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小老兒(下)

宋神宗輕嘆一聲:「朕知道你是為司馬光好,可是畢竟你若是不為他那個什麼什麼的,興許他還有兩個月的活頭,如果你……,朕就怕……」

「微臣以為,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現在群醫已經束手無策,何不讓微臣一試。」

「朕也知道是這個道理,可是……,唉!」

「微臣希望能徵求一下司馬大人的意思,如果他願意讓微臣一試的話,微臣還是不想放棄這個想法。畢竟,這是司馬大人的最後希望。」

宋神宗沉吟良久,點頭道:「嗯,好吧,朕就知道遇到病人你執拗的勁兒就上來了,朕也不多說什麼,問問他本人也好,畢竟身體是他自己的。」

「是,微臣知道了。」

「不過,文浩啊,朕相信你,這才將司馬大人這把老骨頭交給你,你一定不要讓朕失望啊。」

杜文浩趕緊躬身說道:「微臣定當盡心竭力,不負聖恩。」

從皇宮出來,天突然陰沉了下來,北風呼呼地往袍子下面灌,路上的一些枝葉被卷了起來,在空中飛舞,有人在高喊:「要下雨了,趕緊回家收衣裳了。」

本來心情挺沉重的杜文浩聽見這一聲,仿佛看見了《月光寶盒》中那個羅嗦的唐僧,不禁站在馬車前撲哧一笑,有人從後面撞了杜文浩一下,杜文浩轉過頭,只見一個婦人抱著個孩子,低著腦袋往前跑,不留神撞到了自己,不好意思對杜文浩笑了笑,又趕緊抱著孩子跑了。

「文浩,你呆在這裡做什麼?」

杜文浩聞聲只見林青黛一身短裝,黑底紅花的一雙短靴,看起來颯爽英姿,像個俊俏的男兒。

天空突然轟隆隆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划過天際,有好事者吆喝著叫嚷著,從杜文浩他們身邊經過,杜文浩來不及給林青黛解釋先將她拉上車駕車駛向東城。

雨很快就下了下來,噼里啪啦地打在車上,路上到處都是奔跑的行人。

「文浩,你怎麼背道而馳啊?」林青黛掀開車窗上的帘子看了看發現方向不對。

「我剛才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去司馬大人府上一趟,正好遇到你了,你就陪著我去一趟。」

「為什麼要我陪著你,那司馬光大人是不是一個凶神惡煞的人?」

杜文浩大笑:「人家是當代大儒,學富五車,如何成了凶神惡煞之人了?!他要聽你這麼形容他,非吹鬍子瞪眼不可。哈哈」大聲地喊了一聲駕,馬車直奔司馬光府邸而去。

來到司馬光府邸,拍門之後,大門打開了,司馬光府上一個下人打著竹傘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誰啊,這麼大的雨,真是的!」只見門口站著一對俊男靚女,身上也都被雨水淋濕了。

「你們幹什麼?」下人沒有好氣地說道。

「麻煩去給司馬大人通報一聲,就說杜文浩求見。」

下人嘴裡不知道嘟囔什麼,轉身進門將門關上了。

杜文浩拉著林青黛到檐下避雨,林青黛埋怨道:「瞧你,什麼時候來不好,偏要在下雨的時候來,還要看這些個狗仗人勢的下人們的臭臉。」

「哈哈,下雨天人容易安靜下來,若是陽光明媚的時候來,說不一定司馬大人的火氣比天氣還要火爆呢。」

林青黛撇了撇嘴,道:「我現在才知道給人看病還要看天氣的,真是好笑!」

這時門打開了,只見剛才那個下人拿了兩把竹傘走了出來,一臉堆笑地走到杜文浩身邊,將傘恭敬地遞給他:「杜大人,方才多有得罪,我家老爺在大廳等著您和尊夫人呢。」

林青黛啊了一聲,小臉兒就紅到了脖頸,杜文浩偷笑著打開傘,故意湊到林青黛耳邊說道:「夫人,請!」

司馬光神色倦怠地靠在一張軟榻上,身上蓋著一張薄被,身邊一個書童模樣的侍從坐在一張小竹凳上,面前一張小案,上有文房四寶,看來是在謄抄什麼東西。

杜文浩走進門去,林青黛緊跟其後,將手中的竹傘放在門邊,然後走到杜文浩身邊,卻不敢看躺在對面的人。

「杜大人,冒雨前來,是為老夫的病吧?」司馬光說話的聲音很小,加之門外雨聲很大,林青黛都懷疑對面那個人只是動了動嘴唇,因為她什麼都沒有聽到。

杜文浩上前幾步,走到司馬光榻前,徑直找了一個和書童坐的那個竹凳大小的凳子坐下,然後回頭示意林青黛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卑職正是為您的身體而來。」

