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一天收到juia發的消息,問她在新公司怎麼樣。出於對juia多年的服從與信任,趙慕慈忍不住便對她講了自己目前的處境與困惑。

juia回她:「你必須幹掉你這個名義上的老闆。因為法務v招你進來,就是為了讓你幹掉她。如果六個月之後你沒有幹掉她,v就會幹掉你,因為你沒用,沒有達成她的期待與預期目標。」

趙慕慈心頭大震,是這樣嘛水這麼深嗎她居然沒有意識到。只是傻乎乎的希望憑著自己的專業技能和敬業精神在這裡立足。以前聽說外企里連阿貓阿狗都會鬥來鬥去,男士女士們穿著體面笑容可掬,背後卻都不知是什麼樣的臉,她只當是調侃,如今看來,竟然有幾分是真的了。

juia第一次跟她這樣講話。她第一次聽到她講如何在一個架構體系中生存鬥爭的學問。這樣的言語令她感到新奇和震驚,也感到陌生和不安。一時想起juia之前對待自己的那些心機套路,她又從震驚中生出許多疑慮來,倒也不知改如何作答,更不知該不該信她。

juia又發來一條消息:「你必須幹掉她,如果你想在這裡待下去的話。我做團隊老闆多年了,你們v心中的盤算,我還是比較清楚的。她看不上那個高級總監,總是要換掉她的。可是她不方便出手,你就要替她出手。」

趙慕慈回覆:「可是我要是幹掉了我的老闆,我們v不會因此而對我產生害怕的感覺嗎畢竟我可是成了幹掉自己老闆的人。」

juia半天沒有回覆。隔了很久消息來了:「所以要注意方式方法。有些事情該遮掩還是要遮掩。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讓v知道。只要你的行為維持在正常的、可接受的職場鬥爭範圍內,基本就沒有什麼問題。你們v也會理解的。」

趙慕慈陷入沉思,猶疑不定。

juia又發來一條消息:「比起你們公司那些人,我自然是更傾向於你的利益。相信我。」

趙慕慈覺得有理,回復謝謝,結束了交流。

可就是最後的這句話,讓趙慕慈越發產生了懷疑。以往她也向juia徵求過一些工作之外的建議,像要不要讀學位,要不要買房子之類的。juia一般都會給出自己的想法,神情淡淡,語氣淡淡,總之一副愛信不信的樣子。可是這最後一句話,充滿了一種想要趙慕慈按她說的去做的迫切和渴望,超出了juia一向關心的程度,顯得相當反常。

她給ay打了電話,像對juia訴說一般,陳述了自己的處境和困惑。

ay沉思半晌:「你們v這是給你畫了一張餅,然後把你當棋子用啊。」

「怎麼說」趙慕慈忙追問。

「其實也算不是v給你畫餅。她只是給了一些暗示和誘導,然後你就在腦海中給自己畫了一張餅,覺得可以在六個月之後升高級合規總監。這不得不說是她高明的地方:利用信息差,有目的的誘導,令手下產生符合她預期的想像。」

趙慕慈不言,真是這樣嗎

ay:「我這樣說,你別不高興啊。我想著你是明白人,就直說了。」

趙慕慈:「不會。」

ay:「就像你說的,你現在的處境確實是比較危險的。v拿你當棋子,你這位名義上的老闆也知道你是v的人,明面上對你客氣周到,照顧引導,其實私底下應該對你防備的緊,排斥程度大約與對v差不多。」

趙慕慈覺得她說的在理。捨身處地,自己處在ura的位子,面對這樣一個橫插進來的棋子,反應大約也就是這樣了。

ay:「所以對你老闆來說,你客氣聽話,她就給v面子,繼續對你以禮相待;你要是表現出一點不服從管理或者有野心的樣子,對你老闆管的那塊業務過於關心,手伸很長,甚至顛覆她一貫的做事方式和經驗,要按法律人的那一套去做事,她就認為是v指使你來跟她搗亂,就會對你痛下殺手,幹掉你。」

趙慕慈從第二個人口中聽到「幹掉你」這句話,她心裡發堵,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命懸一線了。

ay:「可是幹掉你之前,她沒準會去和v談判。畢竟擒賊先擒王嘛。v現在大著肚子,馬上要休產假,鎮守的法務總監還沒來,你老闆這邊鬧起來,她是不好收場的,沒準還會影響到她的工作。所以她不敢和你老闆硬幹,只能是安撫。那麼安撫的辦法,自然就是拿你頂包。」

