞、鴨、青蛙等家禽,這些都古怪至極,是否也與急攻濮陽城有著聯繫呢?」

陸羽從來沒有低估過曹操,在兗州,他的一舉一動不可能瞞得過曹操的眼睛,當然,陸羽也沒想瞞著。

比如此前盜墓的金銀,還是老曹讓他自己留下一半兒以作軍資的。

只是…此番,曹操連續問出這麼幾個問題,陸羽琢磨著要如何回答呢?

四月中原大旱,六月七州飛蝗,七月莊稼絕收…這些《資治通鑑》中記載的內容,要以什麼形式告訴曹操,同時讓他信服呢?

陸羽這邊還在思索。

曹操的話卻是接踵而出。「陸功曹啊,咱們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的性子我了解,凡是你做的事兒都是有目的的,決計不會僅憑喜好,無緣無故!」

講到這兒,曹操的語氣變得更凝重了一些。「我軍如今缺糧、掣肘於糧草,呂布軍卻糧草充沛、以逸待勞,現在急攻濮陽城遠比不上七月糧食豐收後急攻濮陽城勝算大,這點,妙才都能看得出來,又何況是你呢?」

曹操頓了一下,最後一句話是笑著說的,顯然,他並沒有責怪陸羽的意思。

「說吧,無論什麼原因,我都想聽聽!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這…

陸羽眼珠子不斷的在轉動著,一息,兩息,足足十息的時間,他的眼珠子一定。「曹公可聽說過春秋戰國時齊國的『鄒衍』?」

「鄒衍?」曹操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他是誰呀?

似乎…有點印象,是諸子百家中一個流派的創始人,但…曹操主要研習的是法家與兵家的著作,再加上大漢推崇的入學,其它學派,曹操也就是一知半解。

「不怪曹公不識得此人,他是陰陽一派的創始人,俗稱『陰陽家』,深觀陰陽消息,而作迂怪之變,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便是他主張的觀點。」

陸羽說了一大堆…曹操不以為然,在他的潛意識裡,只覺得這陰陽家一派故弄玄虛,沽名釣譽。

可…這陰陽家學派與陸羽最近的行為有何關係呢?

「陸功曹,這鄒衍與急攻濮陽城有何關係呢?你不妨直言!」曹操索性直接問…

陸羽則是一本正經的回道:

「不瞞曹公,『陰陽家』的術數中,有天文、歷譜、五行、蓍龜、雜占、形法六種,而我曾讀過一些『天文歷譜、五行推算』的著作,特別是其中的五運六望,陰陽五行,我也略懂一些。」

霍…

登時曹操抬眼望了陸羽一眼。

他心裡琢磨著不會吧,陸羽養在恩師蔡邕的家裡,從小與賢妹蔡琰為伴,雖然恩師不排斥諸子百家,但他最推崇的是儒家、道家學派…

如此大環境下,陸羽竟還對陰陽家一派有說了解?雖是略懂,可陸羽口中的「略懂」,與字面上的「略懂」是有差別的!

能讓陸羽說出略懂的,他必定有所深耕,有所鑽研。

當即,曹操覺得有些驚喜,也有些意外。

「陸功曹?你不會是算到了什麼不詳吧?」

也得虧坐在眼前的是他的羽兒,若是其它一個自詡陰陽家一派的傢伙,曹操保不齊一耳光就扇過去了。

曹操可對陰陽家沒什麼好感,就覺得這一派都是忽悠,大忽悠!

「曹公,還真是算出來的…大道陰陽,無極太一,天地陰陽,相剋相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夜觀星象,結合天文歷術,算到四月中原將有一場大旱,四個月滴水不下,莊稼絕收,飛蝗遍野…便是為此,我…我才…」

陸羽本想說,我才勸曹公早對濮陽城用兵,才提前做出一系列的防護,所謂防範於未然!

可轉念一想…這事兒不能說的這麼絕對。

萬一你信誓旦旦的保證,可壓根沒有大旱,資治通鑑上記載錯誤了…那陸羽跟誰說理去呀?

裝逼可以,但是要適度!

「咳咳…」

一聲輕咳,陸羽繼續道:「曹公,當然我這陰陽學說、奇門遁甲、星宿仆算也未必就一定精準,但…未雨綢繆總是不錯的,萬一…真的如星相、卦象所說呢?」

「若然中原真的大旱,那今年之後…整個中原都將受制於糧草,便是有再多的金銀珠寶也是無用?更別說去反攻濮陽城…保不齊,到時候呂布與陳宮都能仗著濮陽城的屯糧對咱們發起反攻了?」

一連無數句的提醒,陸羽儘量把事態說的緊迫一點,把陰陽家學說講的故弄玄虛一點,想要把老曹給忽悠瘸了,那首先…得能唬住自己吧?

當然,陸羽不擅長說假話,這一番話若是細想,漏洞極多!

可…曹操不這麼認為呀,珠玉在前,羽兒以前哪一次預測不是別出心裁,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再加上他方才提到的——大道陰陽,無極太一。天地陰陽,相剋相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不像是隨口杜撰出來的也…

那麼,就是他真的推算出來的。

正常而言,曹操是不信這些神鬼之言,可偏偏這神鬼之言出自於他最器重的羽兒,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萬一成真了,那兗州的變故就大了。

「陸功曹…」曹操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他的話更添了幾分一絲不苟。「依你的推算,中原大旱有幾成的可能性!」

「這個我說不準,不過,七、八成還是有的。」陸羽回答的信誓旦旦。

曹操凝眉沉思…

別看陸羽說的神乎其神,可他曹操不得不去統籌考慮,畢竟…至少在二月、三月降雨的次數並不少,這大旱哪裡有半點的預兆,若是羽兒推算錯誤了呢?

這一刻,曹操總算是懂了,為什麼陸羽只是私下裡在防蝗、在推稻、在屯糧,說倚靠的唯獨他手下的程昱與夏侯惇而已…

這種事兒,若是告訴他曹操不是更簡單麼?

可…這種僅憑預測就做出決斷的事兒,曹操還是有些遲疑。

呼…

長長的呼出口氣,曹操的眼珠子一定,似乎做出了最終的決斷。

「陸功曹,若是依你的謀劃,即刻去進攻呂布,那咱們大軍出征的糧食從哪來?你應該知道,各郡縣的存糧僅僅能勉強支撐到七月,若是支援大軍,那…可就是錢一凡而動全身了,保不齊會激起民變的!」

是啊…曹操思慮的沒錯,也很周祥。

本來糧食就不夠,還去打仗,那糧食從哪來?還不是從各州郡,從百姓們手裡征來?

而百姓們會心甘情願的交出糧食麼?肯定不會…

他們只會說曹操是耗子搗貓蛋——沒事兒找誰事兒干!

早不進攻濮陽,晚不進攻濮陽,偏偏挑如今舊糧緊俏、新糧未下,這最緊張的時期去進攻濮陽,這不是扯蛋麼!

曹操的眼眸望向陸羽,很想知道,攻濮陽城這樁事兒,他有沒有什麼後手?或者說…在後勤補給上有沒有什麼妙招。

而與此同時,陸羽的眼眸徒然睜開…

一句話脫口,而恰恰是這一句話,讓曹操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讓他當即心頭就下定決心急攻濮陽城,與呂布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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