「方才寧公公來過了。」司馬光看了看坐在門邊的林青黛,見她半邊身子都濕了,對一旁的書童說道:「去把小姐叫來,讓她給杜夫人找件乾淨衣裳換了。」

書童走出門去了。

「既然寧公公都來過了,想必司馬大人也知道卑職此行的目的了,不知司馬大人怎麼想?」杜文浩心想既然寧公公之前來過,這樣自己就不用那麼艱難去開這個口了。

司馬光笑了兩聲,突然咳嗽起來,把一張老臉都給漲紅起來,杜文浩趕緊起身給他捶背,這才好些。

「哈哈,瞧我這身子骨居然還有這麼多人惦記著,早上天還沒有亮,富大人就來了,你猜這個老傢伙給老朽帶了什麼來?」

杜文浩搖了搖頭。

「想你也不會知道,他既然給我提了一罐粥來,說是我家廚子熬粥不如他家的廚子,你說笑人不笑人?」

杜文浩有些感動了,從前他一直以為這些政見不一的朝廷大員私底下也跟電視里演那和珅和紀曉嵐似的一個見不得一個,實際上如今見了這些個老頭子,還知道原來人間還是自有真情在的。

「富大人真是熱心腸。」

「告訴你啊,你別告訴那個老頭子,其實他們家廚子熬得粥一點都不好吃,清湯寡水的,都可以照見我憔悴的老臉了。」說完司馬光又笑了起來跟個孩子似的,杜文浩也跟著一起笑了。

「對了,扯遠了,老朽聽寧公公說皇上很不同意你給我開膛破肚的法子,說是太醫院的太醫們也都不贊成你的這個方法,哈哈,杜文浩啊,杜文浩,你也有孤立無援的時候,哈哈……」

「爹,您叫我?」一個年輕女子羞答答地依在門邊,恭敬地說道。

司馬光正笑著呢,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又給嗆著了,邊笑邊咳嗽道:「你個倒霉孩子,嚇死你老爹我了,趕緊的,帶著杜夫人下去換件乾淨衣裳,別把杜夫人給涼著了。」

「是,爹,杜夫人請隨我來。」女子看來是個害羞的人,至始至終沒有敢看杜文浩一眼,只對林青黛說了一句,然後就先退下了。

等林青黛和女子退下之後,司馬光湊到杜文浩的耳朵邊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小子艷福不淺嘛,找這麼水靈的一個夫人,嘿嘿嘿。」

杜文浩訕笑一聲,心想真是越小了,俗話說的好,老來小,老來小,如今從司馬光的身上就看出來了。而且已經知道患了絕症,心情卻還是這麼開朗,真讓人佩服。

「司馬大人您還沒有告訴您是怎麼想的呢?」

司馬光狡黠一笑:「你猜?」

杜文浩差點暈倒:「卑職猜不著。」

「你若是猜不到,我就不讓你給老夫開膛破肚了。」

杜文浩再次暈倒,這不是明擺著的嘛,這個老頭子已經同意讓自己給他手術了,還故意給自己賣關子,真是個可愛的小老頭。

不一會兒,林青黛走進門來,司馬光悄悄地用手掇了掇杜文浩的手臂,嘴巴朝門口努了努,杜文浩轉身一看,險些沒有認得出來。

只見林青黛身著一身粉藍色紗裙,紗裙衣袂處繡著星星點點的淺紫色花瓣,裡面襯著乳白色銀絲輕紗衫。腰間系一淺紫色腰帶加以修飾。凸顯出修長勻稱的身姿。頭髮大概是剛才打濕了還沒有干透,故而只隨意的用一根銀色髮帶扎在身後劉海微微翹起看上去靈動無比。沒有施任何粉黛彎彎的柳眉兒依然迷人,白皙的皮膚,桃紅色的小嘴不點而赤抿抿嘴唇仿佛就能散發出淡淡的香氣,仿佛是一位掉入凡間的仙子。

林青黛讓面前一老一少兩個男人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假裝咳嗽兩聲,然後走到椅子前款款坐下。

杜文浩看慣了林青黛短裝素衣的樣子,突然打扮的這麼女人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見林青黛咳嗽這才回過神來,和司馬光四目相對,各自偷笑一聲罷了。

從司馬光大廳出來,方才那個女子正從側面的偏廳出來,看見他們像受了驚嚇的小兔子趕緊縮了回去。

林青黛低聲道:「我方才和這姑娘去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她一隻腳走路有點跛,我也不好意思問,不過問了她,還沒成親,挺漂亮的一個女子大概就是讓腿給拖累了,要不怎麼還待字閨中呢?你能不能給她瞧瞧腿。」

杜文浩聽罷,反正一羊也是趕兩羊也是轟,捎帶腳就給看看好了,便點點頭,兩人轉身又回到大廳對司馬光說道:「司馬大人,聽說令嬡有腿疾,能否讓我給令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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