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傳來人們的調笑聲和食物的香味,可見時間不早。現在起床,只怕要被人嘲笑。

「青謹。。。。。。」夏瑞熙輕推歐青謹,歐青謹翻了個身,把腿壓在她身上,摟住她的腰,孩子氣的擰緊眉毛:「別鬧,還早,再睡會兒。」隨即又沉沉睡去。

「不早了呢。」夏瑞熙伸手摸摸他的臉,一摸一手的油污,胡茬戳人,再看他身上的衣服,髒得要不得,不由啞然失笑,這還是從前那個特別講究儀表和衛生的歐青謹嗎?

「你笑什麼?」歐青謹睜開眼,聲音帶著久睡之後的沙啞。

「你髒死了。」夏瑞熙把手遞給他看,又去剝他的衣服,拉衣領給他瞧。「我記得你當初就算要餓死了也要洗了手才吃東西的。」

「敢嫌我髒?」歐青謹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不由分說,就把他那塊髒兮兮的臉貼在她臉上使勁擦了幾下。在夏瑞熙的躲避和輕笑中,他的氣息變得逐漸不穩。

當他順著她的脖子輕輕吻下去,手撫上她的肩頭時,夏瑞熙一僵,緊張地制止了他:「這裡髒兮兮的,我們也髒兮兮的,沒有洗,外面又有人。。。。。。」

歐青謹停下來,靜靜地看著她,黑色的眸子裡情緒變幻莫測。夏瑞熙咬住了唇,猶豫片刻,很乾脆地把領口拉開,露出被趙明韜咬傷的肩膀:「看見了麼?」

雪白瑩潤的肩頭上,赫然是兩排深深地牙印,紫中透青,紅腫不堪,猶如怪獸獰笑咧著的嘴。。。。。。

夏瑞熙靜靜地觀察著歐青謹的表情,任何細微之處都不曾放過。傷口不暴露在陽光下,一直捂著,不但不會痊癒,反而會越捂越爛,流膿流血,等到最後,痛入骨髓。

儘管並沒有和趙明韜發生實質性的關係,但到底她還是被侵犯了,古人對此看得極重,還有人言可畏,她不知道歐青謹這個不折不扣的古人對此怎麼看。

她自己不是很在乎這件事,但她在乎他的態度。趙明韜最多給她點皮肉之苦吃,歐青謹卻是可以傷到她的心。

她認為,假如他不能容忍,假如他不能給她想要的,或者他有一絲猶豫,再繼續下去,勉強下去,帶來的都是無窮無盡的傷害,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不如趁早死心,趁早放開。

盯著這個傷口,歐青謹的瞳孔驟然緊縮,下頜骨繃緊,夏瑞熙明顯感覺到他握著她手臂的手掌收緊之後微微顫抖起來。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她緊張地看著他,只等他臉上露出屈辱,嫌惡的表情。

「熙熙,你不要這樣。」她聽見他說,這是什麼意思呢?嫌她不給他留情面?還是他沒有做好心理建設,嫌她太過直接,她應該假裝沒有發生過這件事,自欺欺人地生活?

夏瑞熙眨了眨眼,深呼吸,打算起身,他固執地拉著她的手臂不放,「青謹。。。。。。」她微微嘆了口氣,想讓他放手。

可是他擁緊了她,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傷口,輕輕吹了兩口氣,吻了上去,用舌尖輕輕地舔了起來。猶如狗啃骨頭,貓吃魚,舔得無比專注認真,每一個縫隙都不曾放過,務必舔得到位,舔得溫柔細緻。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夏瑞熙把話哽在了喉嚨口,全身僵硬,隨即戰慄著,熱淚盈眶。他不嫌棄她,他憐惜她,趙明韜留下的傷口,他都願意吻上去,本身已經說明很多問題。

「還疼嗎?如果還疼,我再舔舔吹吹?」他認真地問她,她淚眼模糊:「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她笑著推打他:「你以為你是小狗呀?有傷舔舔就好的?」

「其實我是想要你投桃報李,給我也舔舔?」他掀開他的衣衫,露出壯碩的胸腹和幾十條被荊棘刮破的傷疤,拿眼覷著她,壞笑著還要往下脫。

夏瑞熙紅了臉,佯作要跳下床:「不要臉,你再脫?再脫我開門了啊。」

「開吧,開吧,我被人看了去,總之是你吃虧。」歐青謹拉著她的手耍賴:「回家給我舔。。。。。。」

「美死你。。。。。。快起床啦!」

「我給你梳頭。」歐青謹將夏瑞熙半摟在懷裡,細細為她打理那一頭亂髮,長發打了結,他不厭其煩地一點一點解開,實在沒法子了才仔細剪去。「有些話我想還是先和你說清楚的好,省得你過後又胡思亂想。」

夏瑞熙微眯著眼,猶如一隻曬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無比愜意的貓:「你說。」

「我不想和你說假話,說我不在乎什麼之類的。我在乎,很在乎,但我更在乎你的安危和快樂。不管這幾天發生了什麼,對我來說,你活著,能回到我和達兒的身邊,就是最重要的。你明白?」