趙慕慈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但又不確定,於是開口問了:「怎麼頂包」

ay:「說你糊塗吧還真是,你這是關心則亂了。你們v對你說的應該是她最真實的想法,畢竟你剛來,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又是她親自招進來的。但如果你們老闆鬧起來,當面去問她,她決計不會承認的,大機率會否認她講過的話,然後把全部責任推到你身上,說你的行為都是你自發的,跟她沒關係。你們老闆就算知道v在撒謊,為了大家相安無事,也只好接受。可是你就慘了。你會被真的幹掉,這叫丟卒保車。」

趙慕慈被說中了心事,卻也還是忍不住驚呼:「好陰險」

ay笑:「這就陰險小兒科而已。我們公司其他部門之間那些內鬥的事,花招百出,爭奇鬥豔,說出來絕對刷新你的三觀。」

趙慕慈不禁關心問道:「那你還好吧」

ay:「我還好。我上面沒有人,直接向總裁和美國法務部彙報。但是每天業務部各種甩皮的事也少不了。混久了大約也就能看出個一二三了。」

趙慕慈感嘆:「我還以為是一個直升機開到我頭上了,沒想到這麼大一個陷阱給我挖好了。好險好險」

ay笑:「醒醒吧。面對疾風吧。」

「哈」

兩人再聊幾句,掛掉電話。

趙慕慈如醍醐灌頂。內心深處,她知道ay說的更在理。自己本就處在ura與grace較量的一個點上,如果自己對ura表現出敵意或有可能損害她利益的言行,ura怎麼可能坐以待斃自己剛進公司,一無功勞二無苦勞,正處在被考察試用的時期,直屬老闆如果說自己不好,grace就算有心保她,到了hr那裡,只怕也不好說話。更不要說grace目前的境況根本不適合與ura硬碰,丟卒保車、安撫ura的機率會比較大。

可是juia為什麼會建議她按照grace說的一味冒進呢她這安的什麼心啊。趙慕慈心中產生一陣不喜。也許juia希望她搞砸,這樣她便有可能再回到她身邊雖然她這個動機似乎是好的,但是在她無助的時候,她卻不肯給出中肯的建議,反而誤導她,希望她行差踏錯,好讓她無比狼狽的時候再去找她,真是夠卑鄙了。

趙慕慈忿忿的想著,一時又覺得,會不會是juia的經驗局限致使她給出了這樣不太靠譜的建議畢竟她一直在律所做合伙人,所處位置和ay自然是不同的。她一直秉持努力、向前、奮鬥的精神,觀念里覺得聽老闆的指示,滿足老闆心中所想,便會得到好的結果她便是這樣的老闆,也是希望員工這樣做的。照這麼看,juia畢竟還不夠卑鄙,比起grace那還差了很多。

看清狀況之後,她決定要保護自己。她得做些什麼。就是那句話:「連你自己都不保護自己,還期待誰呢」

grace雖然招了她進來,但她畢竟不是慈善家,她圖的是她這個人能為她帶來的一些好處和利益,不管是即時的,還是長遠的。如果她不僅沒有帶來利益,反而成了一種麻煩,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甩掉她。這就是一些利益至上、冷酷現實的人們通常會有的行為模式。

首先不能毫無知覺的被人當槍使。如今她分辨清楚了,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和ura、grace的利益考量,她便不會在被推入險境時毫無知覺了。

grace目前應該是想求穩的。至少在她休完產假之前,她不會想要有大動作,或者團隊出現任何意想不到的麻煩。她沒有那個心力去處理,或者應對激烈的衝突。所以她也應該幫她打成這個心愿,儘量與ura和諧相處,不要產生什麼不愉快;對於grace對她掌握核心業務的要求,她會採取儘量正面、常規、和緩、不惹人反感的方式去掌握,最終還是歸到一句話:與ura和諧相處,與合規組的同事和諧相處。

如果還有餘力的話,幫助ura解決她面臨的一些法律問題,贏得她的信任。在法務組需要幫助的時候,也儘可能去幫助。畢竟公司清自己來,主要還是要幹活的。

最重要的一點,捨棄大腦中那個六個月後升合規高級總監的幻想,以及坐直升機的想法。這並不代表沒有上進心或缺乏志向,這只是拋棄不恰當的野心,做好當前的一切。

趙慕慈如今對自己突然伸出來的幻夢感到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剛從juia編織的幻夢中掉出來,清醒沒兩天,不覺間又掉進了grace向她吹出來的泡泡里。老闆們真是造夢大師,吹泡泡專家。可是趙慕慈自己不也沒有定力和清醒,輕易便掉了進去嗎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強大,容易被俘虜。

也許成長的功課之一,便是從不計其數的幻夢中醒來,從別人的催眠和誘導,從別人的大餅、幻夢、理想和泡泡中醒來,認清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的方向,甚至,找到自己內心真正的夢,並且義務反顧的去追尋,去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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