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少奶奶急症

深夜三更。

錢不收終於坐著馬車來了,人顯得很疲憊。

寒暄了幾句,錢不收只說宮廷里好些人病了,忙著治病,抽空出來的,會診完之後還得趕緊回宮,就怕有什麼閃失,那可吃不了兜著走。涉及宮廷的事情,杜文浩也不好多問。

既然時間緊,也就顧不上寒暄了,這種病案很罕見,杜文浩將閻妙手、憨頭、龐雨琴和雪霏兒叫來,讓他們也長長見識。

錢不收給孩子診察之後,捋著花白鬍須,沉吟片刻,低聲道:「師父,這孩子得的是痙病,這痙病應該是在娘胎里就患上的,現在雖然可以對症下方,但是,要想根治,還必須弄清楚染病的病因,從病因上想辦法,這都相對好辦,只是這另外的病……」

杜文浩沉聲道:「孩子另外患的,是否就是《諸病源候論》里的屍注之症?」

錢不收吃了一驚:「沒錯!是屍注!異常罕見,然師父竟能精準診之,老朽實在佩服!」

杜文浩也不好說明是藺太醫看的,這涉及到藺太醫的隱私,還是不說為好,苦笑道:「知道又有什麼用,我也不會治。」

錢不收嘆了口氣:「是啊,屍注之病,證屬絕症,無藥可醫的!」

雪霏兒看著這孩子滿是皺紋的傻呆呆怪臉,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問道:「哥,這屍注之病,到底是什麼病啊?」

杜文浩對錢不收道:「不收,你來給他們解釋一下吧。」

「是!」錢不收躬身道,捋了捋鬍鬚,「故老相傳,每個人的身體里,都有三屍諸蟲,隱居於人體之內,能與鬼神相通。絕大部分人的三屍蟲一輩子都會安安靜靜跟隨人到老,但是,如果人的陰氣太重,遇到不幹凈的外邪,就會激發體內三屍蟲,人就會生病,這種病叫屍病。患了屍病的人,症狀就像這孩子,傻傻呆呆,周身疼痛卻不知痛在何處,身體會出現各種奇怪變化,比如生長各種奇怪的腫塊,身體痙攣強直佝僂,以及精神錯亂。最後成為行屍。」

「行屍?」

「對!不知所答,不辨人語,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活動,奔走如飛者,稱為飛屍,掘地穴居,叫遁屍,另外還有沉屍、風屍。而這些患了屍病的人死後傳染給別人的,這就叫屍注!腹中胎兒和小兒血氣未具,精神未全,最容易被屍注。所以,簡單地說,屍注之病,就是被患了屍病的人傳染的屍病!」

杜文浩自然是不相信這種病因分析的,但是,他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得的是什麼病,也不知如何辨證,自然只能聽錢不收的。問到:「可有什麼藥方治這種病症?」

錢不收沉吟片刻,道:「古方倒是有一個,不過不是驗方,效果差強人意。」

「說來聽聽!」

「這方名叫獺肝散,取水獺的肝臟一個,陰乾,搗碎成散,配伍丹砂、雄黃、鬼臼、莽草各半兩,蜈蚣兩條、加巴豆四十粒。蜈蚣必須是赤足者,巴豆要去皮心膜不出油,碾碎。將前三味搗羅為末,與後三味和勻,煉蜜丸,圓月之夜子時服下。便可祛邪恢復正常。」

杜文浩聽罷,知道這方子其實近乎於巫術了,而不是正規的用藥,應當是古人對這種病的恐懼之心驅使下,想出來安慰劑。只怕沒什麼效果,不過,沒用過也就不能確定是否真有效果,在目前想不到別的辦法的情況下,只能用這個方子試試看了。

杜文浩道:「對於痙病呢?如何用方?」

錢不收道:「這痙病發於娘胎,最好能確定產婦曾患何病,才能根治,現在對症下方,就先清化濕熱,解毒熄風。方用黃連解毒湯加味。」隨即說了配方劑量。

杜文浩對憨頭道:「方子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師祖。」

「那好,明日你就照這兩個方子配藥,先給孩子服用止痙的,月圓之夜再服用獺肝散。」

「好的。」

錢不收道:「師父認為老朽用藥配方是否妥當?」

杜文浩沉吟片刻,說道:「痙病我同意你的判斷和用方,產婦那邊,我明日去查,至於屍注,你說的方子我不知道,你也說了這不是驗方,所以先用著看看再說。總比束手無策的好。說實話,我並不太贊同孩子的病是屍注,但究竟是什麼病,孩子還太小,我又給缺乏嬰幼兒診病的經驗,所以,一時還說不上來。這幾天我再好好觀察一下孩子的情況再說吧。先按你的辦法治著。」