「明白。」她覺得,他身上的汗臭好聞,挺性感的,因為這汗是為她流的。「其實,他雖然動手動腳,並沒有。。。。。。」解釋的話很自然地就從她的嘴邊溜了出來。

「我知道。」見她肯解釋了,歐青謹終於鬆了口氣。他看夏瑞熙看得比她所想像的還要透徹,她從來不是一個肯放下尊嚴乞求憐憫的人。

先前她那種表情,那種動作,那種眼神,都透著危險的氣息。他知道,他只要有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個字不對勁,她必然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解釋都不屑於。

「你怎麼知道?」夏瑞熙揚了揚眉。

「因為都一樣。」他捧起她的臉。「我踢傷了趙明韜的後腰,我當時恨不得把他踢得半身不遂,永不能人道。但當我滾下山坡,看著鋪天蓋地的山石檑木,耳邊充斥著同伴悽慘的叫聲時,我以為我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你,突然就悟了。」

「很多事情是我們無法控制的,我們除了努力之外,還要學會接受。我很害怕你這樣的性子,遇上他那樣的人,會折斷。我祈求上蒼,只要我能再看到你,再和你在一起,什麼我都願意接受。所以,他對你做了什麼,結果都是一樣的,你仍然是我的妻子,你對我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其次。」

夏瑞熙勾起嘴角:「很好,你很會抓重點。」

歐青謹小心翼翼地和她提起了回家以後的事,夏瑞熙隱了笑容,人言可畏,也是煩事一樁。「派人去尋小竹和金霞了麼?還有信舍和崔元。」

「自然去尋了,信舍和崔元那裡你放心,他們不會亂說話,信舍自責的不得了。你不要擔心,有我在。」歐青謹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要是住的不開心,我就帶你和達兒,搬去其他地方也是一樣。」

「你怎麼就這樣好呢?」夏瑞熙覺得自己果然就是來享福的,這種好男人都給她遇上了,不枉她一番苦心調教。

「真要覺得我好,就該好生伺候我一番,來,幫我洗臉梳頭,咱們準備上路。」歐青謹輕快地將她拉起,把梳子塞進她手裡。

夏瑞熙容光煥發地跟在歐青謹的身後走出房門,二人一出現,院子裡的人安靜下來,好奇地打量著夏瑞熙。原以為是什麼勾魂奪魄的妖艷美女,誰知是個大方穩重,親切有禮的小婦人。

夏瑞熙大大方方地給眾人福了三福,謝過他們的襄助。有人還禮的,也有人高聲大笑的,更有人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對著歐青謹擠眉弄眼的。

但都嚷嚷著回去要二人請他們喝酒,要夏瑞熙敬酒。

歐青謹擔心夏瑞熙會不習慣,輕聲說:「他們在軍中野慣了,沒有壞心眼的。」

夏瑞熙微笑:「知道了。不就是喝酒麼?應該的。」人家救了她,開個玩笑,敬杯酒有什麼大不了的?

文家茶莊的人坐在一旁,頗被冷落。有個領頭的站起身來,對著歐青謹略抱了抱拳:「歐大人,我們九小姐受了傷,要將養將養,恐怕不能和諸位一起走了。」

歐青謹也不勉強,還是關心地問了有沒有車馬,又勸他們路上要小心。眾人收拾東西,夏瑞熙則去瞧容氏。

因為文家茶莊的人沾著容帥的名頭,事事都要占先,歐青謹也不願意和他們計較。容氏住的房子比夏瑞熙二人住的那間乾淨寬大許多,最起碼床上的被蓋就是新換的。

夏瑞熙進去時,她正兩眼空洞的歪在床上,脖子上用細白布包了兩圈,身邊跟了個臨時找來的半大丫頭,正拿了藥膏給她擦手腳上的傷。

容氏看見夏瑞熙那梳得有些歪扭的髮髻,還有臉上輕鬆自在的表情,頓時覺得刺眼無比。夏瑞熙未開口,她先就道:「喊我九小姐吧。」她怕夏瑞熙再稱她為王妃。

夏瑞熙道:「我來瞧瞧你,我們就要走了。你好些了麼?」

容氏摸摸自己的脖子,冷淡地道:「有什麼可瞧的?總之很狼狽,不如你好運就是了。」

容氏突然道:「你不必刻意和我套近乎,你放心,你妹妹我不會把她怎樣的,還有你,我不會再和你計較了。」

夏瑞熙吃驚地回頭,看見容氏刻意高抬的下巴,心中明白她這是心理不平衡,故作姿態,連和她計較的心都沒有,淡淡一笑:「我本不認為我和九小姐有什麼可計較的,我來,只是因為大家都是女人。至於蓓蓓,我想是她該回家的時候了。再見。」

「不送!」容氏僵著脖子目送夏瑞熙走出房門,又硬撐了一會,撲在枕頭上嚎啕大哭起來。

夏瑞熙把手遞給歐青謹,燦然一笑:「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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