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染坐在床邊,卻睡意全無,腦子裡混亂得像一團麻繩,突然她的手機響了起來。這麼晚了,一定是米加加。

「陳染,趕緊睡覺,明天一堆的事請等著你呢,」米加加的聲音聽上去輕柔如水,卻是字字真切地敲進了腦子。真不愧是好朋友,完全明白她的心思。

「知道。馬上睡覺。」陳染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問道:「你怎麼還沒睡呀?」

「嗨,別提了。丁小松剛回家,也不知道去哪應酬了,醉醺醺的,就差沒睡馬路上了。」米加加抱怨道。「行了,別管我了,還是睡吧。啥都別想,一切等到明天再說。」她又囑咐了一句。

「好了,掛了。」陳染掛了電話。她閉上眼睛,定定地躺著,等待著睡意襲來,她告訴自己睡一會兒。有的時候意識已經漸漸模糊,又突然間驚醒想起什麼。

安靜的夜,好像連房間都屏住了呼吸,於是她的眼睛一下子落到了床頭柜上的那張相片上,雖然看不清,但是無需任何的光線,她也知道那情景。

兩年前一家三口去迪士尼樂園玩,頂頂緊緊地摟著徐蔚的脖子,努力地親吻在他的臉頰上,並且肆無忌憚地笑著,陳染迅速地抓到了那個瞬間,定格成像。而如今,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景,頂頂再也無法看到爸爸了,他才八歲,如何接受這樣的現實,想到這陳染心如刀絞。她寧願一個人來承擔這一切。

看著窗外的天,漸漸透出亮光來,她想起來頂頂今天要上學,已經請假一個星期了,要把頂頂送到學校。雖然身體懶懶得不想動一下,但還是要爬起來。

陳染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感覺到體力不支了,趴在方向盤上,給米加加打電話,幸虧她及時趕到,把她送到了醫院,感冒引起的高燒38度,需要輸液。

「陳染,要照顧好自己。」米加加苦口婆心地勸道。

「知道,只怪我分身無術,我現在有很多的事。」陳染看著米加加說道。

「再忙也得先把自己照顧好,頂頂還得指望你照顧呢。好好地睡一覺,你的黑眼圈都出來了。」米加加看了看陳染說道。

「知道了。」陳染說道。

米加加是陳染的閨蜜,也是徐蔚的同窗。她是一家雜誌社的美術編輯。審美眼光相當不俗。徐蔚在的時候就稱讚有加,雜誌社的美術編輯不用那麼曲高和寡,會嚇跑讀者的,雜誌社走的是平民路線,又不是純藝術的美術刊物。可是米加加就是不聽,幾年下來,愣是把一個平民雜誌辦成了高品位的刊物,品味上去了,但是銷量卻下來了。

廣告商也是一幫市儈之人,見銷量減少竟然紛紛退出了廣告,也好,這些廣告無非就是吃喝玩樂的把戲,也的確不適合雜誌的品味。

該雜誌應該做一些高處不勝寒的那種廣告,像泉水淙淙,笛聲悠悠。米加加這個美編主任也加入了拉廣告的行列,現在雜誌社的所有人都在為廣告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有錢人不是弄了房地產,就是做了股票,要不就是玩古董,沒人往這方面投錢的,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品位高一點的廣告商,錢也是少得可憐,長期投放廣告簡直不可能的。雜誌社要生存,廣告就是生存之源。

「行了,你先忙去吧。我燒也退了,打完針就沒事了,你快點走吧。」陳染知道米加加近來正在為廣告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她一再催促米加加離開。更何況她的家裡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需要照顧。

「沒事,我現在還有時間,等你打完針先把你送回家,我才放心。」米加加正說著,她的手機響了。

原來是雜誌社打來的,有一個廣告客戶要投放廣告,讓米加加趕緊到雜誌社。沒轍,只能先走一步了。臨走前,米加加囑咐陳染道:「你等我回來,我去趟單位,跟廣告商談完就回來接你。」

「回什麼回呀?」陳染說道。「還想讓我說多少遍呀,我能行,你快走吧。」

「也行,回家好好歇著,晚上我給你送點吃的。」說完米加加一路小跑著出了醫院,開車一路狂奔到雜誌社。

陳染看著藥液一點點地進入身體,仿佛是千軍萬馬一樣跟體內的病毒細菌相互廝殺,就看誰能贏了。

陳染打完針,哪有回家休息的福氣,而是去了電視台,請了這些天假,剛上班又趕上自己生病,見了主任都不好意思說話了。

各個部門都為爭奪收視率煞費苦心呢。他們音樂部正在籌劃全市範圍內的歌唱大賽,陳染可是負責人之一。這個音樂節目的主持人在幾屆歌手大賽中的點評非常專業,觀點獨到,深入淺出,再加上聲音柔美早就在業界口碑了得。所以這次台里仍然讓陳染擔任了比賽的評委。

