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事件令趙慕慈深刻領會到了Laura在溝通這一塊的優勢,Grace自然也領教到了。她開始意識到,她面對的並非Laura一人,而是她背後一群頭腦簡單但手腕發達的老員工群體。這些老員工之間相互連通,相互幫扶,牽一髮而動全身,得罪一個就等於得罪一群,實在不容易對付。

雖然Grace跟GR和HR兩個部門都鬧的不太愉快,但一個是剛進公司的時候為獲得美國法務部的認可,一個是為了腹中寶寶,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Grace畢竟是在公司做過許多年的人。她深知與各部門高管們保持良好關係的重要性。溝通良好,什麼事都好商量,什麼事都好說,一切都配合著來。反之,樣樣都很難。

她本打算跟高層申請,看能不能將Laura調回CC部門,或者派到南通去,如今一看,倒是不大好動了。Monica固然法律精通,無奈Laura跟這些核心業務部門的老大們關係好的跟親兄弟一般,如果動了Laura,只怕Monica以後不好做。甚至他們因此恨上自己,那法務部以後也就很難做了。

所以這個念頭她暫時就打消了。但是改革和換血的工作仍然需要推進。因此,緩和了沒幾天,Grace又搞了一個所謂的輪崗制度,意思就是,讓Monica和法律專業的人承擔一部分偏業務向的合規工作,讓Laura和沒有法律背景的同事承擔一部分偏法律方向的合規工作,遇到搞不定的,就相互幫助。

聽起來似乎是為了團隊融合,加強合作與了解。但實際情況是,Monica跟法律專業的同事在學習能力上要好的多,很快便上手了這部分偏業務向的合規事務,而Laura和她晉升一半不到的原班人馬卻遲遲不能適應在偏法律向的合規事務,且屢屢出錯。因此免不了會受到指責和嫌棄。

一回兩回還可忍受。但這次Grace對她的嫌棄和指責持續的也太長,頻率也太多了。每天她從家裡出發,跟兒子說拜拜,來到公司之後,便開始提心弔膽,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有一個什麼任務發下來要她做。有時候,她會尋求Monica的幫助,Monica也不推辭,幫她講那些事情處理好,大多數時候,她需要面對Grace嫌棄和不喜,回到家的時候便是一副沮喪落寞的心情。

時間久了,她便有情緒了。加上其他部門那些看不慣Grace人的挑唆,她清楚的意識到,Grace是在有意刁難她,有可能是想逼她自動離職。

「想的美!」Laura頭一樣,眼一瞪,斬釘截鐵的對聊天者說道:「我八年前進公司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想讓我走,沒門兒!我是要在這家公司干到退休的!想要我走,還得好多年!」

心中的敵意一起,便很難壓得住了,更何況Grace還在持續找她的茬。有一日她想起了當初營銷副總給她說過的話,原話是這樣的:

「Grace如果真的要大面積更換你組裡的員工的話,如果超過一定人數,就有可能會構成變相裁員,到時候如果有人鬧開,那動靜可不小,她也難辭其咎。」

Laura便開始琢磨這個能讓Grace難辭其咎、引火燒身的人數具體是多少。Laura好歹是被Grace連逼帶嫌棄學了一些法律常識的人。她坐到電腦跟前,輸入「勞動合同法」幾個字,點開這部法律,忍著無聊與哈欠,一條條讀下去。

讀了沒幾天,哈欠眼淚一起崩出來。法律,真不是人讀的。她默默的想。她想起快捷鍵,輸入「裁員」兩個字,很快便定位到了第四十一條:

「有下列情形之一,需要裁減人員二十人以上或者裁減不足二十人但占企業職工總數百分之十以上的,用人單位提前三十日向工會或者全體職工說明情況,聽取工會或者職工的意見後,裁減人員方案經向勞動行政部門報告,可以裁減人員:……」

「二十人,原來是二十人。」她琢磨著:「目前被辭退的我的人,大約是一十九人。還差一個?Grace這婆娘,果然老奸巨猾。」

想到這裡,她又恨的牙痒痒,真真的,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懂法律的流氓。

心裡如此這般的罵著Grace。殊不知在Grace眼中,她和她的那班人馬更像流氓。接電話的流氓。

忽然她靈機一動:「她都裁到十九個了,我給她補齊到二十不就完了?送佛送到西。」

想到這裡她又歡喜起來,心中儘是自己將這事鬧大之後Grace騎虎難下人心盡失的狼狽模樣,,越想越痛快。

繼而她眉頭一皺:找誰補上這一個缺呢?

