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漢堡王，陳染和頂頂去了玩具城。本來是只有一層樓的玩具城，現在擴張到三層，變化日新月異。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距離上一次也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就這麼大的變化。陳染情不自禁地感慨道，照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一年後都找不著大門在哪了。
補課的事情解決了，陳染舒了一口氣。她想給美惠買點什麼，這麼大的孩子，買太貴的東西顯得奢侈，也不像這個孩子的家庭作風，買的太普通的又沒有新意。
毛絨的玩具太普通，到處都是，沒有新意。而且還願意吸塵，清理起來是個麻煩。金屬玩具太硬朗了，那是男孩子的最愛。木製玩具看上去太笨，呆頭呆腦的樣子絕對不是女孩子的最愛。塑料玩具那是小孩子玩的，雖然玩具種類繁多，但挑起來確實眼花繚亂。
陳染正猶豫著，一個二十多歲的打扮時尚的店員走過來問了句，「請問，想買什麼玩具？我們這裡有新進的樂高玩具科技SC系列，非常適合這個孩子玩的。」說完她還看了看頂頂。
「我想給十幾歲的女孩子買玩具。」陳染說道。
「這也是女孩喜歡的。」店員說道。
「我再看看。」陳染心想，樂高玩具更適合男孩子，一個個塑料模片拼在一起不是車，就是坦克，要不就是一個怪獸，女孩子哪喜歡這些東西呀。現在的店員可真會攬生意，也不想想能不能攬成。她帶著頂頂快速地離開了這家店。
陳染正想著送什麼好呢，突然頂頂指著超大的迪士尼標誌喊道：「媽媽，媽媽，迪士尼。」說完頂頂跑了進去。
這是一家迪士尼手錶的專櫃，陳染立刻被眼前一款款外形時尚的手錶吸引了。想起她在十幾歲的時候，也得到過一款石英表，戴了兩年多。現在的手錶設計比以前漂亮多了，機芯更科學了，電池也更經久耐用了，這些年技術一定提高了不知多少倍。陳染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不覺心中一喜，就是手錶了。
「請幫我拿這款手錶。」陳染說道。
「這是時下迪士尼最新款，韓版的少女石英表。」一個個子不高，但是笑容甜美的店員笑道。
陳染拿在手上，端詳了片刻，粉紅色的錶帶，錶盤右下方有個可愛的米奇形象，說道：「就是它了。」
「您眼光真不錯，我們這款表賣的非常好。」售貨員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同款新表，包裝好遞給陳染。
頂頂正趴在櫃檯上看著什麼，突然說道：「媽媽，也給我買一塊手錶吧。」
「等你長大了，再賣。」陳染說道。這麼大的男孩子粗心大意毛手毛腳的不適合戴手錶，再好的手錶兩天在他那裡也變成了廢品。
「媽媽，我想買樂高玩具。」頂頂用的可是肯定句，小孩子也會玩文字遊戲了，真是了不得，才八歲呀。是誰說過，小孩子在大人堆兒里只能越來越失去童真，越來越不像孩子了。
「你的樂高玩具已經有很多個了，什麼幻影忍者系列，超級賽車系列，建築系列，科技系列，再買也是重複的。」陳染拉著頂頂離開了。
「媽媽，我想喝奶茶。」這是孩子的小伎倆，滿足不了願望的情況下，就會找另一個替代品。
陳染看了看他撅起的小嘴，「可以掛上個瓶子了。去喝奶茶，你喜歡的抹茶口味。」
路過一家拼圖玩具專賣店，陳染停住了腳步，「買一款拼圖玩具怎麼樣？」
「好呀。」頂頂當然高興，就差蹦起來了，拉起陳染就往店裡走。「媽媽，快，快點。」好像晚一秒就要被人買走似的。這就是孩子，意外之喜即便是很小的禮物也會高興得手舞足蹈，這麼容易滿足。
「媽媽，這一款如何？」頂頂指著一款沙灘圖案的拼圖問道。
陳染一看，茫茫的沙漠只有一個駱駝和一個人在行走，遼遠而孤絕的意境。這孩子的眼睛不得了，在這麼多的圖案當中一眼就看到這幅圖案的不俗來，這一點像徐蔚，對於構圖和色彩有著獨到的見識和領悟力。
「好的。」陳染答應著，忍不住又看看頂頂，他盯著畫面的那個勁頭兒，真像徐蔚手拿畫筆凝思的樣子。要是他還活著的話，看到頂頂的這幅表情，一定是欣慰的。
「頂頂。」陳染叫了他一聲。
頂頂連頭都沒有抬，「嗯。」了一聲。
「這個拼圖我買了。」陳染對店員說道。
頂頂緊緊地抱著那款拼圖玩具，像是一不留神就會飛走一樣。
徐蔚的畫室里就掛著一幅這樣的畫，難道頂頂是因為想起了這幅畫才買的，於是她問道：「頂頂，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拼圖？」
「因為爸爸畫過這樣一幅畫，就是一片大沙漠，只有一個人牽著一頭駱駝。當時我還問爸爸，為什麼是一個人呀，不害怕嗎？爸爸就說當然不害怕，因為他有駱駝。」頂頂一板一眼地說道。
「然後我就問爸爸，駱駝能聽懂人的話？爸爸說在一起時間久了，當然聽得懂。」頂頂說完眼圈泛紅，說了一句：「媽媽，我想爸爸了。我不想喝奶茶了，我們回家吧，回家告訴爸爸我買了拼圖玩具，跟他的畫一樣。」
頂頂一回家就跑到徐蔚的遺像前，舉著拼圖玩具說道，「爸爸，我買了沙漠拼圖。跟你的畫一樣。」孩子以這樣的方式表達著他的思念。這對於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有些殘忍。
頂頂把盒子打開，「嘩啦」一聲把拼片倒在茶几上，對照著圖案先拼出了人物，一臉認真的樣子。
陳染看著那幅畫《沙漠圖》，心潮起伏，它掛在畫室的牆上，已經兩年了。
那是徐蔚去新疆庫爾勒寫生的時候畫的。他一去就是兩個月，她跟頂頂放假去看他，他就像《荒野戀人》里萊昂納多扮演的男主角似的，繪畫把他整個人的靈魂吸走了。
也許上天就是天妒英才，就是想在他最壯年的時候，奪走他的生命。他們向來不屬於熱鬧的人群，他們是孤獨的，驕傲的，堅毅的，決絕的。只要有一個本事就用到極致，活得太用力。上天可憐他們，不讓他們活得那麼專注，那麼辛苦，所以把他們早早收了去。