當評委說容易也很容易,只是泛泛地不疼不癢地說點鼓勵的話,但是要想在選手的演唱過程中發現蛛絲馬跡,並對選手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的不足和優勢,不僅需要專業的知識,還要感性,領悟性強。陳染具備了這些優勢,她是學聲樂的,專業,另外她語言功力好,表達準確。

歌唱大賽的前期預熱,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先做廣告,電視台自己的節目做廣告,那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音樂部的林主任點了音樂節目的記者陳凱南擔任文字編輯,攝像是李培訓,他有著三十多年的攝像經驗,可是大師級的人物,做出來的效果一個字形容美。連續一周播放,並且是黃金時間,結果報名的人數突破了一千。台里決定這麼多的人,一定要先初選一下,像過篩子一樣一層層篩下去,最後剩下的五十人進入複賽,十人最後進入總決賽。

陳染今天開的會就是商議初選的事宜。一千人按照報名的順序,一天一百人,也得需要十天。明天開始。

陳染回到家累得一下子就躺在了沙發上,眼睛一閉上眼前立刻出現徐蔚端著一杯水放到了茶几上。她突然驚出一身冷汗,隨即哭起來。越哭越傷心,直到哭累了才算善罷甘休。

她坐了起來,看著客廳里熟悉的一切,都被打上了一層灰色的調子,仿佛是應對她悲傷的心情一樣。怎麼就發生了車禍呢,徐蔚的開車技術是相當的好,這是陳染一直都津津樂道的一件事。什麼扣分呀,罰款呀,連個邊兒都沒占過,一出事就把命搭上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怎麼都覺得這事發生的突然,蹊蹺,可就是發生了。陳染這個後悔呀,要是在美術館叫住徐蔚,也許他就錯過了這場禍。當時因林亦舒在場,想給徐蔚留個面子,好像時刻都被妻子監視一樣。可是面子值多少錢呀,現在先生的命沒有了,多少面子都不值錢了。怎麼就沒有叫住他呢,想到這她又自責起來。

門鈴響了,陳染才想起來,米加加要晚上給她送吃的。

「又傷心了。」米加加一看到陳染的眼睛就明白了。「還有頂頂需要你呢。」她說著就打開兩個飯盒,「快點兒趁熱吃吧。」

陳染的手機火急火燎地響了起來,她還以為是明天初賽的事,有了什麼變動,抓起手機,問道:「林主任,什麼事?」對方並沒有馬上接話,遲疑了片刻說道:「您是徐頂頂的媽媽嗎?我是頂頂的班主任李老師。」

「是李老師呀,對不起,我還以為是單位的人找我呢。不好意思。」陳染趕緊道歉道。

「是頂頂的事。這兩天他上課一直不專心,特別是今晚眼淚汪汪地跟我說,他想回家。」李老師說完,又解釋道:「可能是因為他爸爸的事,孩子心裡難受。您最好把他領回家住一夜,明天一早再送過來。他畢竟是一個孩子,承受力不像我們大人那麼堅強。」

陳染聽到這裡,想到孩子一個人眼淚汪汪地說想回家,她恨不得插上兩隻翅膀飛到學校,把孩子帶回家。「好的,李老師,我馬上去學校接他,謝謝您。」

「我必須馬上去學校。頂頂想家了。」說著陳染就要往外走。

米加加一把拉住她,「行了,我送你去,你這個樣子能讓人放心嗎?」

頂頂正在學校的大門處等著呢,應該是李老師已經跟保安說了,否則是無法這時把孩子私自接出校園的。看到媽媽來了,頂頂一把撲上來哭了起來。

陳染的眼睛也濕潤了,摟著頂頂說道:「好了,我們回家。」

晚上頂頂睡到了主臥,樂得他一個勁兒摟著媽媽親個沒完。

「好了,快睡吧,明天一早還得去學校,不能遲到呀。你可是從未遲到一次呀。」

「好的,媽媽。」說著頂頂就躺下來,頭沾到枕頭上就睡著了。睡得像頭小豬一樣,打著輕微的鼾聲。陳染知道這個小傢伙兒這兩天在學校也沒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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