說妥之後,錢不收返回了皇宮。

杜文浩他們一直坐在內宅客廳等待林青黛回來。

等了一會,隱隱聽到內宅院門方向傳來拍門聲,龐雨琴喜道:「青黛姐回來了!」

杜文浩搖頭道:「青黛姐回來不用拍門,她會直接進來的,可能是急症。」

果然,守內宅院門的老媽子急匆匆進來稟報,說睡在藥鋪前堂的傻胖來報,有人看急症。

急症是不能耽誤的,杜文浩對龐雨琴等人說道:「你們在這等青黛姐,我出診去。」

龐雨琴點點頭,有些不安地叮囑道:「相公來去要小心!」

「放心吧,有傻胖陪著呢,又是在京城,街上有禁軍巡街的,沒事。」

說罷,杜文浩急匆匆來到門口,傻胖道:「先生,蒲家僕從來報說,蒲家少奶奶病得很厲害,想請您出診。」

先前還在說調查蒲家少奶奶,蒲家少奶奶現在就來求醫,還真是巧到家了。

杜文浩帶著傻胖來到前堂,來求醫的是少奶奶屋裡的那老媽子,上次也是她來求的醫。在傻胖準備毛驢這工夫,杜文浩問:「你們少奶奶怎麼了?」

老媽子哭喪著臉道:「少奶奶生下孩子後,老太太派人把孩子抱走了,那以後少奶奶就傻了,整天發獃,不吃不喝,嘴裡只是念叨『還我孩子』。我去稟告了老爺,老爺說不用管。去稟報老太太,老太太也不理。我只好去把我姐姐請來給看奶奶看看病。我姐姐是衙門的藥婆,懂一些醫術,來了之後,說要用人參干嚼,再用獨參湯和粥服下就行。我便照著做了,想不到服下之後,少奶奶兩眼翻白,出氣多進氣少了,我問我姐怎麼回事,她也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少爺都急哭了,帶著我急忙去報告老爺和老太太,想套車送少奶奶去瞧病,老爺卻撂了一句話不准出去拋頭露面,只能把大夫請來家瞧。所以少爺就叫我來請您出診。先生趕緊去救救我們少奶奶吧。」

這時候,傻胖已經把毛驢準備好了,杜文浩飛身上驢,快驢揚鞭往蒲家奔馳而去。傻胖和那老媽子兩人撒開腿跟著一路跑到了蒲家。

進門來到蒲嶺他們的小宅院,老遠便聽見蒲嶺的哭聲。杜文浩心頭一驚,難道已經來晚了,人已經死了嗎?

老媽子更是臉色大變,三步並著兩步跑進了房間:「少奶奶!少奶奶!」

杜文浩跟了進去,一眼看見少奶奶躺在床上,兩眼翻白,舌頭吐出半截,喉嚨里嗬嗬作響。

蒲嶺聽到響動,回身看見是杜文浩,連身都沒有起,便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杜先生!救我娘子啊!求求你!」

杜文浩顧不上攙扶他,俯身抓住少奶奶蘇喜芝的手腕診脈,頓時嚇了一跳,脈已經找不到了!

急忙一探脖頸,頸動脈十分微弱,還沒死,這讓杜文浩略微放心。看這少奶奶臉頰和嘴唇發紺,這是窒息的症狀,忙伸手扯開她衣領,一手托住她後頸部,一手切按她額頭,使她朝後仰面,保持呼吸道暢通。

但是,少奶奶窒息症狀還是沒有明顯改善,杜文浩很奇怪,難道是肺部疾病引發內窒息嗎?急忙問蒲嶺少奶奶發病經過。蒲嶺道:「我娘子先是干嚼了那藥婆開的人參,然後又服了藥婆開的獨參湯和粥,就成這樣了,嗚嗚嗚……,趕緊救救她啊!」

杜文浩點點頭,又問:「這之前呢?少奶奶神情意識如何?飲食怎麼樣?」

蒲嶺不知道杜文浩這時候去問飲食做什麼,但大夫問話總有他的目的,忙回答道:「她平實傻呆呆的,不想吃東西,給她灌一些稀粥,她也不知道咽,沒辦法,只好灌參湯。」

杜文浩又聽了聽少奶奶喉嚨的嗬嗬聲,急聲道:「她是發傻不知吞咽,使得藥物和粥湯堵住咽喉引起窒息了。拿剪刀來!」

老媽子不知道杜文浩要剪刀做什麼,急忙跑去拿來剪刀遞給他。

杜文浩握著剪刀,一伸手,抓起少奶奶的一縷秀髮,咔嚓一聲剪了下來,一手掐住少奶奶的腮幫,令她張大嘴,將那縷秀髮探進她喉嚨深處攪動,少奶奶啊啊幾聲之後,哇的一下,吐出一攤污物。儘是些稀粥和人參碎末之類的,還夾雜著一些粘痰。

杜文浩繼續用頭髮探喉,少奶奶又哇哇吐了幾次,這才呼呼大口喘氣,眼睛也正了,瞧了蒲嶺一眼,孱弱的聲音喚了聲:「相公……」

蒲嶺喜極而泣,抱著她哭道:「娘子,你覺得怎麼樣?是杜先生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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