思來想去,留下來的這一般人里,要麼關係跟她比較好,要麼家裡實在困難,要麼年限資歷比她還長。新招的這些法律背景的新人,Grace會護著不說,主要怕資歷不夠。找誰呢。

回家的路上,路過一家律師事務所的招牌,Laura一陣排斥,沒兩步缺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她本來對學法律的充滿了厭惡,可是想到下午那個二十人的法律條文,總覺得裡面好像藏著什麼可以擊倒Grace絕密武器,只是她看不太清楚而已。站在這塊夾在居民樓窗戶和迎風飄蕩的衣物中間的律師事務所招牌,她猶豫再三,抱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想法,走了進去。

一名身材略胖,衣著樸素、架著一副眼鏡的律師接待了她。

看著室內略顯凌亂的布置和對的到處都是的文書檔案,以及面前這位律師略顯油膩的頭髮和身軀上有些皺的格紋襯衫,Laura心裡有點落差,很難將他與Monica劃為同一行業的人。可偏偏,他就是律師,這家小律所的主任。

Laura省略掉對Grace種種負面情感,將最近組裡陸續被裁十九人的情況跟主任律師大致說了一下,問是不是存在哪些違法的地方。敘述的過程中,自然美化了一些東西,又隱藏了一些東西。

主任皺著眉頭沉吟半晌:「聽起來……似乎是構成變相裁員的。」

Laura:「什麼是變相裁員?」

「就是表面上看是合法的離職或辭退,但實際上就是為了規避賠償責任或者行政監管而進行的經濟性裁員行為。」

「那該怎麼辦?這些同事們老的老小的小,中年失業,太可憐了。」

主任:「根據你講述的這些情況看,這些人數到不了二十人的上限,而且各有各的離職理由,企業也沒有發生經營性困難,認定為變相經濟裁員還是有些勉強,不過不排除搜集證據之後可以認定的可能。如果你們確實覺得不公平的話,可以去勞動仲裁委申請下仲裁,要麼就去勞動局或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廳反應一下情況,反映情況的時候最好寫一份情況說明,附上相關證據。仲裁的話也要提交仲裁申請書。這些文書方面的工作,我都可以幫你們做,收費嘛……」

Laura沒有再聽下去了。為啥天下律師講話都一個樣?這也不確定,那也不確定。這樣也可以,那樣也可以。簡直了,要瘋。

她逃一般迅速離開那個小小律所,仿佛一隻飛蟲逃離了蜘蛛網一般。走到大街上,她長出一口氣。

看起來走法律途徑還挺麻煩的。她自己又不懂,身邊的人也不懂。中間被人騙了都不知道。更壞的事,萬一Grace知道了,她跟這律師都是學法律的,能聊到一起,她們到時候可能就被出賣了。

總之各種不安,沒把握和惶恐。想到最後,索性她甩一甩頭,將這件事拋在腦後。

隔日她跟Tina她們吃飯,中途Tina說起她組裡的一個專員,最近不知道怎麼了,一讓加班就身體各種不舒服,上班時間也不好好做事,還對新同事各種不客氣。Tina私底下提醒他注意一點,他也聽不進去,一味的消極怠工,跟人拌嘴。

Laura心中的想法又活泛了,她說道:「你不用管了,我跟他談談。」

交談之下,原來是覺得Grace對他們不客氣,Laura又護不了他,覺得這個組要完了,於是提不起勁,對新人也很多不友好。

Laura心想,那就這個人吧。先讓他走,後面再讓他進來。當下便板起臉來訓斥他一頓,讓他安分守己,好好做事,不能再言行出格。

她去跟Grace報告要開掉這個人,原因特別註明,消極怠工,尤其對新同事不友好。誰知Grace腦袋中繃著一條警戒線,不同意此人離職。

Laura沒辦法,私底下找這個人,剖明心跡,懇請他和自己演一場戲,等Grace倒台之後,再請他回來,到時候給他升職。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也沒底。畢竟人家乾的好好的,幹嘛為了一句話就放棄這安穩的工作和優越的福利,回家待業?沒道理的事。

她甚至有想過,要不自己辭職之後專門搞Grace?念頭一出來立刻覺得自己蠢死了。她辭職那豈不是乘了Grace的心,再說她要走了,還搞個P。不在這個位子上,誰也指望不上她了。

這個專員不知是因為家裡真的有礦,不在乎這一個月數千元的收入,時還是出於多年和Laura在一起的義,又或者是因為在這裡呆著實在無聊的緣故,他居然答應主動申請離職。Grace查證之後,便同意了。

二十人湊齊了。Grace默默的想。她本沒有那麼多文鄒鄒的考量和受過教育的感覺,但是她明白一個巴掌拍不響,眾人拾材火焰高的道理,只要她們團結一致,就沒有翻不起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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